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是午餐,不如说是下午茶,等所有人肚子开始闹意见、闹声最大的穆恒抄起桌上的手机瞧时间时,已是下午三点整。
沈兆墨扭头去看沙发上的澹台梵音,对方正双蜷腿缩在沙发一角,双臂抱着肚子,蔫蔫的耷拉着脑袋,双眼都失神了。
怎么饿成这样了,沈兆墨顿时哭笑不得。
这个点,食堂显然指望不上了,孟松林于是定了些外卖,还非常体贴的避开了热量高的油炸食品,很快,休息室里就香气扑鼻。
澹台梵音总算吃着东西了,一脸幸福的嚼着一块土豆,仔细听,都能听到因愉悦而发出的……哼唧声,沈兆墨似笑非笑的在旁看着,瞧她饿死鬼投胎的样,八成早上的早饭她一口也没吃。
“妹妹,”夏晴把一盒米饭推到她面前,“你说,马谅提到的怪物还活着吗?”
澹台梵音急忙咽下嘴里的东西,想了想,“虽然按照人的寿命来计算,它活着的可能性很大,但畸形的身体结构会导致不可预料的疾病的爆发,考虑到上一个怪物的寿命,我推测恐怕已经死了。”
夏晴似乎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往嘴里塞进一大块肉,“那就省事多了,不用分精力对付一个实力不祥的东西。”
“关于上一个畸形人,事实上还有个疑点。”澹台梵音眼中的光芒露出一丝迷惑,“张岸试过用动物来缓解畸形人的暴躁,失败后才尝试的人,并且发现这种方法很不错,这就意味着它之前就已经在杀人了,我们在坑底找到了十五具尸骨,依照时间计算,马谅看到的警察是坑底的第一名受害人,那么其他的尸体在哪儿?被张岸处理找不到尸骨了,还是同样被埋在某个地方?会不会也在龙脊山上?还有方林娟目击过的那四具尸体,是不是也被毁了?”
“这个张岸究竟是死是活也是未知。”穆恒叼着小龙虾口齿不清的补充道。
“孟队,四十年前被害的警察的身份可否查出来了?”
沈兆墨在孟松林吃累了稍事休息之际,提出了疑问,并随即给了穆恒一个眼神,穆恒立刻擦擦手上的油,从桌子一角的不知道是谁的笔记本中撕下一张纸,准备记录。
“吃饭前我才得到的信息,他是龙脊镇派出所的洪昌福,失踪那年45岁。”
洪……澹台梵音听着很耳熟,仔细一想,才想起买冰淇淋的老奶奶曾提到过这个姓。
孟松林双手来回搓摩着,视线仿佛看向远方,“老洪家上有老下有小,他爸妈十年前都去世了,妻子曾在镇上超市里工作,退休以前是后勤主管,儿子很争气考了警校当了捜毒警,我已经通知了他,他电话里的声音还算镇定,一会儿就过来。老洪每天六点下班,骑车六点半到家,结果那天他一晚上都没回家,他妻子第二天报的案。另外,我把四十年前失踪者的名单翻了出来,试试看能不能对上那些白骨。”
他们吃完饭没多久,洪昌福的儿子洪晨均顶着一张霜打了似的脸,脚步沉重的走进办公室。这个四十多岁的男子长得一板一眼,性格好像不怎么容易变通,他身材略微发福,有着颇具规模的啤酒肚,好在对他的工作不怎么妨碍,圆圆的脸庞让五官有点失去了原有的比例,眉眼之间孟松林感觉他的长相遗传了他父亲。
洪晨均一句话没说,上前先挨个和孟松林几人握手,他眼眶微红,应该是哭过。
“……谢谢孟队,找到我父亲,我妈本想一起来,可她身体不太好。”他哽咽的道了谢,嗓音时高时低,像在努力压抑情绪,“我什么时候可以接我爸回家?”
孟松林请他坐下,温柔地以十分同情的语气说道:“洪队,请节哀,您父亲的遗体我们要暂时保管,还请您……谅解。”他递过去一包纸巾,因为他发现当自己说道遗体时,洪晨均的眼眶又变红了。
“……我明白的……明白……我也是警察,你们想问我什么问题就问,只要能抓住凶手,怎么样我都配合。”
孟松林为难的清了清嗓子,“我们找到了一名知晓当年案件的证人,按照他所交代内容来推测……我们怀疑凶手已经死了。”
“死了……死了……死了……”洪晨均反复重复着这两个字,脸上浮现出无法接受的表情,“能让我见见那名证人吗?”
孟松林遗憾的摇摇头,“你知道规矩。”
“……至少告诉我……父亲死前有没有受罪……”洪晨均的声音里夹着微微哭腔。
沈兆墨和孟松林相互对视了一下,几秒钟之后,沈兆墨严肃回答:“没有,令尊没有受罪。”
有些时候,谎言比真相更能宽慰逝者家人,不是所有的真相他们都能承受的起的。
“洪队,你父亲失踪的事你知道多少?”等洪晨均情绪缓和后,孟松林开口问道。
“我那时四岁,我爸妈老来得子,就我这一个孩子。当年,我爸下班没回家,我妈坐在沙发上等了他一晚上,报案之后整个派出所的人都出去找,却仍旧一无所获,这些年来我们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一刻也没有。”
“你母亲有没有听老洪提到过龙脊山疗养院?”
“没有,她没听过,事实上你联系我之后,我便立刻给她打电话问了相同的问题。”
“那张岸这个名字呢?”
“他是杀死我爸的凶手?!”洪晨均瞬间激动起来。
“请你冷静点,先回答问题。”沈兆墨瞥了他一眼,以公式化的口吻安慰着。
“也没有,要是有我妈绝对会第一时间找上门去的。”
这倒也是,穆恒心里琢磨。
“对了,”这时,洪晨均一脸认真的问:“陈叔死了,是真的吗?”
三个人同时一惊,穆恒迫不及待的吼了一嗓子,“你认识陈友?怎么认识的?”
这一嗓子把洪晨均吼的有点懵,眼睛眨巴了好几下才反应过来,不紧不慢的解释道:“陈叔是我妈的老朋友,他经常送些东西给我们,他不是有间小卖部吗,经常送给我们一些生活用品或是吃的之类的。”
“你母亲跟他怎么认识的?”沈兆墨的脸上似有似无的露出副期待的表情。
“父亲失踪后,母亲身体就开始出问题,三天两头跑医院,有天她差点晕倒,是陈叔帮了她,知道我们住在同一个镇子后,坚持送我妈回家,两人街坊邻居的就成了朋友,我妈做手术需要钱时,陈叔还把积蓄拿出来救济我们呢。不光是我们家,他对很多人都很热情,能帮就帮,我曾开玩笑说陈叔是神仙下凡普度众生的,结果他却笑笑说恰恰相反,他是在还欠下的债,我也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都是街坊邻居吗?”
洪晨均点点头,“有很多是跟我们家一样家人突然失踪下落不明,陈叔说,在他父母过世后他就孤单一个人,太清楚失去家人的痛苦,所以才会尽可能的帮助我们……多好的人啊,就这么死了……孟队,等案子破了还请你联系我,陈叔没有亲人,他的葬礼我来给他办。”
“好……”
孟松林这声“好”尾音拖得特别长,此时他的心中感慨万千,纠结着待全部结束后要不要把陈友所做的事和盘托出。
“你最后一次见陈友是什么时候?”沈兆墨继续问。
“最后一次……”他回忆着,“他遇害的一个星期前吧,我去看我妈时碰上的。”
“他曾提到过疗养院或是张岸这个人吗?”
“没有。”
“洪队,”沈兆墨保持淡定自若,“跟陈友走的近的邻居你能记住几个,麻烦您写给我们,这有利于我们对于被害人的了解。”
穆恒抽出张纸拿起笔一块交给他,洪晨均低下头,开始写名字。
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之前设想动机为复仇,那么嫌疑犯最有可能出现在被害人的亲属之中,然而,陈友并未跟洪晨均提到过张岸还有疗养院,照情况看他也未必会跟其他家属们提,除非被害人家属通过其他渠道获得内情、确定复仇对象,否则……仇杀怕是站不住脚。
那不成是灭口,是张岸?还是他的继承人?舜市失踪的那些猫,是否就是新一轮毒品走私的预兆?
就在他们试图确定谋杀动机的时候,澹台梵音和夏晴再次来到马谅的病房。
夏晴纯粹舍命陪君子,于是脸撇向一边,瞧都不瞧病床上人的那副讨厌的嘴脸。
“你们还有完没完了!”马谅大发脾气,气冲冲的喊道:“我认为我早上表述的够清楚了,你们的耳朵是被石灰堵上了吗,还是理解力有问题?我是病人,经不起折腾,你们想让我死吗?你们警察是干什么吃的!”
“张岸抱回那个婴儿之前,一直留在疗养院中吗?”澹台梵音无动于衷,冷静地反问。
“我哪知道,我根本不想见到他!”
“请您仔细想想,这很关键。”
“关我屁事……唔……”马谅大叫了一声,由于牵引到伤口产生的剧痛让他又瞬间闭上了嘴。
夏晴同志用窃笑来表示对面前这人的痛苦非常开心。
“马先生,难不成您以为自己就没有嫌疑了吗?太天真了吧。”
“你说什么?”马谅气的一哆嗦。
“凶手没抓住前,任何跟案件有关的人都是嫌疑人,为什么您就例外呢?就因为您受了伤,差点死了?很遗憾,凶案调查可不是过家家,警察也不是小朋友弱智到被几句话所骗,您完全可以放火伤害自己以洗脱嫌疑,随后再装作被逼无奈似的倒出前尘往事,从而证明凶手的目的是为了复仇。”
“你……!”
澹台梵音淡定的笑笑,“我只是在帮您搞清楚当下状况,以免您做出什么不利于自己的举动,比如……过激的言语。”
马谅:“……”
他快七孔冒烟了。
“好了马先生,来,我们回到刚才的问题上,张岸去过哪里?”
马谅憎恶的望向澹台梵音,他不喜欢别人忤逆他。
“马先生?”
“南方,”马谅哼了一声,“疗养院开业后,他经常去南方置办药材,买回来给院里的老人们服用。”
南方……澹台梵音在心里默默念着。
此时此刻,不远处病房里,正在睡觉的李警官猛地坐起了身,一阵钻心的疼痛上来,他又慢慢的躺了下去。
事实证明,听到的话就算一时忘记,也总会有记起来的一天。
大火里,那人说的话、做的事,零零碎碎的记忆随着逐渐苏醒的大脑清晰起来,那不是梦,李警官确定那绝不是梦,而是切切实实的现实。
李警官抹了把额头,望向天花板,满脸的震惊。
究竟……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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