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含章坐在书案前面。
手里拿着毛笔,在纸张上写写画画。
纸张颜色发黄,不似通县那边买的好纸,大概是比较便宜的。
到了军营,一切用度从简。
即使陆含章这里也不例外。
边疆自古就不是什么享受的地方,也不会歌舞升平。
金贵提着食盒走进来的瞬间,瞧见自家大将军坐在案前,宁小娘子则是坐在一侧摆弄一些看不懂的东西。
赶紧的把食盒放在桌面上。
只要在营帐里多呆着一秒,都会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里面明明坐着两个人,也没有说话,但是呢……氛围融合的,就跟十几年的老夫妻一样。
金贵走出帐外,呼出一口气。
提起步子的瞬间,身边突然多了一个白色的影子。
金贵的小心脏瞬间就跳到嗓子眼里了。
定睛之后,发现眼前的白色影子是个人,金贵差点儿气疯了。
这人是故意的考验他的胆量吗?
真是……过分了。
“你干嘛,大晚上跑这里干什么,是不是刺探军情的,是不是鞑子派过来的间谍。”
“不不,小哥你误会了,我是俞相千金俞一兮的贴身婢女,我就是想知道,陆将军现在忙不忙,你能不能帮忙去问问,就说我家小姐醒了,想见见陆将军。”
“……”金贵才不傻了。
虽然说白屏长得不错又俏丽。
但是,将军跟宁娘子的关系,怎么也说不清。
若是让宁娘子知道他替什么俞相千金跑腿,自己的小腿估计都得被打断了。
宁娘子可不是什么和气的人哇!
“将军已经休息了,你如果着急,明儿早上再来吧。”
金贵说完赶紧的跑了。
女人果然是个麻烦的东西,虽然,睡觉的时候非常的想要有个女人给暖床,只是吧,万事不能强求。
金贵回到自己的笑营帐早早就睡下了。
陆含章的大帐里,宁宴起身掀开食盒,里面放着几个包子,都是肉馅的,还有两碗的稀饭,一小碟的萝卜干,萝卜干已经被腌制成了粉色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弄成的。
瞧着就很有食欲。
包子么,个头很大,若是再大一点儿就跟人的面盘一样了。
北地的民风彪悍,包出来的包子也极为的有形状,比通县那边的大的多了。
咬上一口,香喷喷而不油腻。
在这么一个地方算是极好的东西了。
拿了一个包子啃起来,宁宴视线落在陆含章身上;“吃东西了,吃完了继续处理你那些事情。”
“嗯。”
陆含章起身,走到角落里,洗了洗手。
这才跟宁宴一起吃起包子来。
包子的面皮儿并不是纯净的小麦面粉,里面还夹杂着一些黄豆黑豆之类可以饱腹的东西。
有情饮水饱。
并不只是一句空话。
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但是若是真的相互扶持,相互理解,即使每日吃糠咽菜也是极为幸福的。
两人相视一笑。
继续啃包子。
烛火跳跃。
一日过去。
次日……
陆含章轻手轻脚走出营帐的时刻,再次看见了白屏。
白屏双手扣在胸前,似乎跟紧张的模样。
瞧见陆含章的瞬间,立刻凑了过来:“将军您可算起来了,赶紧去看看我们小姐吧,她吃不下东西……”
“……来人,二十大板。”
陆含章连个余光都没有给白屏。
她的举动,已经给他带来的困扰。
二十大板是警告,也是劝诫。
既然醒了,就赶紧离开的好。
陆含章离开,白屏就被几个硬邦邦的汉子扯了下去。
二十大板,对于一个男人来说都极为不好忍受。
更何况白屏这种自小就跟在俞一兮身边,一点儿苦头都没有吃过的。
加上……
军中的人很少见女人,虽说陆含章监管比较严格,但是良莠不齐的情况依旧存在着。
被拖走的时候,混乱中被人摸上一把。
根本就避免不了。
二十大板一点儿水分都没有掺杂。
打完之后,两个好心的小兵把白屏扶到俞一兮的帐篷里。
俞一兮肩膀上有伤口,虽然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不过到底是伤筋动骨一百天。
反过来伺候白屏那是根本就不可能了。
于是照看这里的婆子身上的事情就更多了,两个姑娘都受伤了可不得仔细照顾着。
平日里谁不忙啊!
婆子心情也不爽。
不过,这也没撤。
总不能真的把人给拖死。
只能用心的照顾着。
白屏被送回来的时候,俞一兮就已经知道白屏挨打的原因。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陆含章竟然薄情到这种地步。
夜里睡觉的时候都能听见白屏因为伤口发出的呻吟声,这些声音一遍又一遍的拷问自己的内心。
值得吗?
为了这么一个冷情的男人。
她以为,她这般千里迢迢过来,他至少会感动一下。
整个京城,有谁能够做到她这种地步呢,俞一兮叹口气。
肩膀隐隐的做疼,加上白屏时不时发出疼痛的呻吟,瞬间没有睡下去的**了。
从床上走下来,慢腾腾的披上一件衣服,将身上的伤口好生照顾一下。
走出营帐。
军营的面貌,对于俞一兮来讲还是头一次看见。漫天的星辰跟苍茫的大地融合在一起。
夜里,多了一些虫鸣声音。
寂静的很。
往远处走去,会听见一些老兵条子吆五喝六的声音。
凑近一些,看能听清楚他们讲的故事。
原本俞一兮对于这些男人讲的话题没有什么性质。
冷不丁的听见了陆含章的名字……
于是站在原地。
侧耳听去。
温言,温军师,两个男人么……
俞一兮只觉得自己的胃里有些不舒服,最后怎么回到营帐的都不知道。
躺在床上,俞一兮有些生无可恋。
还能怎么恋呢。
若是陆含章喜欢上其他的女人,她还能拼比一番,整个大宣,不会再有比她更优秀的女人了。
只是……
她什么都好,唯一点儿不行的竟然是性别。
温言……
温言这个人有些耳熟。
似乎是个孤儿,自小被国师养着,养到十四五岁的时候就送到军营了。
自此再也没有回过京城。
每次陆含章传到京城的战绩里,总是少不了温言这个名字。
偶尔也会有温言跟陆含章之间的传闻传道京城。
不过……
陆含章从没有承认过。
除了跟温言传出一些流言蜚语之后,就没有其他的娈童,或者有人给他送过小倌,也被打发了。
所以么,她一直以为流言只是流言。
但是,到了军营,温言跟陆含章之间的故事都传唱了起来。
似乎人人皆知,陆含章竟然也没有约束一下。
军规呢……
呵呵?
为什么只有对着她的人才会说什么军规呢?
这些士兵们说的话都已经可以看成污蔑上级了。
俞一兮的心越发的寒冷。
这个男人啊,太狠了。
不过……
既然让她过的不舒坦了,谁都不要舒坦了。
想要跟陆将军你情我愿,想要共结连理,陆含章不愿意。
那就只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
她一个人痛苦也是痛苦,多两个人痛苦那也是痛苦。
独乐了不如众乐乐,独痛苦不如众人一起痛苦。
深夜里,俞一兮怀着不能告人的想法,慢慢进入梦乡,梦里迷茫,梦里酸疼……
梦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稀奇古怪。
醒来之后,旁边的白屏依旧苍白着小脸。
毕竟是跟着她好些年的丫头。
俞一兮不可能不担心,从床上爬起来,伸手在白屏的额头上摸了一下。
滚烫滚烫的。
脖颈下面都是红色的。
俞一兮顾不上自己的伤口,赶紧的将军营里的大夫找了过来。
军营大大夫很多,水平也参差不齐。
给白屏灌了药,这丫头并没有祛热。
俞一兮咬了咬嘴唇,让蔡婆子照顾着白屏,一个人往陆含章的营帐走去。
白日里,宁宴跟金贵再次出去查看附近水土去了。
所以,俞一兮并没有看见宁宴。
若是跟宁宴照面了,肯定会认出来,肯定会联想到沟子湾里那个长的跟陆含章一样一样的孩子。
那个时候,所有的平静生活就会被摧毁。
陆将军的儿子,又怎么可能生活在一个村子里。
到时候,周遭人的眼神就能将人给看杀了。
幸好……
宁宴没有在。
运气还是比较好的。
俞一兮到底是俞相的千金,不管是站岗的小兵,还是陆含章,都会给上几分薄面。
俞一兮顺利的走进营帐。
此刻,陆含章还在计划日后的事情。
有了大炮,之前好些想象都可以变成现实了。
武装力量跟上了,人的野心也会同步滋生。
陆含章是男人,是战神,自然也会有一些野心的。
俞一兮被陆含章这么无视,苦笑一声,张口说道:“陆大哥,我的丫鬟现在发热不退,你帮忙调一个好一点儿的大夫……”
俞一兮心里有千万般的想法
但是这些想法丝毫不会影响她的语气。
柔柔的,轻轻的,就跟羽毛在心间撩拨一样。
陆含章也不会真的让白屏死在军营。
不然……
他就变成什么人了。
拒绝俞一兮的态度很坚决,但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搞出人命。
“我会让薛先生去看一下。”
“谢谢你。”
俞一兮嘴角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