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壬把池威的背景资料拿在手里反复查看,“照澹台姐的说法,池威虽然有动机,但王银林三人不是他杀的……那是谁?”
“其实还有一个疑点需要解决,”澹台梵音拿起王银林死亡现场的照片,“把人栽进土里可以解释为模仿白教授的死,可尸体身上假的青铜碎片该怎么解释?放它目的是什么?吴仲轩等人身死是幕后商人的追杀,那王银林、霍于杰、还有幸免于难的姚纪青,盯上他们的凶手,除了仇视他们所干的勾当,还有其他的原因吗?三个人的共同点除了‘重生’计划外还有什么?”
窗帘高高挂起,沈兆墨的办公室里没亮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阴暗却朦胧的异样感。澹台梵音盯着玻璃墙外忙里忙外的其他人好久,视线分散投射在几张桌子,池威的照片正端端正正地出现在其中一台电脑屏幕上。
沈兆墨上半身靠着椅背,一摞摞的资料恰好挡住了他大半截身子。秦壬和夏晴略带迷惘的瘫在沙发里,穆恒靠在墙边,眉头拧成一团。沈兆墨扫视了他们一眼,抬手从抽屉里取出个文件夹摆在桌前,缓缓开口:“两年前,白教授和他学生谢阳发现了藏在‘千尸洞’地底墓穴中的大禹九鼎中的其中一鼎,他们本想挖出来研究,但无奈无充足证据支持,文物局不批准,与此同时‘千尸洞’莫名坍塌,因此他们的愿望彻底泡汤,到此为止都是我们十分了解的。
澹台梵音专注的看向他,其他人的注意力也纷纷转移到沈兆墨身上。
“陈山曾提过,当年对于谢阳拍摄的大禹九鼎的照片以及视频是否真实文物局内部争议不断,对此,我详细的了解了一下。吴馆长、陈山等有经验的考古专家大部分同意或希望将九鼎挖出来研究,虽然违反了国家规定,但他们认为特殊情况当特殊对待,大禹九鼎一直是中国千年间的谜团,假如能借此得出进一步的推测与结论,了解其背后的历史,所带来的价值是不可估量的。否定的一方大多是文物局内部的行政人员,他们主要考虑的是安全以及遗迹保护问题,取出鼎是否会对本身脆弱的‘千尸洞’岩壁带来毁坏,这是未知。原本,白教授被拒绝后,是打算和学生再次进入‘千尸洞’调查的,结果‘千尸洞’在此时坍塌。”
“洞内坍塌是在白教授被拒多久后发生的?”澹台梵音手里握着一支笔,大拇指不断摩擦笔杆。
“不久,一个月后。”
“即是准备再去一次,为什么不马上动身?”
沈兆墨挑了挑嘴角,仿佛是料到了她会这样问,“因为白教授去找了他的好友——姚纪青。”
就跟听故事似的都快入迷的秦壬和夏晴顿时坐直了身体,穆恒也从墙前“分离”开,向前走了两步。
沈兆墨点了点文件,“姚尧的口供。白教授想邀请姚纪青一起去西藏,姚纪青专业知识过硬,又在手眼通天的,带上他,怎么说呢,就像有了一个坚实的后盾一样。还有他们志同道合,白教授认为姚纪青一定会同意,而姚纪青果真答应的很痛快……”
“然而?”澹台梵音等着他的转折。
沈兆墨一笑,说:“然而,白教授并不知道姚纪青心中打得什么算盘,姚家的古玩店发展的迅速无比,其原因除了掉姚纪青考古教授的身份、广阔的人脉、敏锐的商业头脑外,还有一点……暗地里的文物走私。”
“什么?”秦壬和夏晴异口同声的叫了出来。
澹台梵音脸上失了几分血色,表情也略微扭曲。
“我已经把这案子扔个一队了,反正他们闲着也闲着,姚家的账很复杂,估计他们得且忙一会。”
“老墨,一队忙不忙我不操心,让他们家‘周扒皮’心烦去,”穆恒出言打断,“……你这都什么时候查出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姚纪青走私文物的事,白教授知道?”
“我想他不知道,不然,姚家产业也不会到今天才被查封。”
澹台梵音有规律的敲着桌子,“姚纪青打着帮助白教授的幌子想趁机把九鼎挖出来卖掉,王银林引荐商人给白教授、资助他继续研究九鼎,但暗地里其实是利用挖出的人骨做实验,这两人都与白教授和大禹九鼎有关……霍于杰呢?”
“他是当时唯一不同意把鼎捞出来的学者,也是他提出了一系列潜在危险,文物部门通过对他的话进行考虑,这才驳回了白教授的请求。”
夏晴一点头,“明白了,霍于杰就是白教授申请失败的罪魁祸首,他跟两年前的现场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两人此后再无交集。”沈兆墨停顿了一下后才接着说道,“凶手接二连三的杀人,表面看上去像是在伸张正义,惩罚跟商人同流合污的恶人,事实上却是除掉妨碍大禹九鼎的研究、或是想利用它图谋不轨的人。这个凶手对大禹九鼎的痴迷难以想象,甚至接近不正常,与此同时,他痛恨那些利用文物犯罪的人,恨到能毫不留情的杀了他们。凶手跟考古界有很强的关联,如此才可以轻而易举的接触王银林等人。他有着某段特殊的经历,比如当过兵、像陈山那样下过乡、比如学过相关知识,有能力有手段将放置姚兴风的容器炸毁。秦壬有一点说的很对,王银林等人精明的很,所以凶手对于他们来讲不具有威胁性。”
秦壬双手叠放在一起,用力紧握,双眼一眨不眨的凝视着沈兆墨。
此时,刚好一声雷在窗外响起,接着,雨淅淅沥沥的开始下起来。
“兆墨,”澹台梵音加重了语气,眼神凌厉,“凶手是谁?池威在哪儿?”
沈兆墨沉默不语,打开文件夹取出一张照片,分散的昏暗阳光射在照片中人那仿佛橘子皮一样的面孔上,他看上去很高兴,扯着脸颊开心的大笑着。
“他就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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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威感到惊愕,身体不由自主地变得如同石头般僵硬,连眨一下眼睛都做不到。
这个屋子没有窗户,感觉不到外面的天气究竟是什么样,但屋内却寒冷刺骨,一阵阵冷风刮过四面的墙壁吹进池威的身体里。
“……怎么可能……‘千尸洞’是您弄塌的?”池威以沙哑的声音问道,他慢慢扭过头,看向灯光下的青铜鼎,“……是把鼎取出时发生的吗?”
人影抿唇笑出声,声音就像煤气管道漏气般使人惊慌失措。
“别说,霍于杰分析的还有些道理,‘千尸洞’的确不是一个适合考古工作的好地方,我刚把鼎拉上来,地面立刻就塌了下去,把我砸了个正着,你看看我这腿,到现在都用不上力,医师生说伤了神经,恐怕再也站不直了。”
池威的脸已从惨白变成浓浓地铅灰色,嘴唇干裂,他不小心用舌头一舔,尝到了丝血腥味,“……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人影消瘦的身体微微直了直,听见他这样问,浮肿眼睑下黑棕色眼眸瞬间绽放出癫狂的色彩。
“为什么?你竟问我为什么?把有价值的东西挖出来研究,为子孙后代多留下些东西不是理所当然吗?我已经把危险降到了最低,不过是赔上我的一条腿罢了。”
“……不是不被允许吗?”
“那是他们没有远见!”人影厉声一吼,池威吓得哆嗦了一下,“‘千尸洞’历经千年风霜,它比我们想象中的要结实得多,就算不小心伤到了,花点时间修复就好,可大禹九鼎不同,是本质上的不同,鼎上所雕刻的花纹,都是我们了解上古文化最好也是最直接的途径,如此珍贵的宝物、人类文明的瑰宝,明明近在咫尺,却因为一个人多余的担心而放弃,可笑至极!”
“……那……”池威小心翼翼看着人影,“王银林……霍教授……还有,还有姚先生孙子的遗体,那些都是……都是您做的?”
“先生?我呸!”人影冷道,“一个靠倒卖文物发家致富的文化流氓有什么资格被称为先生!在几千年的历史中,有多少人寻找大禹九鼎,如今重新出世,他竟然想打它的主意!他不是最宝贝他那个孙子吗?还妄想通过什么先进手段让他重新出生一次,那我就毁了,毁了他的希望,让他也尝尝宝贵东西消失的滋味!当然,要是姚纪青能一起消失最好,算他运气好被警察救出来。”
池威勉强站稳身子,“……您杀姚先……姚纪青我理解,杀王银林我也能理解,他害了我姐姐和馨然姐、吴馆长,参与犯罪活动,企图让死去的、甚至是死了千年的人‘复活’,他死有余辜。可霍教授呢?他不过是提出了一些建议,即便有些偏激,罪不至死吧?”
人影叹了口气,“我原本没想杀他,纵然提出反对,但也是为了保护文物遗产,我虽生气,但不恨他。可他变了,变得跟姚纪青一样异想天开,盼望自己妻儿能够复活,为此不惜出卖良心,给姓王的提供从墓里挖出的人类遗骸,所以我才要把他一起解决掉。”
“……盼望死去的亲人复活……很难理解吗?”
人影低声笑着,宛如是对池威这句感慨的嘲讽。
池威的脸孔被光影遮蔽,恐惧的表情逐渐变成了绝望与悲伤,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与人影的谈话,一个想法此时浮现在他脑中,“你之所以带我来这,给我看这座鼎,因为你以为我和你一样痴迷九鼎对吗?我有其他七鼎埋藏的地图,你想让我替你去寻找?”
人影听后似乎松了一口气,“我老了,腿又受了伤,很多事力不从心,我需要找一个像样的接班人,我跟很多人提过,包括我引以为傲的学生,他们却不理解我……只有你,你对七鼎的执着让我更加认定了这点,我觉得我们一定可以合作的非常愉快。”
“……九鼎对我而言根本无所谓。”池威悲痛地说,“我想要抓住杀害姐姐的凶手,我认为围绕九鼎的线索是查出真相的关键,所以这么拼命……如今看来,我又弄错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慢的吐出来,“有些东西还是让它继续埋在地底的好,挖出来,未必是好事……”
人影愣住了,中间过了好久,屋内只听到了两人呼吸的声音。
突然,人影高声笑开,刺耳惊悚的笑声响彻整个屋子,他就这样笑了半天,下一刻猛地喘了口气,语调仍是云淡风轻,“……这样啊,那没办法了。我不会杀你,只会将你关在这里,你只有帮我这一个选择……”
话音未落——
门被硬物强硬撞开,跟外面的冷空气一起冲进来的是一个个全副武装的警察。
巨大的雷声在屋顶周围震响,声音震动了大气,雨水似乎同时在颤抖。
澹台梵音从人群后穿出来,几个快步跑到池威身旁,沈兆墨则将注意力紧紧放在拄着拐杖的人影身上,人影衰老的面孔、表情逐渐松垮,嘴唇也无力地一张一合。
池威无力地靠在澹台梵音怀里,轻声且吞吐的对眼前的人影说:“……你从一开始就错了,不要一错再错了……柏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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