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虎谋皮,大多会死无葬身之地,宋建成恐怕直到断气前一秒才明白这个道理。
办公室一瞬间“热闹非凡”,杀人杀到市公安局、还是在局长面前,这人怕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太无法无天了,侯局的那张阎王脸让每一个塌进来的人都立刻倒吸了口凉气。
“穆恒,把楼封了,一个人也不许放出去,然后去查监控,宋建成进来后都接触过哪些人,都找过来。”沈兆墨跪在宋建成身边,朝着跑过来的穆恒嚷道,后者点点头,迅速往楼下跑去
“侯局,您也要……”
侯局抬起手,虽然面孔仍旧狰狞,但是语气缓和了不少:“按规矩办,不用在意我。”沈兆墨刚松口气,就听他后面来了一句:“找到是哪个王八蛋干的这破事,我非把他皮扒下来,大卸八块!”
沈兆墨哆嗦了一下。
很快办公室就被鉴定科和法医科所占据,玊言背着手兴高采烈的蹲在死者身边,嘴里还不忘感慨道:“我干了一辈子,头一次碰见这么近的现场,就在楼上,哎呀,真好!我这老胳膊老腿好受多了,要是总这么近就好了。”
您这是希望警局里多出几场杀人案吗?
众人不约而同的撇过脸去,谁也不敢看侯局的表情,生怕看一眼就会变成石头,而“美杜莎”侯局也确实正两眼冒着绿光。
“老侯啊,眼睁睁的看着人死在你面前啊,长时间的养尊处优不但让脂肪囤积到肚子上,脑子也给填平了吧,想当年你也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人……这指甲都抓烂了,从口中的气味判断是氰化物中毒……你还是得多动动脑子,别老是跟官僚似的成天就想着加官进爵,你看看,这不加出事儿来了吗,行了,抬到解剖室吧。”
侯局和玊言打从进警局开始就不对付,此时他的脸色越发不能看了。
“玊老,你说死者是氰化物中毒?氰化物应该是立即致死吧?”沈兆墨赶紧挡住了侯局的杀人视线,蹲在玊言身旁问道。
“所以他是口服了少量剂量,一般服用后半个小时至一个小时内才会死亡,他刚才有什么不舒服的反应吗?”
“头疼,呼吸有些快,还有点站不稳。”侯局一脸怨气的干脆答道。
“这就是了,中毒初期症状。”玊言站起身,走到了能让侯局看见他的地方,无比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胳膊:“人都会老的,别在意,不是你的错,绝不是因为你只顾着充大尾巴狼而压根没察觉出不对劲儿最后耽误救治的原故,放心吧。”
侯局:“……”
他真想一脚把这老僵尸踹回地底下去。
之后,尸体被抬走,鉴定科的人勘察现场,他们从死者的口袋里摸出一瓶心脏病专用药,拿证据袋装好送去加急检验。
“宋建成手机里有咱认识的联系人吗?”沈兆墨背对着秦壬问着,可等了半天,后面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便疑惑的转过身去,“怎么了?”
秦壬透过证据袋握着宋建成的手机,先是一愣,随后深深的叹了口气,把屏幕朝向沈兆墨,“手机里什么都不剩了,我看是被人装了软件,定好了时间,到点自动格式化,像是入侵宋桥家监控系统人的杰作。”
沈兆墨眉头拧成团,问:“还能恢复吗?”
“我试试看,但……别抱太大希望。”
门外的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被沈兆墨派去查严福中背景的周延急慌慌的跑来,“沈队,坏了,严福中死了。”
晴天霹雳是一个接着一个,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
“卧靠,不是吧,集体灭口,怎么死的?”秦壬诧异的问。
“车祸,肇事车辆逃逸,交警还在追查。”
“追查个屁,能查到才怪!”查完监控的穆恒出现在门口,“老墨,这个宋建成下午2点15分到的局里,在登记口登了记,随后就轻车熟路的直奔侯局办公室,害死他的凶手显然提前就知道他要过来,同时也有办法轻而易举的让他服下毒药而不被发现,我想是他身边的人。”
“还有严福中,严福中走的那条路其实是条小道,十分偏僻僻静,就算白天也没有多少人经过。回他家其实有条大路,但严福中嫌绕道,习惯走这条小路,这习惯也就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周延说道。
“看来是有人迫不及待了,担心自己会暴露开始清理门户了。”沈兆墨冷笑一声。
“并不是迫不及待,而是准备已久。”澹台梵音这时站在警戒线外,一双极黑的眸子不知为何透出一种难以道明的痛苦。
沈兆墨眉头一紧,看出了她隐下的感情。
自从沈兆墨表白心意,视线便一刻也不想离开她,她的心眼太多,思虑太重,思考问题前因后果全要照顾周全才肯罢休,不知道是不是从墓地里过过夜的原因,胆子大的吓人,就凭前几次把自己推到烽火浪尖弄得浑身是伤的前科,已然在他的心中标上了“重点保护”的记号。
“理由呢?”沈兆墨忍下担忧,准备先以杀人案为重。
“宋建成老奸巨猾,在商场上做得风生水起,每个投资都是只赚不赔,除了有敏锐的商业嗅觉,他势必懂的算计,懂得趋利避害,这样的人要说不小心翼翼、多疑心重谁会相信。所以,无论是谁在他神不知鬼不觉中给他下毒,此人都是至少在他身边跟了很多年,或许甚至从他一开始创业就跟着,这个人得到了宋建成足够的信任,信任到在他身边会自然放松,信任到从他手中接过吞下肚的东西,都不会怀疑会害他这种程度。”
沈兆墨点点头:“能让宋建成这个老狐狸放下戒心,没有十年二十年拿不下来,这样看确实是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如此说来严福中也是同样,他身为打手,警惕性比他人强,对刚认识的人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肯过于亲近。”
“杀死宋建成和严福中的凶手,从十六年前就开始筹划,在每个人身边安插眼线,他很有耐心,花费足够的时间就为了让威胁到他的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闹不好,都不用我们费力去查,只要看接下来死的是谁,就知道杀害那三个孩子的罪犯的身份了。”澹台梵音的语气中生出一丝阴冷。
沈兆墨沉默了半晌,才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带着一行人回到了办公室。
一进门,夏晴急忙跑过来报告:“老墨,我刚才联系了华市警方,徐薇她父母死了。”
澹台梵音似乎早已猜到,似笑非笑的说了声:“你看,怎么样,这下就四个了。”
夏晴没留心到她突然的阴阳怪气,继续说道:“华市警方怀疑是入室盗窃,他们那儿近几天发生过几起,业主也有受伤进医院的,因此推测是徐薇父母反抗的太厉害而被失手杀害,他们已经确定了盗窃犯的藏身地点,很快就能收网了。”
“告诉华市那边,收网后立刻跟我们联系,这件事你跟老周负责盯着,一定要弄明白。”沈兆墨说。
“严福中、宋建成再把徐薇爸妈算上的话,凶手连杀了四人。”澹台梵音不紧不慢,说话咬字清晰,操着作报告时板正的语调:“首先,凶手极为自信,可能以达到自恋的程度,使得他在明知宋建成要来警局,却还能选择出手了断他的生命。他打的是个长久战,一点一滴将自己的势力渗透到被害者身边,等掌握全局后才实施杀害,这样的城府,如此的心思,说明此人有着强大的掌控欲。在警局杀人同时等于挑衅,得意洋洋的炫耀自己的能力,这点,倒是跟占卜师有点类似。这个人冷酷、冷静、没有忏悔心。”
澹台梵音顿了顿,目光扫过桌面上那一堆人物背景资料,“夏姐,关系人是您捋得吧?”
夏晴从她办公桌的一大堆文件下钻出头来,点了点。
“那么,你想想看有没有这么一个人。中年成功男性,年龄大约45岁到50岁左右,有家比较大的公司,可能已经上市,毕业于名牌大学,在他人的眼中稳重和蔼,说的最对的一句话便是‘谢谢’,哪怕是跟扫地阿姨都客客气气的。他的公司会有很多的股东,而且公司大厦或是他的公寓离这里虽有点距离,但是能正好看到警局正门。”
沈兆墨听了一半身体就不由自主的绷直,眼神变得犀利。
“如果他有妻子,那妻子是全职的家庭主妇,不过我认为他离异或是丧偶的情况比较大,在周末他喜欢一个人呆着,对咖啡或是茶有相当深的研究,可能还喜欢炒股,但是每次投的都不多,保证正好持平就可,没事的时候喜欢爬爬山。”澹台梵音喘了口气,“然后跟他相处一段时间就会发现,此人就是个笑面虎,笑容满面却内里藏刀。”
一屋子的人似乎被惊得不轻,好半天才有人似有似无的出了一声。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们不光在对警察挑衅,相互也在较着劲,一个凶手和另一个凶手的博弈,我倒是很想坐山观虎斗,让他们自己去杀个头破血流。”她看了看沈兆墨,神情柔和了许多,“我也是好久没尝试了,可能会有一两点没说准,抱……”
“找到了!”澹台梵音还没说完,就被夏晴一嗓子打断,后者用看鬼似的神情看着她,对她竖了根大拇指,努力憋出两个字:“你牛!”
十分钟后,两辆响着警笛的警车呼啸着从警局开出,它们绕了几个弯,最后停在詹磊公司楼下。
“你看,其实不是那么难,对吗?”这一路上,澹台梵音脑中反复回荡着这句话,她自认为那个人说的话永远不会再回想起来,永远抛弃在记忆深处的那滩泥沼里,可没想到,他却留了一根细丝,悬挂在她心口。她趁沈兆墨不注意,狠狠的在腿上掐了自己一下,以疼痛压抑着涌出来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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