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洛林一行共17人,在选择之后,最终决定和洛林同行的只剩下83人,且其中有44个一脸悲壮,他们就是所谓的敢死队。
这个人数比原来的174人削减了一半,虽然还是比洛林的预期高出这少,但勉强算是符合了“有机会让大家都活出去”的最低标准。
筛选可以停止了。
赶走了多余的人,洛林解开礼服的扣子,叠好交到卡门手上,接着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走到穹顶正下,半蹲,叠掌。
海娜跑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疾跑,才刚起速就高高跃起,抬脚蹬在洛林的手掌。
阿萨辛的动作往往会在最后关头收力,这是因为相比于速度和力量,他们更重视精准的控制。
但与洛林配合的海娜完全不会收力,她对洛林的信任无条件,其强度足以盖过那些刻入骨髓和肌肉的习惯,不会让她产生任何不适。
巨大的冲力从她的裸足传到洛林手心,洛林咬着牙滑退半步,猛地站稳。
小臂的肌肉像山岩似隆升膨胀,直至蓄力升至顶点,骤然喷发。
“上去!”
海娜像火箭一样窜上天空,收紧身体,跃过横梁,利用蛛网似的斜梁借力,轻轻巧巧转开方向,如游鱼般钻出那高高在上的穿孔。
这一幕的震撼委实无以复加,因为海娜在斜梁借力的动作又轻又快,在下面的人看来,就像洛林这一抛甩出弧线,直接把一个大活人精准地抛出了七八米高的穹顶。
就是抛“出”,就像弹无虚发的射手,闭着双眼击穿靶心。
何等的强大!
绝境中强大远比善良可靠得多,留下来的人抑止不住欢欣,交头接耳地预祝自己赌中了正确的依靠。
可越是如此,敢死队的气氛就越糟。
洛林甩着胳膊直起身,嗤笑着扫过忠勇无畏的队伍。
“在海娜料理掉门外的埋伏之前,麻烦你们守住身后。先生们,这是你们唯一的任务。”
愕然。
结合洛林先前视人命如草芥的狂魔姿态,所有人都以为所谓的敢死队就是突围时组成的人墙。
他们甚至已经做好了战死的准备,无论是基于忠诚、勇敢、是被胁迫的,还是自愿的,没有人期待自己可以活到最后。
可谁知道洛林居然只要求他们守住身后……
不是挡枪,不是断后,那个看起来就很厉害的咖啡色女人独自承担了最危险的工作,他们要做的仅仅是在安全通道打开以前抵挡海盗,不让那些亡命之徒越过雷池一步。
这么……简单?
洛林抬手拔出插在门板上的伞剑随手甩了两下:“觉得庆幸?感到好奇?”
“这扇门太小了,不够让174个人快速有序离开,所以我需要让自信的人先走,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信赖是有回报的,先生们,女士们,无论我心里究竟在想什么,至少在离开这扇门以前,我会和你们同生共死。”
三分钟,仅仅只有三分钟,就有人拉开了后台的门。
海娜俏生生站在门口,赤足沾着新鲜的泥土,看上去出尘如无瑕的女神。
人们在洛林的指挥下鱼贯而出,莱夫走在最前面,洛林一行坠在最后面,人群踩着横七竖八的尸体没入深林,越走越散,无人道别。
轮到克伦了。
克伦深吸一口气,捡起一块硕大的托盘,抓着上沿,别扭地遮住身旁的所罗门小姐。
“出去后别离开我身边。”魁梧的船工瓮声瓮气说道,“如果……康涅狄格的格林会在两个月内破产,而且会在最高点掉下来,不会有时间记起你家的债务。等他破产了,那些债务就无效了。”
“诶?”所罗门小姐差点在门槛上绊倒。
克伦手忙脚乱地撑住她,满脸通红,眼神散乱:“办法是卡门和船长帮我想的,我也不知道会怎么发展,但他们说格林会在两个月内破产,他一定撑不过三个月。”
“你……”所罗门小姐咬着嘴唇,“为什么?”
克伦深吸了三口大气,迈步挡在所罗门小姐身前:“如果这次没死的话……请嫁给我。”
“…………嗯。”
突如其来的狗粮糊了身后的人满头满脸。
海娜穿上她的靴子,抬起来饱含信赖地跺在洛林的脚趾头上。卡门快步追着海娜走出门,走出好一会,突然回来一把掐住洛林的腰。
洛林感动得一动都不敢动,直到她们俩都走远了,汉密尔顿笑嘻嘻走上来:“多谢款待。”
“滚?”
“怎么是疑问句?”
“因为我是有身份的人,担心不恰当的发言会酿成外交事故。”
“我看上去有那么小心眼?”
“没有?”
“有。”
汉密尔顿离开后,偌大的后台就只剩下三个人,洛林、阿尔萨斯和与洛林互不相识、穿着便装礼服的法兰西中将阁下。
阿尔萨斯向洛林鞠躬致谢:“英格兰的德雷克会长和美利坚的财务部长汉密尔顿先生是旧识么?没想到二位的关系这么好。”
“英格兰的德雷克会长……”
洛林㤞异地看了一眼阿尔萨斯,只觉得他的表述方式超乎异样,几乎达到了嘲讽的标准。
可阿尔萨斯有什么理由在这个时候冷嘲热讽?洛林想不出,所以只能无视。
他礼貌地笑着应和:“我和亚历山大相交多年,这一点在美利坚政界并不是秘密,我们也从未想过隐瞒。”
“我听说过英国资本的走狗,自由美国的叛徒,汉密尔顿部长的政敌似乎是这么攀污他的。”
“只是听说么?”洛林咧开嘴,“身为民主主义阵营有名的钱袋子,我还以为……”
“摩根是摩根,金是金,我只是商会里一位小小的管理者,哪怕商会真有什么,也不是我这样的身份可以左右的。”
“原来如此。”
空荡荡的后台透着寂寥,远远传来炮声、枪响,还有海盗们粗鲁的呼号。
突围已经耽搁太多时间了。
洛林收拾一下心情,意味不明地望向深藏在黑暗中收拢的幕布。
“很大规模的袭击,从炮声看岛的东西南都遭到了袭击,北面原本也该有海盗船围剿,毕竟只有在北面,海盗们的炮才能把庇护山庄纳入射程。”
“金先生,你觉得在那一炮之后,海盗们为什么会放弃继续对这里展开炮轰?”
“我觉得是因为山庄里有价值连城的藏品,海盗们总是要求财的。”
“我也这么觉得。”说完这句,洛林摆开手,“朋友优先,后会有期。”
阿尔萨斯和中将阁下垂头向洛林还礼,离开后台,没入丛林。
终于轮到殿后的洛林了。
他第二次看向幕布,在踏出的前夕突然自言自语:“整只脚露出来了,啧啧,真丢人。”
些许时间之后,幕布开始发颤,在无人的喧嚣的后台,越颤越利害。
莱恩被西格一脚蹬出来,那一脚踢在右腿外侧,踢得他痛彻心扉,永世难忘。
“中……长官……”
“啊哈,整只脚露到外面先生,你扭到脚了么?”
莱恩欲哭无泪:“长官,你觉得我像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人么?”
“不怎么像,但是……”西格的声音顿住,紧接着就是猛地一阵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是诈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