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韩清征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模样,脸上碎小的胡茬一直从鼻下延伸到下巴,他睁着眼睛盯着房间看了好一会儿,之后,疲倦的打了个哈气。
“这是一晚上没睡吧,想什么呢?”澹台梵音有点明知故问。
是啊,他还能想什么……
韩清征并没有回答,他有意无意的翻看着桌子上的东西,澹台梵音还从未见过他这么安静、不让人仅看一眼就像拿大鞋底子抽他的样子,只见他犹豫半天,却是淡淡的问了一句:“你早就知道他……我那兄弟回不来了,对吗?”
澹台梵音募地一僵,下一秒,把目光从韩清征脸上挪了开来,慢慢地移到屋内的摆设上。
“你别在意,我不是生气,更没有怪你的意思,就算生气也只是对我自己,生气自己反应太慢,什么都没有察觉,生气自己为什么不调查一下,就像你当年那样,要不是死乞白赖的跟着你掺和到这起案子中,我怕是到死都是一头雾水。”他目光茫然的地盯着桌子呆呆地看了好久,随后,沉重的叹了口气。
澹台梵音沉默不语,她是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安慰他才好,好像自己脑中的任何一句话在他面前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他会在哪儿?我是说,尸体。”
“不知道,也许……找不到了吧。”
这是实话,韩清征心里也十分清楚,工厂后面的焚化炉是干什么的,不用想都能猜出来。
他双手掩面,声音从指缝间露出,带着微微的颤抖,“我该怎么跟他父母交代啊,我都这么难受,他们怎么受得了……”
“早晚都得面对……”澹台梵音顿了顿,“与其从警方那里知道,我想他们更愿意从你嘴里听到真相,虽然我也希望能就这样瞒着,至少给他们留个希望,可是,一旦工厂的事曝光,真相浮出水面,想瞒也是瞒不住的。”
“我明白。”韩清征微微点点头,其后的一瞬间,他仿佛把自己完全放空一样又一次呆立在原地。
澹台梵音回头观察这间不大的屋子,她发现住在这里的无论是教师还是员工,大概都是抱着清修的目的生活的。屋里除了烧水的壶和基本厨房电器是现代的外,其他的布置简直就像中世纪修道院里房间,一张床、一个书桌、一个高大到天花板的书架、外加一个看上去不算太舒服的沙发,仅此而已。
避开俗世,无功名利禄的追逐,平平淡淡了却此生,这曾经也是澹台梵音的梦想。
有时候,平淡或许更难得到。
“那个钟表年头可不短。”身后,韩清征的声音响起,应该是结束了自我安慰,决定开始干正事了。
澹台梵音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柜子上摆着一个黑色、镶嵌着银、金与各种宝石的时钟,厚重的历史感从精巧的做工以及华丽的装饰上一览无余。
“你怎么知道这钟表年头不短?”澹台梵音疑惑的问。
“我爸呗,他最喜欢古董,你也知道当中医的很多都喜欢这类古玩意儿,他没事就看些鉴宝的书,我跟着耳濡目染,多少也知道点。”他走到跟前,低头向玻璃罩后的表盘张望,表盘内在3、6、9、12这几个数字上各镶嵌了块蓝色水晶,紧接着,他倒吸一口气,嘴里顿时窜出一连串莫名其妙的感叹词,喊的澹台梵音一个劲郁闷,“我的青天大帝王母娘娘、太上老君太乙真人、阿弥陀佛观音菩萨啊!这钟、这钟上刻的……这是17世纪的东西!”
澹台梵音也探头去看表盘上的时间——1687年。
“是真品吗?”
“不好说,我不是专家,不过,这钟表是以乌木制成这点我还是确定的,咱先不说是不是真品,单凭用料就不是一般人买得起的,里昂这么有钱吗?”
“这钟上满发条后能走多长时间?”
“如果真是17世纪的产物,几百年过去了,能保证准确无误的走两天就算不错。”
澹台梵音听完,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表。
就在这时,只听时针与分针同时“吧嗒”一声,瞬间,一阵清脆的、像是八音盒一样的音乐从时钟里传出,澹台梵音侧耳倾听,缓慢的曲调逐渐变得清晰。
“怎么又是这首曲子……”澹台梵音一脸诧异地俯瞰着柜子上的时钟,她忽然觉得这首曲子如同鬼魅一般纠缠着自己不放。
“这曲子是《伦敦桥要倒了》。”韩清征歪头琢磨道,不一会儿便露出一脸失望,“切,看来是个仿制品,里昂都死了多少天了,这表都还能走,要真是几百年前的东西的话根本不可能!况且,一个17世纪的古董钟表,报时怎么可能选用一个18世纪的童谣。”说完,他就百无聊赖的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
然而,韩清征的这句话,却在澹台梵音的耳畔久久回荡。矛盾……音乐……如果是故意造成矛盾的现象呢?是不是就完全变了个意思?
“如果想改变钟表内敲击的音乐,可能吗?”澹台梵音盯着时钟继续问。
韩清征想了想,“可以,但十分麻烦,要改钟表内部插片,问题是哪个钟表店会干这复杂活,如若是个真品他们就更不敢了,那是暴殄天物。”
他话音一落,一种不自然的表情从澹台梵音脸上一闪而过,她严肃着盯着眼前的钟表,“我记得17世纪的钟表大多都内含机关。”
韩清征盯着她的看了一阵,之后,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他戴上澹台梵音递给自己的手套,先是摸了摸表盘,接着沿着线条交叉的表面向后摸去,等摸到底座时,他眉角一挑,露出一副得意的笑容,手指轻轻用力一按,表盘随即弹开,一只绿毛小鸟这时钻了出来,嘴张叼着一个纸条。
澹台梵音拿下纸,上面只写了一个名字——“伦敦桥502”
“不就是刚才那首歌的名字吗?”韩清征疑惑的看着纸条,“这个502代表什么?”
“是这首民谣的编号,英国人曾给他们的民谣编号收录过。”
“里昂藏在这里,是不是意味着什么?”
澹台梵音合上弹开的表盘,说:“你还记得我们曾在书库里看到过的一排排书号吗?”
韩清征一下子明白过来,“是书的编号!”
“应该是这样,假如留下这条信息是加洛林神父,就完全有可能。他留给里昂这条信息,里昂又利用钟表中的机关把它藏了起来……总之叫上沃尔特警司,我们得赶紧再去趟书库。”
“老天保佑,这次千万别再是盒子了……”
临离开房间前,韩清征宛如祈祷一般喃喃说道。
两个小时以后,他们加上硬被拽来的沃尔特来到书库的入口,由于第一次的经验,三个人很快便到达了书库内部。
“编号502的书是吧?”沃尔特问。
他问话的时候,澹台梵音的注意力根本没在他身上,她的目光集中在一摞摞的书架上,仅仅是心不在焉的背着警司回了句“是。”
他们花了一段时间才找到放有456-556号的两排架子,沃尔特和韩清征凭借身高优势仰头寻找上面几排,澹台梵音则在下面几层间来回转圈。
502号书就叫《伦敦桥》,内容有点类似童话故事,大体上是讲伦敦桥下所埋的人柱的传说。沃尔特把它从最上面一层架子上取下,书本很厚、很重,中间鼓鼓囊囊的夹着个东西,他把东西展开,那是张照片——一个房间里,几个人正围着两个神父聊天,其中一个神父是自杀的假克罗,而另一个的头被宽大的斗篷挡住了大半,看不清模样。至于其他几个人,澹台梵音在上面看见了詹毅黔的身影,韩清征显然也看见了,于是露出一副吃惊的模样瞥向她。
“这就是咱们要找的那群混蛋?”沃尔特用鼻孔重重喷了口气。
“是。”澹台梵音指着照片中的詹毅黔,对沃尔特说,“这个人已经被捕了,他亲口承认自己是‘思想者’的同伴。”
“那就好办了,把照片带回去给赛斯特校长认认,然后发通缉令,抓人。”
“还要给沈队长报备一下,灭了‘思想者’他们的老巢毕竟是咱家人民警察的工作。”韩清征的目光开始亮起来,似乎是由于终于看见了曙光。
“话说这是哪儿啊?”沃尔特左瞧瞧又看看,还是没在照片的背景中看出什么名堂。
“钟楼……”澹台梵音看着照片的面孔逐渐凝重起来,她语调缓慢,气息也有些紊乱,异常漆黑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惧色,“警司,马斯理奥神父和威廉斯在哪里?”
“他们留在赛斯特的办公室里喝茶,梅里特忙着现场调查走不开,于是我就让他们三个待在一起,这样还安全一点。”
“坏了!”澹台梵音不禁叫了一声,这次自己的错误犯的大了!
此时此刻,威廉斯和马斯理奥神父从昏睡中苏醒。
他们最初感到四肢无力,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等眩晕消退、意识终于清晰起来时他们才发现,四周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这是哪儿啊?
粗重的喘气声回荡在两人的耳旁,威廉斯使出浑身力气挣扎了几下,可惜,手脚均被绑住,动态不得。
“不愧是年轻人的身体,醒来的时间比我预料的要早。”
黑暗之中,一个男人的声音诡异的响起,随着他到来还刮进来一股阴风,两人顿时不寒而栗。
“克罗神父,当然,名字是假的,但你们也应该听他的话,他不是写到不要试图阻止吗。”男人又开口,
灯突然间亮起来,马斯理奥神父和威廉斯被光刺得眯起眼睛,他们慢慢抬起头,望向男人站着的方向——
然而,他们却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因他们惊恐的表情而哈哈大笑起来,他笑的那么忘乎所以、不顾一切,面孔扭曲的不成形状,两人就这样愣愣地看着男人从狂笑恢复到平静。
马斯理奥神父感到自己的嘴唇在发抖,大脑也转不过来,不过却还强打着精神,问出了他此时最想问的问题,“怎么会是你……赛斯特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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