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惜，一点儿都不可惜。”
穆箖芸心中清明得很，自己只不过是在剽窃想法罢了。如果要说从政，她是一丁点儿的天赋都没有的。
“这儿的戏基本上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她与萧瑾珏道：“王爷还没有正式尝过‘火锅’吧？我拜托老板留了菜，咱去试试？”
从后门入院，品锅轩不似三得楼那般精致。一楼全是桌子，二楼虽然有栅栏隔开一二，但总体而言空间也是相通的，并不具有什么**性。
“火锅讲究的便是个热闹。”穆箖芸道：“而且我现在对于火锅的受众定义就是在普通百姓身上，他们不会愿意多花钱就是为了将自己与别人隔开的。”
品轩锅的桌子都是掏了洞的，下面放置炭火，上面架着铁锅。微红的炭火叫锅中的红油始终保持翻滚，可又不至于飞溅得到处都是。
萧瑾珏看着那些被片得薄薄的肉片，道：“前日老板与我说你对于厨房师傅的要求太高了，我还以为他是在夸大其词。”
“没有办法，不薄的话肉都烫老了还没烫熟。”穆箖芸已然坐下，“而且你看这么薄薄的肉片，装这么大的一盘子，实际上却花不了多少肉，反到能够叫人产生物美价廉的错觉。”
“眼睛会被错觉所迷惑，但是肠胃并不会。”
“所以我特意嘱咐了他们准备主食。”穆箖芸笑得有些小得意：“没有一碗面吃不饱的肚子。”
神农架的山路堪称九曲十八弯，在郁郁葱葱的树林子里行进。作为一个能够覆盖从南到北所有植物种类的地方，道路两侧的树木棵棵笔直却又种类不尽相同。
其中更有树木像纸张一样翻卷的树皮下显露出内侧鲜艳的红色，隔着树叶看起来像是盛开的红花，与树干的浅红一起在林间散落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红桦树。”柳毅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一直盯着窗外的女孩道，“传说用红桦树皮写成情书送给心爱的人，一定会心想事成。”
“这种传说，柳毅哥哥难道相信？”
“我是不信的，不过你浮华姐姐很相信。”柳毅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毫无波澜，“我殿里有一箱子这玩意儿。”
突然被秀了一脸。姬小冉撇了撇嘴，目光重新回到了窗外，却是精光闪烁。
车子顺着上路一路往上，然后停在了一个山顶的停车场内，旁边木制的台阶一路向上，直至顶上的一块巨大的石碑。
自然石块被削平了一面，上面刻着“神农谷”三个字。
“目的地到了。”柳毅看了一眼时间，“还剩五天。”
“什么意思？”姬小冉懵懵的。
“你手上的镯子里存储着方回刻下的阵法，它的有效期只有七天，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天了。”柳毅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解释，“他说万一有生命危险，在有效期激活它，便可以立刻回到他身边去。”
“神农谷不是炎帝曾经呆过的地方么？会有那么危险？”姬小冉看着那石碑，习惯性皱眉。
一步一步登上台阶，走过那石碑，入眼的是原处的重重山岭。流云像是瀑布一样从山顶流下，一直涌入下方的山谷，将这从众人脚下延伸下去的栈道回廊从中截断，只剩下一些奇峰怪石突破云海直指天穹，如剑如柱。
亘古蛮荒之美。
“有点晒。”姬小冉将冲锋衣帽子戴上了。
海拔三千多米的地方，哪怕山外正值三伏，山间风吹起来也是阵阵凉意。
她打量着周围的游客，“都是来避暑的么？”
“这样的天气不适合下去呀，谷里面全是云雾什么都看不到。”见他们三人想要下谷，立刻有人叫出了他们，“进了谷手机就没信号了。下面很荒凉的，这个季节甚至可能会有蛇呀野猪呀，真的要是出点儿事，搜救没有办法进行的。”
“没事，我们也不会深入，就下去试一试而已。”柳毅笑着道谢，“不过原来倒是没有想过可能会有野猪，我们会注意的。”
起初的台阶其实是修葺得非常平整的石阶，从到人腰间的箭竹之中穿过，隐隐还有一些向上的趋势。顺着山势拐过一个大弯，便看到了沿着山壁修建的悬空木栈道，从山头一路蜿蜒盘旋而下，直到消失在云雾中。
“这里和武陵有一点点像呀。”姬小冉边走边看，“只是这一片的树，似乎没有武陵的峡谷来的多。”
“这里与武陵分别位于长江的一南一北，本来气候、地貌相差的也不是特别大。”周宪来之前特意查了一下关于神农架的信息，“只是这边海拔远高于武陵，所以它拥有更加丰富的生物资源。”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三人正式走入了云雾之中。两旁的植物也逐渐有不高的箭竹变成了参天的树木，只是最粗的似乎也就姬小冉大腿那个粗细。
进入云雾真的就想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原本还能够听见的鸟鸣也消失了。
就好像这世间只剩下了他们，其余的生命都已经被大雾给吞噬殆尽。
“柳毅哥哥。”姬小冉忍不住吞咽口水，“你以前走过这条栈道么？”
“走过，这是正儿八经对外开放的景点。”走在前面领路的人头都没有回，“这条道好像有四点几公里吧，算不得太远。只是落差比较大，先下后上、起起伏伏的，到后面很多人体力都扛不住。”
“我们当时是四月底来的，那时候山上的杜鹃花开了，满山都是各种各样的红色，还是很美的。”
一路往下，树却不再增多，反而逐渐减少，露出了后面白色的岩石。白色的岩石在产生了垂直缝隙之后被风雨冰霜不断地切削剥蚀之后，形成了直耸重叠的峰林。
栈道向着西边继续蔓延，柳毅却是在这里停下了脚步。
栈道下方似是干枯的河道，其中铺满了白色的片状石块，继续一路向南，进入了另外一处石峰对峙形成的峡口。
“到了？”
“到了。”
明明是个文人，可这么多年之后柳毅愣是成为了一个行动派。一个字都没有多说，他已经翻过木栏落在了河道中。
大概有两米的高度，整个人着地时动作却是轻飘飘的。
“你先下，我殿后。”周宪看着姬小冉。
“我们这样随便翻越护栏，是不是不对的？”嘴上怂着，姬小冉的动作却还挺利索，只是脚下没站稳便后仰倒在了河床上，虽然脑袋没有磕着，后背是被硌得生疼。
待周宪下来以后，柳毅将眼镜重新带好，领着他们往那狭窄的山口走去。大雾弥漫，让他不得不一再放慢脚步等后面两个人。
这雾气已经浓郁到他们甚至没有办法看清自己的脚下，偏偏它阻隔的还不仅仅是视觉，还有他们对外界的感知。
不知道走了多久，脚下干爽的石块似乎是有些湿滑了，却不是雾气凝结所致。因为渐渐的，姬小冉便觉得自己一脚踩在了积水中。
伴随着出现的，是轻微的流水声。
水声越来越大，很快两个人就明确感觉到了，它就是在他们的脚旁。
“靠着边上走，不要掉到水里去了。”
柳毅的声音从看不见的前方传来。他们一直都是一个手扶着岩壁走的，那是他们前进的指引者。可一步之后，手边的石壁突然消失，让姬小冉猝不及防身子一歪，要不是周宪拉着她，可能就已经不知道摔到哪里去了。
阳光像是利剑一般将众人面前遮挡视线的雾帘撕裂，露出来的是被密林覆盖的世界。
那一束束利剑是从树叶间的缝隙穿透进来的，出现在他们周围的白雾已经被搅碎了，只留下在他们脚边飘到的紫色雾气。
像是洒落在林间的薄纱，美得不可一世。
只是美丽下隐藏的总是重重的危机。
淡蓝色的光芒像是湖水一样以柳毅为中心荡漾开来，将三人周围的紫雾驱散，露出了下面墨绿色的草地和其中开放的朵朵小花。
有蓝的有紫的，一朵比一朵妖娆。
“这里以前应该是有路的，只是很多年没有人走过，所以已经被草木重新占据了。”周宪握着绯刃走在前面，偶尔剔除掉挡住路的树木枝丫。
直到一块石头前他停下了脚步，打量了好一会儿后才将上面层层覆盖的藤蔓斩断。
叶片藤条剥落，露出了下面三人都不熟悉的文字。
“地标？”姬小冉掏出手机拍了一张，“应该快到了吧？”
可前面依旧是层层叠叠的树林子，完全看不出来曾经有人留下过痕迹。
再往前走，绿色中就隐隐能看出一些盒子的形状。苔藓和藤蔓已经占据了曾经人生活活动的场所，曾经立于路边的标示已经被大树吞没，藤蔓强大的根系牢牢抓紧墙根和泥土，顺着墙体向上的褐色枝干已经超过了手腕粗细，像是一条大蛇潜伏在绿色的丛野里。
偶尔一两朵盛开的小花在林间洒落的阳光下闪着自己的光芒。
“这里就是炎帝曾经居住过的地方？”
姬小冉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够回答，毕竟哪怕是柳毅，可能都比这一片土地上肆意生长的植物要年轻一些。
越往里面，树荫越来越浓密。随着阳光的被阻隔，光线越来越暗，寒气越来越重，雾气开始重新回归，让两旁的遗迹与残害看起来像是墨绿色的幽灵。
最深处的房屋是最巨大的。那屋子已经坍塌了一半，另一半全靠一棵从房屋中生长出来的巨大树木支撑了重量。藤蔓已经从房屋的顶端爬上了巨树，一根根藤条像是巨大的网络将房屋包覆其中。
房屋残缺的空洞像是一张漆黑的巨口，一点两点的荧光在其中闪烁。
哪怕同样是荒废的地方，阴暗的谷底远比敞亮的山头吓人得多，这让姬小冉下意识地扯住了身旁的人，“我们来这里做什么？连鬼都没有一个。”
话音未落，前面的房里里就传出了巨大的声响，那是金属摩擦的声音。
随着亮起的，是黑暗中两盏红色的灯火。
它们的点燃立刻驱散了原本随意飘荡的荧光。
柳毅立在前面护住后面的两个小孩，蓝色的灵力宛若流水从他的指尖涌进了巨口，照亮了那一方黑暗。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那像是一具骨骸，干枯的皮肤如同纸张一样皱巴巴地贴在骨头上，白色的头发已经变成了绿色，偶尔翘起的发尖上还结着蛛网。面部颧骨高高隆起，眼眶子里亮着的是那两盏红色的灯。
发出声响的是捆绑着他的红色锁链，上面一根根倒刺染着血色泛着寒光。
看到有人进来，被困的人立刻就要往前冲，还没前进几厘就被重重地扯了回去，由于没有舌头，他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如同来自深渊的恶鬼。
在他动作的时候姬小冉已经尖叫出来了，就连周宪的身体也在发抖。
“这就是所谓的封印松动了么？”柳毅看起来还是平静一些，“他是谁，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
这里一看就是荒废了数百甚至上千年的地方，那么他就是这样被困了上千年？皮包骨是由于餐风露宿的缘故么？
“怎么可能……”久违的声音在周宪的脑海里响起，“玄骨鞭怎么会在这里？”
“那是玄骨鞭？！”周宪眯起眼睛，那布满倒刺的暗红色锁链，怎么看都没有办法和曾经在梦境中所见的黑白骨鞭联系在一起，“那这个人是谁？”
“有些熟悉的感觉，但我看不分明。”周羽的声音里带着迟疑，“能靠近看看么？”
“当然不能！”柳毅听了之后立刻就否决了周宪的请求，“他的身上已经不是活人的气息了，是类似于鬼的气息。那是能够与鬼将一博的存在，真的要上到你们，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不要过去……”姬小冉也是身体和声音一同颤抖，“他长得和炎帝好像……”
在场的人其实都没有见过炎帝年老色衰之后的样子，可姬小冉这么一说，他们看骨相，就立刻觉得有几分相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