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的字,跟团子的放在一处,“相公的也要收着,以后常常拿出来看。”方铮伸出一根手指,挡住团子的动作,他抽出下方的纸,重新给团子拿了一张,“若是写错,为父会罚你。”
“相公,团子还小,他先前也没正经写过字,让他一下子就写成,这不好。”冯轻之前做过炭笔,让团子在地上画,再聪明的孩子,也不能不用练就写好。
“他可以。”在方铮眼里,团子要是写不好,那是他没用心。
在团子的教导上两人有不同意见时,冯轻不会在团子面前跟方铮辩解,她摸了摸团子的头,笑道:“团子好好写,娘信你。”
团子煞有其事地点了点脑袋。
而后自己执笔,颇为认真地开始写画。
难得回来,方铮不愿娘子的视线还是一直落在孩子身上,他动了动脚,挡住冯轻的视线,捏着冯轻的手指,“娘子这几日如何?”
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不过冯轻看过去时,分明瞧见方铮面上带着只有她看出来的委屈,冯轻心软了,她拉着方铮,让他靠近自己坐,“这几日相公一直没回来,我没亲眼见着你,总放不下心,吃不好睡不好,就想相公能早些回来。”
她跟方铮相互依赖,早不习惯分开太久,尤其夜深人静时,虽然院子里住着一家子人,可冯轻就是觉得孤单,夜里也是睡睡醒醒,还得抱着方铮的衣裳才能睡着。
白日她会跟金姨一起做些点心,让来家里替方铮传话的护卫带回去。
三四日,不光方铮瘦了,冯轻也清减了些。
“相公,这几日外头一直在喧闹,是不是有麻烦?”冯轻靠近了方铮,闻着他身上的墨香味,心也安了不少。
“有些小麻烦,为夫已经解决了,只等杨丙东从京都回来,此事便会解决。”方铮舍不得骗冯轻,不过前几日的事在他看来就是小事。
冯轻摸向自家相公的脸颊,“相公累着了。”
“待此事过了,为夫会听娘子的话,多吃多睡。”方铮手覆在冯轻的手上,他眷恋地凝视着这个他要珍视一辈子的女子。
“那好,我这几日就拟好菜单子,每日换着花样给相公做好吃的,你可不能拒绝。”
方铮笑容凝滞了一下,继而点头。
这种他想拒绝,可又拒绝不了的神情取悦了冯轻,她笑起来的时候,眸子清澈好看,几乎能将方铮溺毙在其中,莫说让他每日多吃饭,就是让他一天三顿的吃黄连,他也愿意。
脉脉温情没打扰到旁边的小不点。
团子认真的时候当真是两耳不闻窗内事,他力气还小,笔也拿不稳,却仍旧按照记忆,断断续续地将‘轻’字写了出来。
虽然字仍旧歪歪扭扭,若不是提前知晓他写的是‘轻’字,冯轻是怎么都猜不到纸上是这个字的。
这可是团子认真写出来的,冯轻爱不释手,她眼睛发亮,赞道:“团子写的真好,这字娘可是要收起来的。”
方铮面色古怪,瞧着字的眼神更是一言难尽。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开口,“娘子这么夸他是否有失公允?”
方铮记事早,他记得当年他刚拿笔,写出来的字要比这小不点强多了,娘子夸他一人就够了,违心地夸赞这孩子,不好。
“在当娘的心里,孩子不管怎样都是最好的。”冯轻也总算体会到了这句话,她吹了吹字,等字迹干了,当真将宣纸小心地收起来。
团子小脸通红,葡萄似的眼睛亮晶晶的。
“我再给娘写。”团子心中顿时生出一股他不知道的豪情来,他以后要天天写。
方铮神色更古怪了。
他转身,执起另一支笔,写了个‘轻’字,而后将宣纸放在团子眼皮下,冷淡地问,“你可看出为父的字与你的字有何不同?”
团子眼睛瞪大,他盯着他爹写的字,再回想一下自己的字,小嘴一瘪,眼泪珠子扑簌簌往下掉。
这打击太大了。
冯轻在一旁看的哭笑不得,她扯了扯方铮的胳膊,而后将团子拉到跟前,轻柔地替他抹去脸上的泪珠子,柔声说:“团子不哭,你爹跟你说笑呢,他这字练了许多年才会写的好,咱们团子还小,若是团子以后多练练,定会跟你爹一样好。”
团子听懂了他娘的话,顿时不哭了,他皱了皱鼻子,朝方铮说:“以后我比你好。”
回答他的是他爹一声冷笑,“不可能。”
团子又要哭了。
“相公别闹。”冯轻又好气又好笑,每日跟团子争她注意力的时候,方铮都格外认真又幼稚。
方铮不做声,低头看手中的宣纸,意思不言而喻。
冯轻就更想笑了,她也越发心软,拿过方铮
他的字放在小不点的上方,娘子一眼就能先看他的,方铮这才满意地收回视线,也懒得再打击小不点。
“娘,我天天练。”团子握紧小拳头,他以后定要写的好,超过他爹。
“团子乖。”冯轻抱起儿子,又安慰了好一阵,团子这才破涕为笑。
若不是怕娘子为难,方铮几乎要冷笑出声。
想超过他?
这宏愿可不小。
一家三口,主要是父子两虽相处的磕磕绊绊,在冯轻看来,仍旧是温情的一幕。
方铮这回并没打算将小不点提着扔出去,他在家里待不了多久,只能忍着心中酸涩,让这小子在他眼前晃悠。
约莫半个时辰后,方铮再不舍,也得起身离开。
冯轻拉着他,问:“相公下次何时回来?”
“后日便回来吃晚饭。”方铮愿想说再过两三日,可触及娘子的眼神,方铮还是改了口,他低头,唇碰了碰娘子的额头,低声说:“娘子好好照顾自己。”
这话音里含着愧疚不舍,方铮直起身,“娘子就在屋里教这小子写字,不用送为夫。”
他甚至不敢多看娘子的眼神,他怕自己舍不得走。
“好,相公早去早回。”冯轻在他身后嘱咐。
外头,方铮又跟方蒋氏金姨她们辞别,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等门再关上,方蒋氏这才抹着眼角,哽咽地跟金姨说:“三郎不说我也猜的到,他如今在外头肯定是艰难,我这个做娘的心里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