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诗雨领着一行人,来到了秦人下榻的驿馆。因为有福伯提前呈送拜帖,所以刚一到驿馆门口,屋内就有人迎了出来。
“可是嬴凰公主?”一个官吏打扮的男子,看到人群中极为亮眼的赵诗雨,连忙上前询问。
“是我!敢问安庆君可在?”赵诗雨客套道。
“在的在的!下臣见过公主!”男子一听是赵诗雨,顿时喜笑颜开,连忙恭请道:“公主请进,宗正已经备好了茶水,恭候公主的到来!”
“这么客气?!咳咳不敢当不敢当……请!”赵诗雨见状连忙端起自己“嬴凰公主”的架子,不能显露出自己豪迈(**丝)的一面,要端庄,更要优雅,要给秦人留个好印象!
“公主请!”来人也没多想,领着赵诗雨就进了驿馆。
众人随之来到内院,方一进门,就看到院中站立着一位衣冠楚楚,鬓角微白的中年男子。
男子一见到众人,尤其是看到领头的绝丽少女,顿时笑着上前,拱手笑道:“秦国宗正,嬴洪!见过公主!”
“诗雨见过君侯!”赵诗雨连忙正礼相待,不敢有稍稍怠慢。
“公主不必紧张。公主乃是大才之人,你我之间不用如此拘束,我们平辈论之即可!公主可直接称呼嬴洪之名!”嬴洪看出了赵诗雨的紧张,连忙和声说道,想缓解一下气氛。
不过,被嬴洪这么一说,赵诗雨更紧张了:“那怎么行!君侯都算得上是诗雨的祖辈了,诗雨怎能不敬呢?!不行不行!”
“额……哈哈哈,既然如此,就随公主称呼了!”嬴洪听了也是愣了一愣,随即哈哈一笑,顿时觉得这个嬴凰公主个性鲜明,真是个妙人!
这时,赵诗雨把嬴政扒拉到前面,对着嬴洪说道:“君侯,这位便是贵国嫡公子,嬴政!”
“哦!”嬴洪一听,立马来了精神,目光随之犀利,紧紧盯视着嬴政,似乎想从中看出什么。
面对安庆君审视的目光,嬴政面不改色,身姿傲然挺立,淡然回视。
好小子!嬴洪看了许久,见嬴政在自己的目光逼视下,脸上丝毫没有显露出怯意,从始至终都淡定超然,就光凭这心性,嬴氏宗族当中找不出几个年轻人能比得上。
“嗯!!”嬴洪赞许地点头,夸道:“是个好小子,当得起我秦国嫡公子之名!”
徒弟受到表扬,这师傅的脸上也有光啊!听到嬴洪夸赞的话语,赵诗雨嘴角一咧,心里满满的得意。
这时,嬴洪接着说道:“公主,还请随我进屋吧!有位宗室的大人,也在等候公主以及政公子!”
“宗室的大人?”赵诗雨有些疑惑。
你嬴洪不都是宗正了吗?嬴氏宗族里面还有谁比你大?难不成是哪个老不死的?
尽管心中猜测不休,赵诗雨还是强自压下好奇心,跟着嬴洪后面,准备看一看是什么人。
这时,从屋内出来一位持剑者,来到了众人面前,向着赵诗雨拱手道:“宗室护卫,百里天巳,见过公主!”
赵诗雨虽有些疑惑加懵逼,不过见此还是回之以礼。
那持剑的中年男子紧接着说道:“还请公主见谅,亭侯对公主钦慕已久,此次谈论不愿被旁人打搅。还请公主与政公子进入,其余侍卫随天巳在外稍候。”
“……”虽然有些奇怪,但是这要求也还算正常,毕竟不是谁都愿意在谈论事务的时候,身边还有“显眼”的护卫在旁。
以往虽然没有碰到这样的要求,但那也是摄于赵大小姐的淫威……嗯哼~地位尊崇,所以对方不太好意思言明。
赵诗雨不是矫情之人,见此也没多想,扭身朝着荆轲说了句:“荆护卫,在外等着哈~~~”说着还挑了挑眉,颇有些调笑的意味。
“……”荆某人头上黑线密布。
眼见着赵诗雨等人走了进去,天巳来到荆轲的面前,伸手一引:“荆先生,请!”
“哦?你认识我??”眼见这人认出了自己,荆轲还有些小惊讶。
“呵呵,先生说笑了!先生受嬴凰公主青睐,自然也就引得天下人为之议论的了,在下岂能不知?”天巳笑着回了一句。
“……”一提起这茬,荆轲就很是无语。
“偏殿已备好茶水,先生请随我来!”天巳见荆轲无言,又一次出声。
“好吧!”荆轲见此人紧盯着自己,像是在防贼一样,顿时也就没了多余的心思。
随后,在天巳的带领下,荆轲去往了旁边十数丈远的偏殿等候。
这边,赵诗雨跟嬴政两人,在嬴洪的带领下,进到了内室书房之中。
书房之内,坐垫桌案都已备好,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精神矍铄,手里正抱着书简,目光随之声音望来。
当听到脚步声后,老者抬头望去,嬴洪等三人尽入眼帘,当见到端庄绝美的赵大小姐,老者眼睛一亮,目光炯炯,注视着进来的赵诗雨,以及其身边的那个少年。
嬴洪将两人引到屋内,指着端坐的老者介绍道:“公主,这位便是我秦国宗室的亭侯。”
亭侯,也就是相当于赵国宗室赵先族老的位置,即为王室宗族之主。
“嬴凰见过亭侯!”赵诗雨嬴政,连忙执礼问候。
“呵呵呵~~老夫嬴则,见过公主!老夫不过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罢了,公主不必拘礼,快快请坐。”说着,老人指着桌案对面的坐垫,示意两人落座。
见此,赵诗雨也没矫情,直接应道:“那就多谢亭侯了!”说完,拉着嬴政端坐在了软垫上。
为了端住自己的范儿,赵大小姐跪坐得还是很端正的。
嬴洪此时也来到了老人身后,恭谨就座。
老人,也就是嬴则见此,端起水壶为面前的两小倒了两杯。
赵诗雨默默地看着这一幕,没有伸手端茶,也没有发话问候,气氛一度陷入了沉寂。
提高逼格第一点,要沉得住气!少说话,这样显得出自己的格调~~
嬴则对此并未多言,明亮的目光看着眼前的绝代佳人,眼中似有万千话语,却未发一言。
双方你不言我不语,嬴政一本正经地端坐,嬴洪淡然平视着前方。赵诗雨眼观鼻鼻观心,如老松般坐定。嬴则则盯着赵诗雨,眼中划过一抹笑意。
终于,赵诗雨有些坐不住了,抬眼瞄了对面的老人一眼,见其笑容可掬地看着自己,看上去很亲和,可就是不说话。
姜还是老的辣!显然,比耐心赵诗雨还是比不过眼前这位老人。
不得已,赵诗雨出言问道:“亭侯为何不说话?”
闻言,嬴则一声轻笑,答非所问:“老夫听闻,公主性情率直坦诚,虽为女子,行事言谈却颇有侠义之风。既然如此,公主此番也不必拘泥,直接称呼老夫名讳即可!”
在这个时代,双方交流之中互称姓名,这代表的可是平辈之人的论交。
“……”不过赵诗雨看着对面这张比赵胜叔祖还要老上几分的面孔,这要让自己直呼对方姓名,赵诗雨表示:心里有压力,自己做不到啊~~!
怎么你们秦人一见面都想着拉一波辈分啊?难不成这样显得亲近??
刚刚安庆君嬴洪见面就是如此,那我现在要是答应了你,不就成了嬴洪的长辈了吗?赵诗雨心中腹诽不休。
“咳咳……亭侯真是亲和待人,诗雨佩服。要不这样,诗雨还是称呼您为老先生吧?!老先生看如何?”无奈,赵诗雨想到了个“折中”的办法。
“哈哈,就按公主之言!”嬴则畅然一笑,一股豪迈之风顿时扑到赵诗雨当面,让赵某人连眨了好几下眼睛。
这老人家,怎么看起来很兴奋的样子呀?难不成也是自己的粉丝??赵诗雨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夏姬八想过之后,赵诗雨正色道:“老先生,诗雨也不与您绕弯子了。此番秦国出手保我,这份恩情我合信府定铭记于心,日后若有机会,定然会以恩报之!”
这话,赵诗雨说得有板有眼,完全发自肺腑,着实是用心之言。
嬴则听后,笑着摆摆手说道:“公主多虑了,我秦国此番所为,也是为了我秦国自己,实在当不得公主此等礼谢。”
“我秦国往昔东出,都会被六国冠以‘暴秦’的名号,甚至以此光明正大合纵伐我秦国,可谓是占尽了名头。”
“不过这次,六国逼压合信府,却也给了我秦国一个机会。合信府的食肆之法、农耕之术都是惠及天下万民的圣术,而传出此等圣术的合信府,又岂是六国可肆意欺压的?”
“我秦国此番出面,也是为了能够博得一个好的名头,日后再行东出之策,也可借此机会征伐六国。所以,秦国此举并非为公主,实乃为我秦国本身,公主不必太往心里去。”
赵诗雨闻言,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又说道:“老先生所言不虚。不过,若是秦国只为自己,恐怕也不必动用墨家这一线吧?”
说着,赵诗雨眉眼上抬,眼中精光闪烁,灼灼生华。
“……”嬴则嘴角一扬,很感兴趣地看着赵诗雨。
见此,赵诗雨正色道:“若真如老先生所言,秦国是为了出战的名头,那为何还要放出墨家子弟在安庆君手中的传闻?”
“贵国得知了秦王宫有墨家之人,并出手抓住了此人,对于墨家必然更加用心防范,又怎么会被墨家轻易探得这等消息?”
“答案只有一个……这个消息,本就是贵国特意传递给墨家的!至于目的,自然是将墨家引入邯郸,让我合信府能争取到墨家这个盟友,以对抗列国逼压!老先生,诗雨的猜测可对?”
“啪啪啪~~”嬴则拍手称赞:“公主嬴凰之名,果真名不虚传,老夫佩服!”
见嬴则承认,赵诗雨也展颜一笑,笑着道:“老先生过奖!至于说秦国此行之意,诗雨也已猜到。贵国不承认助我合信府一事,是为了不让我合信府觉得,秦国有挟恩图报之嫌!”
“呵呵呵~!老夫就说,这等小把戏,自然是瞒不过公主的!嬴洪,你可心服??”嬴则笑着应道,随即扭头看向身后的嬴洪,笑着问道。
“臣……嬴洪心服!”嬴洪嘴一张,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刚发声就咽了回去,一脸苦笑地回道。
赵诗雨的注意力没在嬴洪那边,自然也没有看到嬴洪方才的失态,也没有听到嬴洪的失声。
赵诗雨见嬴则承认,当下俏脸严肃,语气肃穆道:“老先生,贵国此行此心,我合信府感激不尽!不过,我合信府向来恩怨分明,贵国此次相助之恩,嬴凰谨记在心!日后若有机会,定不负此恩!!”
连自己的封号都说出来了,以才名封号为誓,赵诗雨此言的分量也不轻。
嬴则此时收了脸上的笑容,严肃认真,正色道:“公主与我秦国王上有过约定,更有出仕我秦国之心,既然如此,那公主便算是我秦国之人!我秦国之人,岂能受列国欺辱呢?”
说完,嬴则看着赵诗雨,虽面上严肃,眼底却很是亲和,显然是将赵诗雨视作了自己人!
“……”赵诗雨对此,执手深深一礼,心意尽显。
嬴则就此看着,应了赵诗雨这一礼。
待赵诗雨坐好,嬴则出声问道:“公主,老夫心中有个疑惑,想请公主予以解答!”
“老先生请讲!”赵诗雨很是乖巧地应答。
“老夫听闻,先前荀老夫子路经邯郸,曾收公主为弟子?”嬴则问道。
“是的。夫子乃当世之大贤,诗雨承蒙夫子看中,才能忝列夫子之徒。”赵诗雨回得很干脆。
得到回答,嬴则笑道:“公主过谦了!老夫此行来邯郸,沿途曾经见到过荀夫子,还与夫子小酌片刻。夫子谈论起公主,那可是赞不绝口,直言能收公主为弟子,此生已无憾矣!”
“老先生见过夫子?还请告知,夫子近况如何?身体可还康健?”一听嬴则见过荀子,赵诗雨连忙出声询问师傅的近况,面上也有些忧色。
荀子自从西行之后,赵诗雨就很少接到关于他的消息了,这么长时间过去,渺无音讯,终归是有些挂念的。
“夫子一切都好,公主不用担心。夫子现如今在我秦国孟县开了个学堂,平常也只教一教小娃娃,日子过得也算惬意。”说着,嬴则似乎想起了自己初看到荀夫子时,俨然一副在秦国养老的打算,不免轻笑出声。
“老夫与荀夫子谈论之际,夫子还曾委托老夫向公主转告,让公主不必忧心于他!公主放心,老夫已经叮嘱过孟县县令,平日里会多加照顾夫子,公主可放心了!”
“如此,就多谢老先生了!”赵诗雨听完,也放下了心,连忙点头道谢。
这时,看着面前的赵诗雨,嬴则老眼微眯,其内精光闪烁,轻声问道:“老夫虽与夫子交谈,但是对于为何收公主为徒一事,夫子始终三缄其口,不愿细作解释,甚至还让老夫前来邯郸,亲口询问公主。公主,可愿为老夫解惑?”
“……”听闻这话,赵诗雨沉默了。
赵诗雨心里清楚,自己当日与荀夫子讨论的,那可是改制变法!
当日与赵诗雨相谈的几人,都是学者,此事也就相当于是在谈论学术,所以倒也无妨。
至于说嬴政,那可是赵大小姐手把手调教出来的,根正苗红,会出什么乱子??
可现在不一样了,眼前这人可是秦国宗室的亭侯,旁边还有一个秦国宗正,赵诗雨要是当着这俩人的面儿直接来一句:没聊什么,就是准备给你秦国变法……
嗯……怎么说呢~~总归是有些不妥的,对吧~~!
要是眼前这俩是死心眼,坚决笃定秦国之法不可变动,认为你赵诗雨改制就是在玩火,刨我秦国的根,那恐怕此番都有谈崩的可能,更是会对日后之事有着不小的隐患。
毕竟,世事很难意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