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一响, 负责打饭的俩同学就拿起白瓷盆风一样往食堂跑，负责打水的两个同学也拿起棍子和两个水桶往水房跑。
其他同学则在把茶缸放到外面窗台上等着。
林妍看到韩慕阳的大茶缸也惊了一下，“你刚买的？”
韩慕阳低笑：“我变出来的, 你信吗？”
林妍：“比你头都大了吧。”
周伟凑过来, 笑道：“嗨，比我头可大, 这一桶水不够你装的吧？你得多交班费。”
林妍没理睬他, 韩慕阳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用你插嘴么？
周伟看两人无视他，顿时有些没面子, 撇嘴哼了一声, 把茶缸咣当往茶缸堆里挤进去。
他就是故意没话找话说, 一个班打两大桶开水，足够喝的, 每次都剩好多，同学们就会预约拎到宿舍去洗头洗脚洗衣服什么的。
等同学们打饭打水回来, 按照各人定的拿走, 各自回位子上吃饭。
韩慕阳把打了水的茶缸放在林妍桌上，再把林妍的小茶缸拿走。
林妍拿了一罐咸菜和炒肉酱给他就馒头。
林母给她做了, 三宝还给她带了, 所以早上足够他们吃的。
现在天凉了能存久一些。
林妍：“生活委员, 我少了一个馒头啊。我定了俩呢。”
馒头是椭圆形，两个凑一起是一对，算二两的，其实是二两面粉的量, 加了水发起来有三四两的样子，女生都吃这样两个小的, 男生吃四个有的吃五六个。
生活委员赶紧问问谁多拿了。
韩慕阳把自己的拿给林妍，他早上定四个，午饭和晚饭都是五个。
同学们都说自己没多拿，不信数数。
有人就说算了，估计数错了。
生活委员却不想自己新官上任就出错，他把单子拿出来对对，看着刘文熙，“你定了两个？”
刘文熙拿了四个，已经吃掉一个，手里还有三个完整的呢。
苏元杰这才发现自己也少了一个，“哎呀，我定了四个，只有三个呢。”和班花一起少了馒头，他还觉得挺光荣的。
刘文熙忙说自己定了四个，但是上面记着是两个。
生活委员：“不会记错的，我是收票记账的。”
刘文熙就很委屈，“我真的给了四两饭票。”
生活委员：“那你是说我拿了你的票？”
刘文熙就泪汪汪地掰了一个馒头赔给苏元杰，现在只剩下俩，怎么也不舍得再掰一个赔给韩慕阳。
钟瑞：“算了，就当拿错了，下不为例。”他看着林妍。
他要把自己的补给林妍，前面的林彩霞却飞快地给了她一个。
林妍没说话，她不喜欢刘文熙，这人随时随地都想卖惨博同情，只要看到别人对他露出同情之意，立刻就凑上去吸血。
一旦让他吸上，他就不会停下来。
林彩霞就订了俩，她笑道：“我减肥，妍妍你不怕胖，多吃点。”
林妍笑道：“那你是帮刘同学还的了？”
林彩霞撇嘴：“我帮钟瑞的。”她可不想让钟瑞挨饿。
林妍就随便他们，反正自己和韩慕阳不能挨饿。
刘文熙低着头，怨恨地瞥了林妍后脑勺一眼，回头跟钟瑞道谢，“谢谢你啊钟瑞，要不我就饿肚子了。”
钟瑞看他在那里啃干馒头，也没点咸菜啥的，皱眉，“你没带咸菜？”
刘文熙摇头：“我一个月就五块钱生活费，不能吃菜的，得买墨水本子呢。”
钟瑞就从自己桌洞里掏出一罐咸菜给他。
刘文熙犹豫了一下，小声道：“那你吃什么？”
钟瑞：“你吃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了一眼林妍，他还给林妍带了的。林妍喜欢吃钟母做的咸菜，可她故意疏远他，他来气就没给她。他想看看自己把咸菜给了别人，林妍会不会生气，如果她生气，他就把咸菜给她。
结果林妍只是动了动眼睫，压根儿没搭理他，只管跟韩慕阳说话。
韩慕阳在那里嫌弃整天早上吃咸菜，一定会营养不良。
林妍：“你已经长这么高了，还想怎么有营养？”
韩慕阳：“大脑需要啊，人每天都需要摄入蛋白质，你看我们这一天吃的，有什么高蛋白吗？全部都是碳水！”他很不满意，“早饭没有肉，怎么也得有鸡蛋和牛奶吧？”
从前在家里他爸让他吃鸡蛋喝牛奶，他不屑一顾，现在……居然也想念。他想给林妍吃鸡蛋喝牛奶，要不她肯定营养不良。
林妍让他别扯淡，“吃不惯你就回你家去呗，非要来这里上学，那怎么办？”
听她这样怼韩慕阳，钟瑞挺高兴，还幸灾乐祸地瞥了韩慕阳一眼。
如果林妍这样当众说他，他大概率会闹脾气，因为没面子脸上挂不住，怕别人笑话，结果韩慕阳倒是没事。
韩慕阳：“你等着，我会想到办法的。”
今儿午饭和晚饭就没小炒吃了，都要吃大锅菜。
校园的空地上有几个老师家属推着车子和大盆卖菜，里面是用鸡油以及烤鸡滴下来的油炒的菜，没有猪肉，蔬菜的种类就是当季时蔬，卖相比厨房师傅炒得差不少。
不过她们价格便宜，一份两毛五、三毛，没钱的学生基本都打她们的菜。
有钱的学生就去光顾食堂那俩男青年的摊位。
食堂原本是不出来卖的，后来发现这些老师家属会抢生意，他们就也推出来卖。他们用的是正常的油，清炒蔬菜四毛，加了肉渣或者豆腐、鸡蛋碎的就要六毛。
林妍前世从来没吃过食堂的菜，因为不舍的，现在她不想在吃饭上委屈自己。
她打了一份虾皮菠菜豆腐，虽然有什么专家说菠菜豆腐不一起吃，对这个不好那个不好，可都这样做，大家就这样吃。
韩慕阳拿着新买的饭缸子，白色搪瓷缸子，上面有金鱼莲花的图案，他嫌弃土气却不得不用。看林妍买了菠菜豆腐，他就买了一份胡萝卜炒花菜，里面还有点肉渣。
他看了看，“能打一份半吗？”
食堂卖菜的那个青年笑道：“那你不如再添点钱去食堂买个白菜炒肉呢。”
韩慕阳：“没事，你就给我打吧。”
那青年给他打了两大勺子，却只收了七毛钱。
韩慕阳追上林妍，“去哪里吃啊？”
林妍惊讶地看着他，“你自己不会吃饭？”
韩慕阳：“……”他把自己的菜往林妍的菜缸子舀，又舀了两勺林妍的菠菜豆腐，“我喜欢吃豆腐。”
苏元杰恰好路过，哈哈笑道：“韩慕阳，你吃林妍豆腐！”他端着满满一下子菠菜豆腐，“我也有，你吃不吃我的豆腐。”
韩慕阳：“滚！”
*
吃完饭，大家都去食堂前面的水龙头那里刷饭盒。
韩慕阳找到林妍，“刷不干净啊。”也没有专门洗碗的东西，虽然热水可以洗干净，可吃完饭水早就不烫了。
林妍：“你哪那么多事儿呢？真是富贵病。你吃的菜里也没几滴油，涮涮就行了，不要紧的。”
韩慕阳看看林妍的，果然和自己的差不多，他道：“小卖部有没有洗涤精。”
他看有人用洗衣粉刷饭缸子，太恐怖了！
林妍随口道：“洗涤精有污染，不干净，你就这样凑活一下行了。”林妍就没看见小卖部有洗涤精，估计等2000年以后吧。
韩慕阳：“食用碱面应该可以。”
林妍：“那个烧手。”
韩慕阳：“没事，我去弄点碱面装瓶子里，以后我来洗。”
林妍听他这样说不禁一怔，他来洗？一个男人喜欢洗碗？
前世她和钟瑞一起吃饭，钟瑞都是让她洗碗的，等他洗碗得大学以后了。
她笑了笑，“算了，别折腾了。没有什么油水，涮涮就行的。”
虽然她在笑，可韩慕阳却敏感地觉察她情绪比刚才低落。
他不明白为什么，就岔开话题，“我打听过了，学校里面有一家小卖部，外面有三家，开小卖部不赚钱了。”
他知道林妍一直想干点什么赚钱，之前就说过杂货铺或者书店什么的。
林妍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你这就问过了？”
才开学几天呢？效率倒是快。
韩慕阳：“嗯。另外小饭馆也不行，街上已经有两家，不管卖包子还是炒菜都有，生意也就那样，再开一家只会赔钱。”
林妍：……所以我还是搞翻译和投稿吧。
韩慕阳：“其实开个二手书店租书、卖书，代卖学习资料还是可以的。咱们学校有三个年级，按照高二高三的正常规格，一个年级三个文科班，一共是150人左右。理科班6个班，一共差不多30人，还有一个体育班三十来人，美术班三十多人，音乐生什么的十几个人。如果能搞到复习资料，一本赚个一块五左右，利润也还是不错的。”
林妍算了一下，高三生最后复习冲刺阶段，一个月买本复习资料还是可以的。
“可是，老师会让卖吗？我们这里复习资料都是老师统一发的，同学们会自己买？”
现在和后来可不一样，不只是学生没钱，复习资料也很少。
韩慕阳：“我看过你从胡云鹏那里拿回来的资料，太落伍了，老师发的也就那样，我们可以找一套更贴合教材大纲，更能突出考点的。到时候肯定有人买。”
林妍：“要是开在县城一中旁边还行，他们学生有钱，咱们同学有钱的像你们几个，我瞅着不像喜欢买学习资料的。”
韩慕阳：“哎，我们说赚钱呢，你怎么又捎带鄙视我了？”
林妍笑道：“这个计划不是很靠谱，书哪里来，你回去带？你路费不要钱的？你让人帮忙寄过来，现在邮费也不便宜。”
林妍是觉得老师们发的试卷已经够多了，如果自己再卖，同学们以后真的要日夜苦读，实在是太辛苦了。
这样题山题海的，也未必有用，她赚钱有自己路子，不用折腾同学们了。
韩慕阳：“那就缩小范围嘛。他们英语真差劲。”尤其听力。
口语不考可以忽略，听力太差还是要多练。他可以弄配套的听力磁带放给大家听，他们买习题，全班一起练，这也算是造福同学。
林妍觉得这个可以，老师也会支持，尤其英语老师。本校英语老师的资源实在有限，尤其听力方面的，估计真不如韩慕阳弄得多。
韩慕阳：“那我做个统计，想要的可以报名，先交钱到时候拿书，早读课的时候一起练习听力做题。”
林妍：“韩慕阳，你真是个好人。”看着像个中二少年，可他做事情会为别人着想。
韩慕阳:"你才知道呢？"
四处溜达的老师看见他俩，喊道：“要上课了，你俩嘀咕什么呢？赶紧的！”
两人赶紧跑了。
老师哼了一声，“这些学生，就想踩着铃声进教室，就不能提前进去？”
第一节课是英语课，英语老师是新毕业的师专大学生，还有些稚嫩，教学方法和老教师也有不同，说普通话不说方言。
韩慕阳把买英语试题和听力做练习的事儿跟老师说了，如果她觉得可行他就帮大家弄试题和磁带，但是有偿的，毕竟人家也不会免费给。
英语老师自然同意，乡下学校听力是大难题，很多学生都直接放弃这一块，她觉得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
从高一开始练，总是有成效的。
老师同意，韩慕阳就让找林妍报名交钱，“按照报名数买书，不多买，要是不想单买也可以同桌合买。”
大部分同学选择单独买，暂时先试用一本，听完可以复习。如果有效的话，再买第二本。
至于其他科目，韩慕阳就没提，他们才高一没必要那么早，等高三的时候再刷题也不晚。他只挑几套给林妍和三宝做，免得她总盯着他的语文使劲。
不过也有同学果断不订的，他们暗暗讥讽韩慕阳不愧是城里人，果然奸猾，一来就想赚同学钱，偏不让他赚。韩慕阳根本不在意，只管通知到了，要买的就订不买的拉倒，绝不多买一本。
老师用英语自我介绍了几句，大部分同学一脸茫然，老师看得一阵心梗，这届学生听力真是相当差啊。她点了几个同学起来英语自我介绍，结果都是方言英语不说，大部分基本的对话都说不好，老师更心梗了。
她看看成绩单，点了林妍。
林妍用很流利的英语做了自我介绍，简短却都正确。
英语老师眼睛都亮了，连夸说得好，发音也准，“你们听听人家林妍同学，这么好了还要买磁带练习听力，你们那些张不开嘴的，听不明白的还好意思不练？”
这么一说，就有不订听力的同学立刻跟林妍报名。
自然那几个认定韩慕阳赚同学钱的也更不肯报名了，觉得英语老师也是一伙的，拿钱了！
读课文的时候，英语老师让林妍和韩慕阳轮流读，尤其韩慕阳发音标准，声音好听，让她忍不住偏爱他一些，自然惹得有同学不高兴，觉得老师看脸。
下课的时候韩慕阳直接找英语老师提意见，“老师，您以后能不能别让我多次回答问题，要给大家公平的锻炼机会。”
别找我念课文，累！
英语老师更喜欢他了，这个同学又帅又绅士，还这么体谅人团结同学，真是她心目中的学霸啊。
当初的学霸挨不上边儿，教个学霸也是值得开心呀。
第二节化学课，老师是个中年人，头顶有些光亮。他出了几个题目让大家做，结果很多人都不会。
老师直接怒了，“这是初中的题目，你们都学到哪里去了？”
扯淡，很多同学都知道这题目根本不是简单的初中题目，他就是陷阱！借机羞辱他们全班来着。
他溜达一圈，点了几个同学上去做，结果都没做出来。
林妍坐在那里装没事儿人，对不起，化学什么的她本来就不好，虽然刚参加完中考，可她的灵魂距离中考已经很多年，早就忘光光了。
化学老师却不放过她，“这个同学，你去做。长得这么漂亮，学习成绩也得漂亮才行！”
林妍老老实实地道：“老师，对不起，我不会。”
我忘光了。
化学老师嗤了一声，那语气就很明显：你就长了张脸是吧！
他敲了敲林妍的桌子，“谁能做！”
韩慕阳：“我来吧。”
他上去唰唰把答案写了。
化学老师：“这位同学，你吃饭就吃最后一口？”韩慕阳：“前面的消化了。”
“哈哈哈哈。”同学们笑起来。
化学老师倒是也没生气，“来，你讲讲怎么做出来的。”
韩慕阳：“这有什么好讲的，这种题目不都直接写答案吗？这一般都是选择题和判断题，不会出大题的。”
同学们嘘——，你管什么题，那肯定有解题过程啊，你脑子快转过去了不代表没有啊。
化学老师点点头，这学生有点意思，解题思维和那些同学有天差之别。
他就看另外几个同学还在那里抓耳挠腮地抠呢。
有个同学不服气，问韩慕阳：“班副，你说说步骤呗？”
韩慕阳：“自己照着答案推吧。”
步骤要写一大串，多累啊，烦死人了。
韩慕阳回到位子坐下，谁也别想让他写步骤，有些东西脑子里想想就算了，写出来伤身，另外，他觉得作文也是这样的，可惜林妍不听他这一套。
化学老师给韩慕阳好一顿夸，然后激情满满地写步骤，他写得手舞足蹈，粉笔屑在阳光里纷飞，时不时还要抓抓自己的头，于是本来就有点秃的头顶看着更亮了。
韩慕阳：所以说写步骤伤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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