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天狼城内城,一间用铁栏杆和白布支起的酒肆内,楚策和卓天羽盘膝对坐。
四周几无外人,几十米远处才依稀可见有人在挨家挨户的翻找,以期寻找些有用的东西。
“两百多万人的大城啊,现在剩下的连十万都不到,一把大火将几大家族的储蓄烧了个精光,祖宅、祠堂、藏经阁都化作了废墟,只剩些金银......”
卓天羽长叹一声:“四大家族叶家自不必提,其他家也死伤惨重,缓过劲来后都已尽数离开,如今的天狼城,已经彻底沦为一座死城了!”
楚策默默听着,没有吭声。
“阿策,你之后有何打算?”卓天羽突然问道。
“带小薇离开,去主城东浮。”
“东浮啊,那里虽然繁华,但你二人没有跟脚,怕是不易生存。”
“呵,这世道,又哪里有容易过活的地方,就算再不易,至少安全有保障......”
经过这一次事件,楚策对这些拥有超凡力量的家伙可谓是怕到骨子里了,随随便便就将一座城市毁灭,此等力量,已非一人能够抗衡,就算他现在已强于绝大多数武者,但在这些“神明”面前,依然如蝼蚁般弱小。
“不如随我去灵霄宫。”
这时,卓天羽抿了口茶,突然劝道:“灵霄宫乃是天朝修道圣地,宫内高手数不胜数,更有活了数百年,几近成仙的真人,若说安全,天底下没有比此地更安全的地方了。
况且阿策你资质出众,不随我修道实在可惜,单单练武,只怕没法帮你掌控体内那股神秘力量。”
卓天羽的话很诱人,但楚策却哑然失笑:“天羽,我已不是当日初见你时的懵懂小儿,只怕我在踏入灵霄宫的瞬间,便会被囚禁起来罢。”
听到此话,卓天羽叹了口气:“我自会全力保你平安,不过你体内力量太过诡异,我闻所未闻,若不加以控制,实在令人无法心安。”
楚策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在意,换位思考,如果他是心系苍生的道人,也要将自己这个不稳定因素控制妥当。
不然任由发展,谁知会不会变成另一尊“神明”?
“好了,天羽,我也该走了,小薇还在等我呢。”
心知已无话可讲,楚策起身告辞。
卓天羽也不再劝,只是抱拳笑道:“阿策,我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我本想送你些合用宝物,但心知你疑心有诈,断不会收,这便祝你一路顺风罢!”
楚策也是起身告别,颇为感慨,细说起来他和卓天羽的关系实在奇怪,好似一直在互相利用,但又好似确有几分难道的友情在内。
只不过这友情到底有几斤几两,便无从得知了。
告别了卓天羽,楚策向远处走去,那里,楚薇正牵着两匹驮马等待。
这马乃是山河帮所有,自那一晚后山河帮几乎全军覆没,四位当家无一幸免,倒是有几匹马儿躲在马厩中活了下来,实在令人唏嘘。
睹物思人,想到山河帮中种种,即便已过三日,楚策仍是悲从心来。
“哥,我们走吧。”
似是看出了他的低落,楚薇悄悄握住了楚策手中,轻声低语。
“嗯。”
雾霭蒙蒙,天光微亮。
二人骑着马匹,迎着升起的晨曦,穿过残肢断瓦,穿过遍地尸骸,缓缓朝城外行去。
......
直到二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晨光下,卓天羽才收回目光。
四周又变得死气沉沉,卓天羽呆呆地坐在废墟之中,望着远方愣愣出神。
一阵微风吹过,吹拂起他的发梢,吹落了蒙在眼睛上的黑布,露出底下两个深不见底的空洞。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卓天羽扭过身子。
“你终于来了。”
尽管竭力掩盖,但任谁都能听出他声音中的颤抖,他似乎在恐惧,恐惧之中却又带着一丝期待。
而回应他的,则是一道清冷的女声。
“你为何不走?”
“走?”
卓天羽露出一抹惨笑,“自从见了你后,我的生命便已成定数,又能走去哪里?与其挣扎求死,倒不如......在死前再见你一面......”
女声似乎带上了一丝意外:“你知道我会来?”
“战利品还未取走,你自然会来。”
卓天羽说着一把掀开一旁的黑布,露出一具半人大小,狼形生物的骸骨。
“呵呵,有趣......”
他的举动似乎勾起了女人的兴趣,随着淡淡笑声,一个白衣女子缓缓迈入酒肆,她沐浴在阳光中,看不清真容。
“人类真是一个神奇的种族,明明那么弱小,却总会诞生一些令我吃惊的人物,可惜你们的寿命太过短暂,不然说不定真能改变些什么。”
“或许改变已经发生。”
“呵呵,或许。”
白衣女子没有反驳,而是缓缓走到卓天羽身边,伸出白玉般的细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修长的手指从下巴划过,最终停在凹陷的眼窝处。
卓天羽的身子微微颤抖,但却尽力克制住自己不再动弹。
终于,白衣女子挪开了她的手,下一刻,那不带丝毫波动的清冷声音响起:
“你苦心积虑想要见我,有何目的?”
“我只是想当面问你个问题。”卓天羽道。
“问吧,你是第一个见过我真容还活下来的人类,这便当作你的奖赏。”
随着白衣女子的声音落下,卓天羽狠狠地攥紧了拳头,清秀的面庞陡然变得狰狞。
“我想问你,你究竟为何要做这一切?你想要那天狼遗骸,完全可以轻易取走,无人能够拦你,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残害这天狼城的百万无辜百姓!”
卓天羽大声咆哮,脖子上青筋暴起,声音像是从喉咙里面挤出来一般,蕴藏着无尽怒火。
然而,面对他的质问,白衣女子似乎却显得很是失望。
她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一缕晨光穿过她的身躯,宛如破碎的泡沫般,她的身影消融进了这片天空之间,与之一起消失的,还有那具天狼遗骸。
“不要走!你回答我!你回答我啊!”
卓天羽全身控制不住的颤抖,他仰天怒吼,疯了般似的在废墟中大吼大叫,但却没有收到任何回音。
突然,天空中凭空凝聚出了一团阴云,似有雷霆在其中咆哮。
卓天羽抬头,呆呆地看着突兀变得漆黑的天空。
零星的慌乱的喊叫从远处响起。
下一秒,一只巨手从天而降!
“轰隆!”
随着一声巨响,溅起的泥土冲上了天空。
待得烟尘散去,一切都消失了,再也看不到任何天狼城的痕迹。
原地,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