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少群双手环胸,失落地靠在石壁上。小分队的死和木子阳的转变,这两个打击对他而言实在太大了,他需要点时间淡化。
亏得他们是在焚妖窟内,如果在焚妖窟外的话,可能已经听到连绵不断的轰隆雷鸣,和报着死者的名字的系统声音了。
周围安静如一滩死水,但凌少群知道,就在这样一个无波无痕的假象里,潜伏着一张夺人性命的大网,等到鱼儿入套,大网一收,便是横尸遍野万劫不复的时候。
“好徒弟,需要帮忙吗?”
一个空幻的声音忽而飘到耳边,凌少群只觉心脏触电般抽了一下,差点魂都飞了。
妖面人就像从画中飞出来般,那样的美艳,又悄无声息。魅惑的面具下一弧浅笑,看似温柔,却能勾人魂魄。
“怎么?吓到了?”
“废话!你知不知道吓坏人要赔钱的。”凌少群今天是给不了他好脸色看了。
妖面人侧着头问:“心情不好?”
凌少群摆摆手:“和你解释不来,找我什么事?”
妖面人笑着说:“我发现了一个好地方,带你去看看。”
凌少群觉得这句话不对,妖面人怎么知道他在这里的?他正想问,可妖面人已经转身潜入了黑暗之中。
“喂!”我都没说好,你跑个屁啊!
凌少群啐一声,还是跟了上去。
白色的衣袍在洞穴中分外显眼,凌少群跟随妖面人穿过一条条秘径。很快,他发现了一件事,妖面人似乎对焚妖窟很熟悉,有障碍的地方他一跃而过,有崎石的地方他也能侧身避开。凌少群自觉视力不错,但在幽暗的山洞中,也需集中精力才能看清前路,而带着厚重面具的他,却如鱼龙游动,就像一个长期生活在这里的人。
不久,妖面人闪入了一个亮敞的石窟,石窟门上方隐隐刻着七星洞三个字。
凌少群瞥一眼,便跟着走了进去。
石窟很亮,凌少群看到里面站了个挺拔的身影,逆着光,看不清模样,但从衣着上,可以确定不是妖面人。
随着凌少群的步伐,那个人的轮廓也渐渐清晰起来:黑色暗纹战士服,金丝天蚕腰带,修长的双脚紧紧绷直,秀出属于战士完美的曲线。
“墨迟?”看清眼前人后,凌少群愕然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墨迟原本对着石窟中间的三生石看得入神,听到凌少群的声音,也转过头来,表情从意外,转而变成惊异。
也没什么,只是凌少群腹部带伤,虎口破裂,衣服破烂不堪又满身焦气,活像个埋在火矿里好几天刚被捞上来的倒霉矿工,他有点认不出来而已。
这个石窟不大,却很高,顶部有几个缺口,光线交错照射进来,所以比外面亮敞许多。可是一眼到底的空间,凌少群却没见到妖面人,他就如水雾蒸发似的,一点影子都不剩。
凌少群疑惑地倒退两步,看看外面秘径,也不见踪影。
奇怪了,人呢?
他问墨迟:“你刚刚有看到其他人进来吗?”
墨迟:“没有,有的话我一定会发现。”
凌少群想想也对,以墨迟的性格,如真有人突然冲进来,他早就戒备了,怎么会如此淡定地站在这里看石头。
妖面人到底去了哪,又是如何消失的,这个答案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墨迟视线还在他身上打转:“你的伤怎么回事?”
凌少群低头看了眼狼狈的身体,苦笑着说:“被人围攻了。”
墨迟问:“打回去了没。”
凌少群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半晌才说出来:“没,就是把人烧死了。”
还有心情开玩笑,那就是没事了。这么想着,墨迟的目光又落回到三生石上面。
他哪知道,凌少群是真的把人烧死了,至此心情都抑郁得不行。
凌少群走到墨迟身边,也低头看了看脚下的三生石。
不就是炼器镇每个器窑里都有一块的镇窑石嘛,有什么好看的?
等一下,炼器镇,七星洞,七星窑,三生石上两个凹陷的缺口......凌少群似乎联想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持守老人说过,七星莫绝和七星难离是他从焚妖窟求走的,难不成,就是这个地方?
看到他讶异的表情,墨迟也问:“想起来了?”
“嗯。”凌少群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要不我们试试将剑插入三生石中?”
墨迟也认为这是可行之举,于是两人按照当时在七星窑看到的情形,将七星剑慢慢插入三生石缺口中。两者一触碰,七星剑便发出了耀眼的青光。
忽然,石窟中一面平坦的墙壁剧烈震动起来,无数砂石从墙上哗哗落地。原本平平无奇的墙面上,很快出现了密密匝匝的文字,这些文字像是从里面被推送出来的,赫然凸现,占据了整整一面墙。
一切静止后,凌少群走到石壁前,将上面的字从头到尾扫了一遍。
墙上的字都是古文字,拜琉璃月所赐,他在研究咒术草卷时顺带研究了大量古字,所以墙上内容他多多少少还是看得懂的。大概就是描写了汉枢和昱衡两国交战的一些事迹。
看着看着,凌少群忽觉困意十足,大大打了个哈欠。“不行了我要休息一下。”
其实来焚妖窟之前他就一整天没休息过,闯完关后又要爬山,又要打架,还走了这么长的路,是个人都该受不了了。
他眯着眼睛,靠墙坐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墨迟也是一脸困顿,看他睡得这么香,忍不住跟着睡去了。
......
迷迷糊糊,浑浑噩噩,凌少群梦到了一处宫廷楼宇。
清池流淌石桥之间,鱼儿欢游荷叶之下。水榭露台上,四个内臣躬着腰肢趴在地上,头顶冒出淋漓大汗。其中一人声音颤抖喊着:“殿下,殿下......”
他们面前站着一个青葱少年,面容稚嫩,穿一身华贵的檀木色绛纱袍。少年手握长剑,手腕处被利刃割开一道细口,洇出些许血丝。
少年的对面是另一个少年,眉宇轩昂,气度不凡,但衣着平平,看样子身份不如华服少年矜贵。此时他‘砰’一声跪下去,口里大声请罪道:“彦儿鲁莽,求殿下赎罪。”
口中虽请着罪,但脸上却不见半点愧疚,眼睛还淘气地眨巴着看向头上的少年。这一套程序他是做给旁边吓得屁股尿流的几个内臣看的,少年知道殿下不仅不会处罚他,练完功后还会赏他好吃的。
“彦儿,起来。”沐檠不服气,挥着手中剑道:“我们再比试一局。”
一个内臣跪着往前挪了几步,双手压头,小声说:“殿下,还是请御医先来为殿下包扎伤口吧。”
“小伤无碍,不需要请御医。”请来御医就会惊动整座皇城,以至于三宫六院流言四起,母妃担忧,父皇震怒,或许还会给南宫彦按个什么罪名。到时候又要替彦儿求情,又要安抚四座,劳心劳神的。想到这里沐檠擦把冷汗,练个剑我容易吗我。
内臣依旧苦口婆心说着:“殿下,这伤口若是受感染可就麻烦了,还是让御医......”
“退下,管好你们自己的嘴。”沐檠不耐烦了,狠狠瞪了他一眼,那内臣慌忙退了下去。
沐檠回过头,见南宫彦还跪在地上,颇为无奈道:“彦儿怎么还跪着,快起来,我们继续。”
南宫彦站起来四处瞄了几眼,从不远处的地上捡起一根小树枝,嚯嚯摆弄几下,用着还挺顺手。他说:“我就以树枝代剑吧。”
沐檠听了面露不悦:“彦儿你小看我。”
南宫彦道俯首道:“彦儿不敢。”
沐檠问:“那你为何用树枝糊弄我?”
这个时候若说殿下乃万金之躯,人中龙凤,不得有一点闪失之类的话,沐檠定然更加生气,于是南宫彦换了个说法:“等殿下断了这根树枝,我再拔剑也不迟。”
“好!”沐檠提着剑,气冲冲朝南宫彦刺去。
虽然两人皆是自幼习武,但沐檠贵为皇子,平日里学的都是些花拳绣腿。而南宫彦,身为前朝明威将军南宫钧之子,父亲对他一向严厉苛刻,常年将他放于军营中训练,他的武艺不言而喻。
平平无奇的树枝在南宫彦手中来去自如,颇有舞刀弄剑的气势。
一剑、两剑、三剑......沐檠左右进攻,而他却稳如山丘,手上灵活接招,脚下不动分毫。
多个回合后,竟是沐檠不小心将自己的剑打落了。看着地上的剑,沐檠神色难堪,却听到‘啪’一声,南宫彦手中的树枝也断了。
事实上,在看到沐檠滑剑的同时,南宫彦指节暗自用力,将树枝掰断的。
南宫彦装出震惊的神态,而后叹口气说:“殿下果然进步神速,三招内便砍断了我的树枝。当然,殿下的剑也掉了,这局算平局吧。”
这个判法两全其美。如果是南宫彦赢了,沐檠面子上挂不住,如果是沐檠赢了,他还会要求和南宫彦比剑。而现在是平局,既不会落沐檠的面子,也不用比剑了。
南宫彦轻轻松下一口气。
哪知沐檠小脑瓜一转,竟是不太要脸地问了句:“平局,可有奖励?”
南宫彦一愣,哪有人平局还讨要奖励的!况且平日里都是沐檠这个皇子赏赐他东西,从未见过臣子给主子赏赐的。
不过主子都开口了,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南宫彦只好服从地问:“殿下想要什么奖励?彦儿定当尽力去办。”
沐檠满意地说:“这可是你答应的,我要世上最好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