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阀,凌云堂。
“太师说的是,”朱秀衣闻言点头道:“今日一早,学生就去火场勘察过,现场已经烧成白地,什么都没找到。”
顿一顿,他又沉声道:“而且我询问过那些仓官和兵丁,他们众口一词,都对火龙深信不疑。尤其是那些仓官,任我如何暗示,都不肯改口。看来是已经想清楚,这样对他们最有利了……现在火龙烧仓已是定论,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们是翻不过来的。”
“那就掀起大狱,严刑拷问之下,我就不信他们还嘴硬!”夏侯雷嗷嗷喊道。
“你瞎嚷嚷什么?”夏侯霸瞪了夏侯雷一眼,郁卒道:“姓陆的敢这么干,肯定是已经掌握了什么证据。真要硬查下去,会把你们和谢家截留官粮的事儿,一起抖搂出来的!”
“是啊,人家这次就是算准了,等咱们气头一过,会明白这其实是个对双方都有好处的结果。”朱秀衣有些佩服道:“天马行空、却又直指人心,想出这法子的人,有大才啊。”
“那就这么算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在陆家父子身上吃瘪,这下别说夏侯雷,就连夏侯雳也难以接受了。
“当然不会!”夏侯霸吐出长长一口闷气道:“姓陆的手段之高,远超老夫想象,他现在有了皇甫彧在背后撑腰,再加上卫阀,还有崔阀也跟他不清不楚,已有成为本阀心腹大患的迹象……”
说着,夏侯霸目露凶光,恶狠狠看着三人道:“文的不行来武的,这种祸害不除掉,还留着他过年不成?”
“大哥的意思是?”夏侯雳低声问道:“直接把他干掉了账?”
“嗯。”夏侯霸看向朱秀衣道:“先生谋划一下,年前便把这事儿给办了。”
“学生遵命。”朱秀衣应一声,又提醒夏侯霸道:“但学生也得提醒主公,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陆信是陆阀八大执事之一,万一机密泄露,两阀就是不死不休了。”
“嗯……”夏侯霸点点头,寻思片刻道:“确实,先剥了他身上的虎皮再动手不迟。”
夏侯雳闻言,狞笑一声道:“说来也是那厮得罪人太多,陆阀早就有人想要除之而后快了。”
“三老爷说的是那陆阀大长老陆问?”朱秀衣轻声问道。
“不错。”夏侯雳点头沉声道:“这阵子那厮找了我几次,说只要本阀能支持他对付陆尚,他可以替本阀废掉陆信,给我大哥出气。我嫌他吃里扒外的样子太难看,一直没应他。”
“你跟他接触一下,看看他怎么说。”夏侯霸这时也已经冷静下来,坐回自己的位子,沉吟片刻道:“能让陆阀的人自己来,当然再好不过……”
“是。”夏侯雳应声道:“过几天就是裴邱的七十大寿,到时候陆问也会去,我带他见见大哥。”
“嗯。”夏侯霸点点头。
敬信坊,陆信家中。
陆向提心吊胆了大半天,甚至破天荒的跑到陆夫人的佛堂中烧了香,祈求菩萨能保佑儿子渡过此劫。
一直煎熬到中午,他终于等到了陆尚的消息,得知事情已经被皇帝揭过去,老爷子悬着的心,这才放回了肚子里。
“哈哈哈,神龙降世,天佑我儿!我就说嘛,我儿为民赈灾,吉人自有天相!”陆向这下高兴坏了,在院子里扯着嗓子高声吆喝起来。“这些谁还能看我儿的笑话?!”
他嗓门极大,声音穿过院墙,传到外头来来往往的族人耳中。
陆阀的族人们,也是一个个咋舌不已。
“这下,陆向又抖起来了。”
“是啊,原以为这次陆信肯定逃不过,谁承想连老天都帮他。”
“莫非,他父子真有上天庇佑不成?”
族人们你一言、我一语,也是彻底服气了。他们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有谁,能几次三番让夏侯阀碰一鼻子灰的……
五天后,陆信回京。
虽然朝廷不再追究此案,但兴洛仓失火,所有赈灾粮付之一炬。他这个赈灾使自然要赶紧回京,听候朝廷发落了。
等陆云见到他时,已经是天色擦黑了。
接过陆信的官帽,陆云轻声问道:“结果如何?”
“还能怎样?免了我的赈灾使,在家里候职呗。”陆信洗了把脸,接过毛巾擦干净手道:“这次人家夏侯阀出了两百万石粮食,当然不能让我来当这个好人了。夏侯不伤接了我的差事,出去放粮去了。”
“好,再好不过。”陆向闻言大喜道:“正好一家人过个团圆年。”说着招呼陆信入席道:“来来,快吃饭。”
“是,父亲。”陆信紧挨着陆向坐下,接过陆瑛递上的饭碗,一边吃一边问陆云道:“一路匆忙,也没问兴洛仓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有多少死伤。”
“没人受罚,也没烧死人。”陆云知道陆信最关心这个,赶忙答道:“只是救火的时候伤了几十个,孩儿已经让人送去慰问金,代表父亲谢过他们了。”
“嗯,不错。”陆信点点头,放下最后的心事。却又有些好奇问道:“不过,那晚那么大的火,怎么会一个人都没烧死呢?”
“火龙烧的是粮仓,又不是烧人。”陆云嘿嘿一笑。陆瑛也捂嘴直笑。
陆信一听就明白了,他当然知道,转运仓也是有防火手段的。一条宽阔的防火带,将粮仓和其余建筑分隔开来。这样设计的初衷,自然是为了防止别处起火,殃及到粮仓中。陆云只在粮仓防火,当然也烧不到其它地方了。
见他们三人都笑了,只有陆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爽的问道:“爷们儿打什么哑谜?好像就瞒着老头子,还不赶紧说来听听?”
“没有没有。我们是高兴的笑,没别的意思。”陆云忙解释一句。
“对对,阿爹能平安回家过年,还不够咱们开心的吗?”陆瑛也附和道。
“嗯嗯,说的是。”陆向果然被糊弄过去,开心的拉着儿子喝起酒来。
老头子酒量一般,不一会儿就醉醺醺了。陆云和陆信将他扶回房中,安顿下来,这才悄悄回到书房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