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人僵持不下时,凌少群突然话锋一转,聊到了另一件事。“大哥,你觉不觉得某人这阵子怪怪的,不是做菜忘记下盐,就是一个人爬到屋顶晒太阳。以前不挺爱说话的嘛,最近怎么像被人缝上嘴巴似的,吱都不吱一声了。”
思文赫兰跟随他视线看去,关东炊正大字型仰卧在屋顶,也不嫌烈日刺眼,愣愣地看着天空发呆。
“要不你陪他说说话吧,都快晒干了。”凌少群提议道。
这么个转折,真把大叔的注意力转走了。他果真放下睚眦斧,矫步一跃跳上了房檐。
“在做什么?”
关东炊侧了侧身,让出半席位置,依然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你们有功夫的晒功夫,有钱的晒钱,我只能坐这里晒太阳咯。”
思文赫兰皱眉问:“有心事?讲来听听,说不定我能帮到你。”
关东炊瞥了他一眼,沉默半晌,才缓缓问了句:“大哥,你觉得在泺汐源找一个人容易吗?”
思文赫兰:“你跟朋友走散了?”
关东炊摇摇头,叹气说:“其实我报名参加超凡实境,是要来找我哥的。”
思文赫兰看向他,等着接下来的话。
“我哥是《泺汐源》的美术设计,我在官网上看到过他的名字。”这样说好像有点怪,但事实确实如此。要不是这个发现,关东炊到现在都不清楚要上哪儿找人去。
“哥哥比我大十岁,是我唯一的亲人。小时候家里穷,爸妈走后留给我们的钱不多,很快用完了。钱用完了就要去挣啊,于是哥哥不上学了,带着我天天跑外头摆摊画画。突然有一天,哥哥跟我说,他的画被一家游戏公司看中了,老板还愿意出钱让他去学习游戏设计。这对于我们家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呀,哥哥当然就答应了。从那天起,我们不用再去路边摆摊,每天都吃得上热饭,而且我也可以到学校上课了。”
枕头望天的关东炊坐起来,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沉重,男人从他脸上看到了‘好景不长’四个字。
“几年后,哥哥说公司要派他到另一个地方工作,能赚很多钱,但短时间内不可以回家。我以为他只是离开几个月,没料到,哥哥这一走就是七年。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给家里汇钱,也会给我发邮件,但是他的电话停了,也没有联系地址。我问他住在哪里,他说公司要求保密,我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说不能确定。我就一直等啊等啊等啊等,直到高中毕业,我再也等不下去了。”
思文赫兰沉默地听着,不言一语,烈日在他身后留下一抹情绪波动的阴影。
“超凡实境刚推出的时候,我根本没想过要来。我是个游戏白痴,也不懂什么英雄情结,只是因为喜欢《泺汐源》的画风,才上官网查了一下,可是,我居然在美术总监那一栏看到了哥哥的名字。我不确定自己的想法对不对,但我总觉得,哥哥就住在这个世界里面。”
关东炊眼里闪烁着水光,有思念,有抱怨,也有相遇的渴望......
“大哥,你说,我有机会见到他吗?”
“没答案就是有希望。来吧,我陪你练练。”思文赫兰突然站起来,拉着人从屋顶跳到地面,关东炊差点没摔个四脚朝天。
关东炊:“做什么?”
“你不是要找你哥吗?想找到你哥,就要尽力在这个世界存活下去。你不强化自己,万一被别人淘汰了,还怎么找你哥。”
看看男人肌肉横生的手臂,再看看自己柴条一样的手臂,关东炊弱弱地说:“要不我先自己练,不懂再找你。”
思文赫兰:“自己练不出好成效,我教你。”
“不,你会把我打残的。”原地一蹲,关东炊道出残忍的事实。
这个动作跟凌少群刚才怄气时的姿势如出一辙,大叔无奈地笑了。不过话说回来,凌少群人呢?他左右瞧一圈,哪还有什么人,早开溜了。
既然跑了一个,眼前这个就不能放过了。睚眦斧往地上一竖,思文赫兰换了种说法:“等你达到五十级,我把这柄睚眦斧送给你。”
这句话起了很大的化学作用,前一刻还不太情愿的关东炊,屁股似乎被火滋喇了一下,整个跳起来。
“你说什么?”他指着思文赫兰道:“不可以赖账!”
“我当然不会赖账。”思文赫兰斩钉截铁地说。其实睚眦斧并不是他最想要的兵器,送给关东也无妨。
“好!那我从今天开始努力练级。”关东炊盯着那柄神器,边笑边搓掌心,就差流口水了。
“拿着。”思文赫兰将睚眦斧扔到他手里。二十斤的的家伙呀,差点把瘦小的人撞翻。
“用它来攻击我。”男人说得平淡无纹,听到关东炊耳朵里却是不可思议。
啊?我没听错吧?
关东炊:“你让我拿这个......攻击你?是我幻听了还是你神经了?”
大叔:“不是你幻听,也不是我......咳,来吧。”
“呐,这是你说的,我要是砍伤你了,可别找我算账哦。”关东炊第一次拿利器,也不懂个分寸,他怕不小心手一滑,就直接把大哥给送回去了。
思文赫兰不搭理他的废话,直接做好防御的准备。
关东炊:“我来啦,我真来啦,呀......!!”
虽然快速前进,但由于睚眦斧太重,他的动作像放慢了三倍一般。思文赫兰毫无压力,应对自如。躲避睚眦的动作顺畅贯通,行云流水,闪躲步伐比关东炊的攻击还快。也不是他故意的,英雄天赋太强。
于是,在接近一炷香的压倒性对战后,关东炊彻底投降了。
他靠着睚眦斧,全身发抖,说话声音也跟着抖了起来:“不打了,不打了,我要求无限期休息。”
看着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思文赫兰很是纳闷。关东炊平时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可不知为何身体就是不长肉,细得跟晾衣架似的。打起架来都不知道是他在耍赤术双节棍,还是赤术双节棍在耍他。现在眦睚斧握在手上,得了,抖得比收割机还厉害。
“你怎么抖成这样,平时拿锅铲炒上一天菜怎么不见你抖。”
关东炊气喘呼呼地拖着睚眦斧,身体慢慢坐了下去。“要是这家伙跟锅铲一样轻,我保证不抖,要是锅铲能当武器,我保证第一个选它。”
锅铲和睚眦斧在思文赫兰眼里其实差别不大,会使的人拿着锅铲能打倒几头恐龙,不会使的人,拿机关枪也没用。不过,对于关东炊肯拿起兵器练武这一点来说,他已经满意了。
休息一段时间后,思文赫兰又把人唤了过去。
关东炊抱着睚眦斧,很不情愿地站起来,像不舍得离开旋转木马的小孩。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少群哥每次训练完都要吃三碗饭了,原来不是他做的饭菜好吃呀,是人家真的饿了呀。
大叔授课正式开始。
“记住,兵器,是手脚的延伸。使用兵器时要人器合一,把它当作自己的四肢运展。睚眦斧属于重兵器,需要臂力和腰力支撑,攻击的时候腰杆带动身体,这样才够力道。” 他随意挥了几下,作为示范。
“现在我教你口诀,你跟着我念。上道少冲,悬肩立势,驰风急起,斗宿横空,铁马流转,蛮入巧出......”
思文赫兰边念口诀边演示动作,关东炊眼睛在他身上打了无数个转,有点看不过来。
“都听明白了吗?”演示完毕,男人把睚眦斧交给傻傻愣在那里的人。
关东炊吞了吞口水,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
思文赫兰:“你来一遍。”
“哦。”关东炊深吸一口气,扬起睚眦斧,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完美滴展示了什么叫同手同脚,什么叫力不从心,什么叫反应迟钝。
思文赫兰已经预料到了,他今天特别有耐心,走过去,抓起关东炊那双细瘦的胳膊,手把手又教了起来。
太阳从东头爬到西头,地上的影子转了半个圈,初冬该有的寒意不减,可两人却热血沸腾,大汗淋漓,一个是动出来的汗,一个是急出来的汗。
“不是说懂了吗?怎么又全错了?”大叔责备道。
关东炊也很无奈啊,大哥说的他确实听懂了,但操作起来有严重障碍。就拿那个回旋斩说吧,明明是左手发力,为啥要往左边旋劈,换成右手不就好了吗。
思文赫兰也不想把人逼得太紧,便终止了今天的训练。正式放松下来后,关东炊整个人都趴在地上。
“大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男人长叹一声:“不,我觉得我才没用,这么久都教不会你基本功。”
在训练凌少群的时候,大叔经常想,进步太慢了,怎么练怎么不像样。可是关东炊完全刷新了他的认知观。现在看来,其实少群还是蛮聪明的,他学习能力强,动作也很协调,力道强劲,又融会贯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