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刚告知洛邑的难民们,此番不惜千辛万苦将他们带回到主城的正是姬家的四姑娘,现在他们所有的药材开销也都是姬家所出,所以要感谢还是感谢姬家吧,朝廷怕为了自保,早就是将他们放在脑后了。
只是随着陈刚的话音落下去,原本还满怀喜悦的难民们,瞬时变得鸦雀无声了。
不知是谁杂碎了手中的茶盏,紧接着便是就听闻有人道,“姬家算是个什么东西?若非不是因为姬家的狂妄自大,洛邑怎么可能被突厥所攻陷?”
“姬家让我们颠沛流离,连家都是回不去了,现在却假装好人的给我们救治,真的以为如此我们便是会对姬家感恩戴德了不成?”
“姬家根本就是禹临的害群之马!如姬家那种狂妄自大的人更是死不足惜!”
陈刚震惊地看着这些满目憎恨,似是恨不得将姬家连根拔除的难民们,惊愣的同时不忘朝着二楼看去。
而此时,姬梓碧正是跟姬梓昭一同站在二楼的拐角处。
听着下面洛邑难民们对姬家的痛骂和讨伐,姬梓碧捏紧拳头,誓要下去与之理论。
姬梓昭一把握住了姬梓碧的手腕。
白皙的手指,充满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姬梓碧不敢置信地看向长姐,“大姐姐,他们胡说!我们姬家男儿从小便当兵参战,姬家的家规更是字字保家卫国,祖父为了禹临的安定身上连一处好皮肉都没有,如今我们姬家男儿为了禹临的安定战死沙场,又岂容他们在这里胡说八道!”
“明知是胡说八道,那么无论怎样理论都不过是浪费时间。”姬梓昭满目幽深地看着下面那些还在声讨着姬家的难民们,“四妹妹你记住,永远不要以蛮力却叫醒想要装睡的人。”
陈刚匆匆跑上了楼梯,面色也是阴沉的厉害,“当家的,怎么办?”
一直受到姬家庇佑,甚至是亲眼见过姬家老将军的陈刚自然不相信姬家男儿如此不堪,但是现在那些洛邑的难民就跟被人洗脑了似的,那狰狞的模样恨不得从姬家的身上咬下一口肉才罢休。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帮着姬家洗刷冤屈!
姬梓碧怒火攻心,咬牙道,“直接停了他们的药,将他们撵出去!他们不是觉得朝廷对他们好吗?那就让他们去找朝廷吧。”
“不可!”姬梓昭冷声打断,“以恶制恶不是不可用,而是分要用在何人的身上,这些百姓居无定所,走投无路来到皇城,若是你真的对他们如此狠绝,你又跟那些让他们失去了家和亲人的恶人有什么区别?”
姬梓碧知道长姐的话不无道理,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难道就任由他们信口胡说?大姐姐,这样的人真的能够还咱们姬家男儿一个公道吗?”
姬梓昭看着下面那些还在痛骂着姬家男儿的洛邑难民,忽然想起祖父曾经总是说过的一句话,“公道不在人心,是非只在时势,时势变,人心亦变。”
洛邑一战,牵扯的是非太多,二皇子既是能灭的了姬家军的口,更是将那些为姬家说话的将士全部斩杀,又如何就不敢威胁这些无辜的百姓了?
姬梓昭倒是小看了二皇子的狠辣。
但究竟鹿死谁手,总是要一决雌雄才知道。
“他们喜欢说便让他们说,无需阻拦,更无需训斥,每日的药继续给他们服用,吃喝仍旧供给就是。”姬梓昭顿了顿,收回目光看向身边的陈刚。
陈刚有所领悟,当即凑近几分,“当家的可是还有交代?”
姬梓昭算计着已在心里成熟的药方,“麻黄五钱,细辛三钱,附子,甘草五钱,以檀香紫苏为引,每日增副一碗。”
陈刚仔细琢磨了下这药方,瞬间恍然,“当家的放心,我这就给其他几个掌柜的送个信儿过去。”
洛邑难民的数量庞大,若是将他们分散出去住客栈,只怕是要引起皇城耳目的注意,所以在四大医馆的安排下,这些难民只得暂时委身在医馆内。
当天晚上,这些难民便是在对姬家的咒骂声之中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因为四大医馆秘密收留洛邑难民的事情不能声张,第二日四大医馆均贴出告示,因调配药材而无法开门。
姬梓碧本来以为这些洛邑的难民醒来之后,起码是要心存感激的,结果难民们在听闻四大医馆因为他们才闭馆后,不但没有半分的愧疚和感动,反倒是理直气壮地招呼医馆里的大夫们继续给他们诊治。
更是还要人直接招呼着医馆里的伙计,“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给我们送饭?莫非是姬家人知道我们不领情后,打算不管我们了不成?”
“姬家本就是冷血心肠,做出这种事情自也是情理之中。”
“原本还以为姬家救治咱们是想要赎罪,结果才一日就坚持不下去了,活该那些狂妄自大的男儿死在了战场上,如此也算是给咱们禹临清理门户了!”
如此刺耳如针扎一般的话,别说是姬梓碧听得怒火攻心,就是回春堂的辛毕和妙手斋的王璨都是被刺激的青筋直鼓,若非不是陈刚从中阻拦,他们早就是将这些不知好歹的东西给撵出去了。
他们这里是医馆,只救治人,从不治疗畜生!
相对于辛毕和王璨的怒发冲冠,济世馆的孙志廷还算是淡定,最起码在面对那些是非不分,对姬家破口大骂的洛邑难民们,没有青筋直跳,只是微微眯着眼睛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陈刚走到孙志廷的身边,狐疑地道,“老孙,看什么呢?”
孙志廷目光不变,“你说,要是将这些人毒哑,得需多少药?”
陈刚,“……”
这哪里是淡定,这根本就是气疯了吧?
在洛邑百姓的痛骂声之中,两日终过去。
第五日晚上,戌时刚过,就看见一名信使策马飞奔进了皇城。
与此同时,看门的小厮忙着来到正厅禀报着,“启禀老夫人,各位夫人,姑娘们,刚刚有信使策马进城,已直奔皇宫!”
当初二皇子身边的信使早已被秘密所杀,此番进城的信使怕是四皇子的人。
姬梓昭捏紧手中的帕子,知道该来的终于是要来了。
坐在正厅里的众人听着此话,也都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信使在前,大军在后。
是二皇子的队伍快要回来了啊……
二夫人俞凤兰一想到马上就要看见自己夫君的尸首了,直接就是哭出了声音。
三夫人殷文英和四夫人肖静姝虽还算是冷静,可两个人也是恐惧的浑身发抖。
就是连一直事不关己的老夫人,握着拐杖的手都是重重一颤。
大夫人林婉云同样心中悲痛不止,可再过不久大军就是要回城了,她们姬家的这些遗孀总是要亲自去迎接男儿们的尸首的。
姬梓昭见娘亲目光已定,才是搀扶着娘亲当先站了起来。
大夫人林婉云依靠着女儿所支撑的力量,看着几个弟妹道,“姬家男儿回归故里,断不可无人相接,孝服我已是让府里的下人们准备妥当,大家先行回到各自的院子换上,一炷香后众人在府邸门口集合,我,我们……”
大夫人林婉云的声音重重一颤,死死握着女儿的手,强迫自己把话说完,“我们……接姬家的男儿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