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拟训练室。
陈枫还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已经大难临头了,席地而坐,吧嗒的抽着烟,扔给萧龙军一支,拍了拍身边的碎地板,道:“来,龙军,过来坐!陪老子抽一根!”
萧龙军迷恋的闻了闻那仿佛充满了战火味的香烟,席地而坐,接过打火机给自己点上,狠狠抽了口,这才道:“队长,也真是怀念啊,那战火纷飞的日子,还有那些兄弟啊!”
“是啊!”陈枫幽幽吐出一口烟圈,眼神陡然变得深邃悠远,浑身更是包裹着一种浓浓的沧桑感的道:“也真是怀念啊!那么多的好兄弟,也都倒下了啊!”
他们所抽的烟,俱是普通的牌子,而且陈枫的烟盒中,香烟很杂,有几块一包的,有十几块一包的,也有几十块一包的那种,来自天南地北,出自各个地区。
陈枫从不认为抽烟是个好习惯,起码烟盒子上印着的“吸烟有害健康 请勿在禁烟场所吸烟 尽早戒烟有益健康 戒烟可减少对健康的危害”那是绝对绝对有绝对道理的。
陈枫其实从不买烟,但他的烟,越抽越多!
因为那全都是从战火中带出来的,那一支支香烟,俱是一个个习惯不好的兵痞子留下的,却又代表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一段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记得开始有这个习惯的时候,是眼睁睁看着兄弟被打碎了半边腰身,怎么也止不住生命流逝的时候。
“队长!我可能要先走一步了!拿着这个!”那兄弟递给陈枫一包烟,铿锵的道:“我再也没法和兄弟们一起抽烟,聊天,打P,也再没办法陪着队长你征战天下,聆听队长教诲了!”
说着,他朝着战壕外踉跄爬去!
“兄弟!”陈枫死命的拽着他的腿,不让他去!
“队长!我求仁得仁!难道这点愿望都不能满足我吗?!我但凡有一点活的可能,能去为你们添麻烦吗?!”
他的话让陈枫愣住了,颤抖的,放开了抓着他的手!
是啊,他内脏都碎了,里面的东西,已经止不住了,生命,已经在流逝,在这炮火之中,面对已经发动冲锋的敌人,说出了,求仁得仁那句话!
难道他陈枫要眼睁睁看着,他就这样带着极度不甘心的神色,倒在这战壕里,死不瞑目吗?!
战士马革裹尸,死得其所!
他对这些队员们言传身教,身先士卒,不就是,鼓起他们所有的勇气,带着他们冲,让他们不要掉队,最终把兄弟们都安全带回去吗?!
他哪一次不是冲在最前头,哪一次不是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可是牺牲在所难免,他终究避免不了,有人,会用自己的生命之血,浇灌这片母亲大地,让它更安宁,祥和,肥沃,茁壮!
他带不回所有人的,他送走了一个又一个兄弟!
可兄弟们不是一样的吗?!
将心比心,为什么他可以压下所有兄弟们的声音,自己冲在最前头,兄弟们可以认为他能力最强,服从强者,但,注定留在这里了,难道,都不能让他为大家冲一回,守护一回,满足临死的愿望吗?!
他再也不能让兄弟们靠着肩膀了啊!
“烟留着!队长抽着!队长注定会带更多的人出去!所以都给队长留着!我没有什么牵挂,也不需要大家牵挂,今后要是立座坟,也不用来祭拜我,就是烟也不要给我点!”
“不要让我想你们!更不要让我想起大伙一起的日子!让我不愿意离开这片土地!就等,队长你抽完这最后的烟,抽完了!我也就安息了,这是最后麻烦队长的事情了!”
“兄弟们!走了!勿念!来世我还当兵,来世我还报国,来世,还是兄弟!啊!!!!”
他迷恋的看了兄弟们一眼,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支起身子,把炸.药包护在那瘦弱的心口,踉跄两步,被子弹打得身体支离,抬起半边脑袋,甩出了包!
“轰!”敌方的冲锋包围被炸开一个缺口!
“给老子冲!……”
“杀!!!……”
陈枫带着所有人沿着爆炸的余火冲了出去……
岳一龙,一个很普通平凡的名字,一个倒在这土地上,连一块碑都没有立的人!
陈枫那次因为救人而不得不陷入包围圈,等带出人之后,便转瞬杀回去,将敌人全歼,但最终,他都没能带回岳一龙的尸体,因为那尸体,随着爆炸,烟消云散!
他只能就着战场的血土残渣碎片,把骨灰盒装满,带回华夏龙国,英灵堂祭拜!
他们是秘密部队,岳一龙的故事,不对外!
岳一龙那唯一麻烦他的事情,就是让兄弟勿念,但他心底是念的,所以把他身上还能让大家怀念,却怀念不了多久的烟拿出来,他这个队长抽着,抽完了,便是他岳一龙放过自己的时候的一个约定!
那也是在和大伙约定,连最敬重的队长都放过他了,他们,还有什么能不让他安息的呢?!
这烟,陈枫没有刻意留着,他想抽的时候便会抽,顺其自然,因为,他知道,兄弟们要的就是这样,自然而然的,魂归故里,来世再护国!
他们,不需要刻意的挽留,也不想自己那么急迫的离开!
这种习惯,陈枫自己单独保留了,偶尔会在提起一些不堪往事的时候说给兄弟们听,但不会要求兄弟们这么做,那种滋味毕竟是苦涩而痛苦的,陈枫不希望兄弟们有类似自己的痛苦和苦涩!
不过兄弟们这么做他也不会去管,他只是在以自己的方式,悼念兄弟,祭奠兄弟,最后,送兄弟,安然离开罢了!
萧龙军其实,和陈枫是一样的人,一样的心,只不过,他早早地离开了那片战场!
“哎!……”萧龙军静静的将一根烟抽完,也看着陈枫将烟抽完,这才道:“队长啊!你还是老样子啊!”
“呵……是啊!改不了啦!”陈枫不由一声苦笑,满是苦涩。
他的心中,藏了太多太多了,怎么改,怎么能改的了!
“可是我……”萧龙军却是看懂了,不禁动容的道:“队长,我……”
我是多么想,为你分担一些啊,就是一点,也好啊!
可陈枫却是又叹道:“算啦!不想这些啦!都过去啦!”
“都……过去了么?”萧龙军不由面色一变,一阵失神,随即满脸苦涩的笑道:“是啊,都过去了啊!……”
有些事,终究是发生了,不是吗,你不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不是吗?!
都,过去了,呵……
“好啦!”陈枫看着萧龙军心情低落,不由拍了拍萧龙军的肩膀,笑道:“说你吧!”
“我?”萧龙军不由一愣。
“对啊!你!”陈枫又是那副纨绔大佬的样子,鼻孔朝天的道:“老子可是听说了,你丫当大官了啊!总听说你多么了不得,多么牛上天来着!老子还不信那!今儿个一看,啧啧啧,行啊龙军,你这TM的还蛮有一套的嘛,居然连老子的面子都不给了!回头,我跟兄弟们说说……”
“哎!别别别呀队长!”萧龙军顿时急了眼,忙道;“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么!”
和兄弟们说说,说什么?!
说他不给陈枫面子,这倒是没事儿,可是兄弟们朝他这里一打听,一知道张若兰那事儿,知道队长找了对象了,他居然敢在队长对象面前,不给面子,还吼人家,再把以前那些破事儿查他个底掉,一抖出去!
那得嘞,他赶明儿开始,准备好担架轮椅,车也不开了,随时走哪救护车跟哪,出门就被揍的起不来,救护车担架直接打包送走,轮椅送回来,第二天再来……
“嗨!瞧你那点出息!”陈枫当即是乐了,随即又很是惊叹的道:“不过你小子出息,老子也跟着高兴,不错!不错!老子越看你越像那回事儿!”
“呵……”萧龙军当即苦笑,陈枫这也不知道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那,不过他还是说着心里话道:“我想着!既然回来了,那也不能荒废了,好好练兵,也能好好为国家做贡献!”
说着,似乎是看陈枫不想谈这些太严肃的话题,又禁不住内心某种冲动,话锋一转道:“对了队长!你怎么样?”
“额,我啊……”陈枫一愣,随即苦笑着道:“我自然是捡回一条命,被除名了,国外混了一阵子,又回来了呗!”
说着,他又轻松地笑了起来,道:“我现在可是白身啊龙军!你这当大官的,以后只怕要多照顾照顾我了啊!”
“呵……队长!放心吧!有我萧龙军一天,都在心里!”萧龙军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
他知道,队长还是老样子,所以也死了某种心思,他更知道,队长那是在跟他开玩笑,队长那绝对不会要自己照顾,自己求他他都不会理会的,所以,他只能最后说,都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