二战时期中华大地生灵涂炭,尸横遍野,民不聊生。
国民政府自顾不暇,丢盔弃甲,节节败退。黎民百姓唯有烧香拜佛,祭神求仙以保平安!
殊不知靠神神走,靠山山倒,战火之下皆为亡灵......
远离县城的一座小村庄正在杀猪宰羊,张灯结彩,一片喜气!年近八十的老村长衣冠楚楚,精神抖擞,主动充当一对新人的主婚人。
村人皆知远在海岸线的倭寇入侵了中国,一则则骇人听闻的惨案相继传遍大江南北。然而传闻终究是传闻,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为了一扫近日的阴霾不快,村里的媒婆挑了个良辰吉日,撮合一对貌美后生结为连理。
老村长眉开眼笑,登上高台,台下百十位乡亲父老腰杆挺直,竖耳倾听。
老村长咳了咳嗓子,声音洪亮,“我说,恁可都带了红包吗?我看恁一个个腰杆挺得笔直,兜里却透亮!”
台下的人依旧站的溜直,有的还在憋笑。
老村长背过手,挺着花白的山羊胡,目光炯炯,“我说,恁可听过倭寇进村的故事?”
面对一本正经的老村长,台下的人并不严肃,有人起哄道:“俺都没听过,您给讲讲。”
万里晴空无云,微风拂面,地里稻花清香,秋燕扎堆。
老村长笑笑,“讲的不好,全听个笑话!”
“是滴是滴,再不讲待会过了良辰吉日了!”一旁的浓妆艳抹的媒婆有些不耐烦,牢骚道。
台下老少爷们跟着哄笑起来,村里的妇人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闲聊起两个新人的趣事。
老村长白了媒婆一眼,清了清嗓子,手背在后,佝偻着背讲道:“我爷爷的爷爷曾经专门给官窑的商船当护卫,那时候经常有倭人抢劫商船,倭人个矮却灵活残忍,一把武士刀不是杀别人就是刨自己......”
老村长讲故事手舞足蹈,绘声绘色,引得众人发笑......
不少还在外面闹腾的小孩子一看老村长又讲故事了,都搬个小板凳坐在下面静悄悄的听。唯有那媒婆很不耐烦,一边看着太阳一边捏着手指算着什么东西。
老村长讲到**时,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翘首以盼,那媒婆也禁不住好奇,侧耳倾听。
这时却听“咣当”一声,震耳欲聋,众人头顶来了个闷响!
聚集在一起的村民吓得东张西望,台上的老村长也被惊的闪了腰,一个踉跄坐在地上。
一时间村里狗吠不止,鸡鸭牛马羊乱作一团。
台下小孩子吓得哇哇啼哭,所有人都蒙了,不知发生了什么!
媒婆虽然涂了厚厚的粉脂,却依然掩饰不住煞白的脸色。
老村长在村人的搀扶下,缓缓站起,一面看了看惊魂未定的大伙,一面悄声对媒婆说道:“怎么回事?”
媒婆惊恐的看着老村长,摇了摇头。
这时有个年轻人说道:“不会是倭人的大炮打来了吧?我听说那东西响声巨大,隔着几里都听得到!”
老村长年岁虽高,却耳聪目明,深陷的眼窝下精光闪过,训斥道:“少瞎咧咧,那响声明明就在我头顶,真要是大炮,这会都成灰了!”
年轻人不再说话,退到一边。
媒婆腿都软了,嘴里嘟囔着,“不吉利啊不吉利,这不吉利啊!”
老村长一瞧,台下的人也是面面相觑,议论着神鬼一类的迷信事。
“都给我安静点!别忘了今天什么日子。”老村长握着拳头在空中挥舞。
大家伙倒底还是相信老村长,也就乖乖闭上了嘴。
“看看时辰,到没到?”老村长指了指还在瑟瑟发抖的媒婆。
这时新郎官从人群中挤过,悄悄来到老村长身后附耳说道:“村长,我看今天这婚就别结了,台下好多人都看见,就在刚刚,你头顶晴天劈了个雷,这真的不吉利......”
老村长先是哑然失色,随后哈哈大笑道:“胡说八道,真要是雷,为什么我还好好的?好,就算是雷,那也是喜雷,是我“渡劫”成功的雷啊,这是要我活到180岁啊!”
新郎官挠挠头,不知该说什么。台下的人似乎也认同老村长的说法,先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随后跟着喝彩着。
这是喜雷,是老村长和这对新人今后“一鸣惊人”的象征!
“敲锣打鼓,迎新娘,拜堂喽,走!”
老村长也笑弯了腰,没再理睬还在哆嗦的媒婆,哄着大家伙接新娘去了。转眼间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百十号人簇拥着老村长离开了这里。
新郎官心中莫名有股不安,扶起摔坐在地的媒婆,道:“红姨,这真的没事吗?”
媒婆嘴唇都白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院中的一颗老槐树。
新郎官目光紧随而至,起初并未发觉异常,待看向树尖时,发现上面落着一只没有脑袋的乌鸦。
新郎官身前带着大红花,本来喜庆的象征,这会儿看起来有些诡异。媒婆浑身颤抖,伸出手想要抓新郎官胸前的大红花,新郎官猛地扭头过来问道:“红姨,你看了没,那树上的乌鸦没有脑袋!”
媒婆惊叫着向后退了几步。新郎官不明所以,继续问道:“红姨,你怎么了?”
“你,你,你的头怎么挂在胸前......”媒婆说话间,牙齿都在打颤。
新郎官狐疑的看向胸前的大红花,随后又四处望了望,此刻这里只有他俩人。
“红姨,是刚刚那雷吓到你了吗,怎么在说胡话?”新郎官也感觉到些许害怕。
媒婆双目溜圆,蜷缩着身体,不知在看哪里,她将手指插进嘴,猛的啃咬自己的指甲,还不断传出恼人的噪音。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新郎官却感到脊骨发凉,汗毛直立。
他咽了咽口水,双手不安的搓动,再一次叫道:“红姨,你没事吧?”
“喂,你在干嘛?大家都等着你呢!”
一个皮肤黝黑的庄稼人一把从后面拉住新郎官。
新郎官本来聚精会神的看着“红姨”,不想被身后突然一拉,魂魄都吓飞一半,他瞬间脸色煞白,口不能言。
媒婆将两只手从嘴里拿出,指着后来的庄稼人不断嘟囔道:“你也没有脑袋,没有脑袋......”
皮肤黝黑的庄稼人左右看了看,才知道是说自己,他这时也才注意到媒婆的双手血淋淋的,十个指头被她自己啃得稀巴烂。
“你们磨什么,村长在叫你们!”这次又来了一个矮壮的妇人。看得出妇人特意梳妆打扮了一番,但此刻脸上的怒气显得她有些丑陋。
媒婆看见矮壮妇人后,彻底发了疯,一边跑向外面,一边吼叫着,“没有脑袋,都没有脑袋,你们都没有脑袋......”
矮壮妇人看着媒婆像疯狗一般从自己身旁跑过,冷冷一笑道:“八婆,嫉妒我长得漂亮也不用这么夸张吧。”
矮壮妇人就着刚刚喜庆的氛围玩笑道:“你们愣着干什么,走了,再不走,新媳妇被别人娶走了。”
皮肤黝黑的庄稼人虽然对媒婆突然发疯感到奇怪,但还是拉过已经呆住的新郎官道:“走了,别让新媳妇久等,等会儿我去找那疯婆娘。”
新郎官愣神了许久,麻木的跟在两人身后。当经过老槐树时,他抬起头,发觉上面竟落满了乌鸦,足足百十只,更让他骇然的是,它们全都没有脑袋。
新郎官这次没有说话,而是双目无神,默默的走着......
发疯跑出去的媒婆一直跑到附近的山顶,连脚底的鞋都跑丢了,两只脚丫踩得血肉模糊。她坐在山顶的石头上,听着村里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双眼却不由自主留下泪水。
从山顶远远可见一条红色的队伍正与一条黄色的队伍相向而行,它们最终汇聚在一起。红色的队伍顷刻间被冲散,里面的人像是见了鬼一般,互相推搡着,嚎叫着,四散而去,小孩被大人踩踏,大人还未跑出多远就被子弹打中,倒在血泊中......
那一夜媒婆一直在流泪,山下的村庄也一直在燃烧。拂晓为止,熟悉的鸡鸣一直没有出现,村人的欢呼声却一直在媒婆脑中重现,她脚底早已失去知觉,连滚带爬冲下山去。
还未进村,一股刺鼻的焦炭味迎面而来,她光着脚从还有零星火源的废墟上踏过。一处空地上,她的脚被地上的血迹黏住了,她跪倒在地,抱头发出痛苦的嘶鸣。
入眼是百十具没有头颅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