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着玄奥纹路青袍、仙风道骨的青年,正朝这边走来。
嬴政见到此人,扫向旁边的长剑,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抄起剑起身,迎向青年。
孟芈愣愣地看着嬴政的背影,良久才反应过来,小脸一皱,愤恨不已,抬起光洁如玉的小拳头,砸向地面。
“痛~呜呜~~!”很快,捶到石头的孟芈抱着小拳头猛吹,挺拔的胸脯随之震颤,眼角还挂着泪花,一脸的委屈巴巴。
“嬴凡,不得无礼!”而此时的嬴政,招呼了嬴凡一声,示意放松,随后越过几人来到青年身前,拱手一礼,道:“嬴政见过先生!敢问方才可是先生掷剑相助?”
“正是贫道!听公子名讳,莫不是这秦国的嫡公子?”青年朗然一笑,随后眯着眼问起了嬴政的出身。
“不错!方才多亏有先生襄助,嬴政与同伴才能幸免于难,先生之恩嬴政莫不敢忘!还望先生告知名讳,嬴政好禀告父王,为先生封赏!”嬴政认真一礼,相谢救命之恩。
以方才的险峻情况,若是没有此人的长剑相助,恐怕如今站在这里的,是那一群恶狼!
这等大恩,嬴政自然铭记于心,不敢轻慢。
“哈哈~公子言重了!徐福在这个地方见到公子,这本就是上天注定。天命定之,徐福身为修道之人,岂能不尊呀?哈哈~”徐福一声轻笑,无丝毫邀功之举,反而将这份恩情扯到虚无缥缈的天道之上。
“徐福先生是方士?”嬴政听闻后有些惊讶,奇声问道。
“不错!贫道修习易学大道多年,近些年有感天道,特入世应运。”徐福微微一笑,眼底亲和得很。
“原来如此,不知先生竟然是江湖高人,嬴政失敬!”方士在江湖当中属于非常神秘的一群人,平常难得一见,个个都精通卜算相术,精于掐算,嬴政也只是听荆轲说起过,不想如今居然见到了真人。
“公子过誉,贫道不过是一酸腐方士,实在当不起公子一句高人!”徐福连连摆手,对嬴政的赞言自愧不如。
对此,嬴政没有回应,只是说起了方才的恩情:“先生是方士,行事遵循天道,此为先生之道。嬴政欲报答先生救命之恩,这是人道!天人相分不交,天道也好,人道也罢,嬴政终是要报此恩德,还望先生与嬴政一同会见父王,否则嬴政心中难安!”
徐福眯眼端详了嬴政好一会儿,良久才怅然一叹:“公子道心灵慧,实非凡俗之人啊!”
同时,徐福心中暗念:“这等道心基础,心明神慧,或许这应天命之人,就是他也说不定啊!”
思定,徐福郑重回道:“既然公子所求,徐福定然遵从!”
听到徐福答应,嬴政很是开心,笑着说道:“理当如此!”
随后,嬴政将手中长剑拿到徐福的面前,双手呈上:“此乃先生佩剑,现物归原主!”
徐福看着长剑,蓦然抬眼看着嬴政,眼中似有华光闪过,脸上高深莫测,轻声道:“公子,这长剑公子用着如何?”
“灵剑藏神,锋锐无比,乃当时罕有的名剑!”嬴政丝毫不吝赞赏之言,任何夸赞,这长剑都当得起。
“公子若是喜欢,这剑便赠予公子!公子看如何?”徐福笑着回话,脸上平淡亲和,就是有一些怂恿的意味。
不过,嬴政就很震惊了,连忙摆手:“此剑太过名贵,想来也是先生所爱,嬴政万不能收!还请先生收回!”说着,将长剑往前一送,放在了徐福身前。
“哎~~公子不必着急。”徐福抬手抵住长剑,制止了嬴政的动作,随即眉毛一挑,饶有兴趣地说道:“公子可知这长剑的来历?”
嬴政茫然摇头,不明所以。
对此,徐福解释道:“此剑名为赤霄,乃是上古人神共铸,阴阳交汇孕育出的绝世之剑,更是天地间唯一一把帝王之剑,尊贵华然。公子有嫡公子之尊,日后若无差错,将会是一代帝王,佩此剑岂不是相得益彰?”
徐福说得小心,还有些引导的意味,似乎刻意引诱嬴政收下此剑。
嬴政看着手中的长剑,一时也有些意动,只是长剑虽好,嬴政的心中却有些遗憾,似乎冥冥之中感觉哪里还差些。
“或许,这柄剑不属于自己吧!”嬴政心中微动,目光一定,迎着徐福期待的目光,正色拒绝道:“先生,嬴政还是不能要。且不说这柄剑价值连城,嬴政不能夺先生所爱。单说嬴政本身,这柄剑虽然是帝王之剑,但是嬴政之志,却不会止步于区区帝王!这赤霄,始终不是嬴政的所属,还望先生收回。”
说到这里,嬴政的神色坚定,目光沉稳,想来已经下定了决心。
对此,徐福虽然心道“可惜”,但是却也没再坚持,从嬴政手上取回赤霄剑,佩回腰间,感叹道:“公子所言甚是,或许这赤霄剑非是公子所属,贫道便不强求了。贫道精研上古名剑,希望公子能遇到,专属于公子的那一柄名剑!届时我愿为公子掌眼!”
拿回赤霄,徐福心中叹息:可惜,看来这赤霄剑,还未到出世之时啊!这等神兵,看来还要埋没下去了。
“先生美意,嬴政心领!还请先生随嬴政回营,届时嬴政亲自向父王举荐先生!”嬴政淡然受此心意,轻声相询。
“一切谨随公子之意!”徐福顺从点头,没有再多言。
收到回应,嬴政笑着一礼,随后扭身吩咐几人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徐福看着嬴政,心中不禁沉思:名剑择主,赤霄剑更是神物。此子能拔出赤霄剑,显然赤霄剑并未排斥他,按理来讲他已经算是赤霄剑的主人了。
可为何,他放弃了赤霄,赤霄也并未震颤?难不成……这世上还有哪一柄剑,比赤霄还要符合此子的紫薇帝气??
超越三皇五帝之霸者……嬴政……
摇摇头,徐福神神叨叨地嘟囔了好一会儿,始终想不通,也只能无奈作罢。
就在徐福发呆的这段时间,嬴政也与蒙恬等人一同完成了收拾,一行六人向营地行去。
许是来时将活物猎得一个不剩,众人回去这一路,途中没有遇到半点儿的动静。
半路上,还碰到了前来护卫的禁卫。
原来,先前跑出去的芈系之人,向子楚禀告了林中狼群的事情,子楚连忙派遣禁卫和嬴铁来护卫嬴政。
眼见嬴政跟嬴凡都没事,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前来护卫的嬴铁一颗心下肚,好好地喘了口粗气。
有了禁卫拱卫,安全更没有隐患了,嬴政等人也是松下心神,不必再紧绷着了。
不多时,一行人就来到了营地之前。
“政儿~!”远远地,子楚携一众大臣遥遥赶来,看到嬴政几人满身血污,子楚脸色大变,忙不迭地高声呼喊:“医官呢?快传医官!”
这其中,臣子当中的昌平君看到孟芈无事,顿时脸色稍缓,沉寂了下去。
“父王!”见状,嬴政心头一暖,笑着回道:“政儿几人都无事,父王不必担心!”
“无事?你这满身的血,又是怎么回事?”子楚看着嬴政满身的血污,看到儿子脸上的疲惫,子楚忧心不已。
“父王,这都是那些狼群的血,政儿还将狼王也一并杀了!”说着,嬴政伸手一指身后禁卫手中的狼尸,狼王的大块头和发亮的毛色,无疑是引人瞩目的。
那名禁卫上前,将手中的青狼王尸体放在了地上。
“真是狼王,这块头都快赶上猛虎了!!”
“政公子当真神勇啊!这狼王恐怕已经成精了,就这还被政公子斩于手下!”
“政公子才名显露,如今更有悍勇之武,真是我大秦之福啊!”
“哈哈哈~好!”听着身边臣子的赞言,子楚脸上的忧虑一扫而空,心里是自豪万分,忍不住大笑出声,看着嬴政说道:“我儿神勇!政儿,你想要什么赏赐,为父都满足你!哈哈哈~~!”
对这些夸赞之言,嬴政表现得就很淡然,正色说道:“父王,政儿此番能搏杀狼王,全赖徐福先生掷剑襄助,更离不开蒙恬蒙毅嬴凡三人的生死搏命。故此,嬴政不敢邀功,还望父王同赏!”
这一番作态,临功不骄不躁,不忘有功之士,甘愿共享功绩,这条条框框,都让臣子心中大赞嬴政的品性,当下又是一番赞赏之言。
子楚听着旁边的夸赞,心里美滋滋的,对儿子的请示满口赞同:“好!就依政儿之见,所有人都赏!”
“嗯??咳咳……”说着,子楚看到几人当中的徐福和孟芈,顿时身形一顿,连眨了好几下眼睛,这才看着徐福,率先问道:“这位先生,可是襄助政儿的徐福先生??”
“贫道徐福,见过秦王!”徐福躬身一礼,郑重其事。
“父王,徐福先生是山中方士,此番入世,偶遇助政儿击杀狼王,居功至伟!若没有徐福先生,恐怕政儿此时已葬身狼腹!”一旁,嬴政配合着介绍。
听闻这话,子楚当即郑重相对,持礼相待:“先生此番出手救我宗室公子,对我秦国有大恩,我秦国感激不尽。先生若有所求,还请尽言,子楚定全力满足先生!”
徐福见此连忙屈身,恭声道:“秦王大德,徐福拜服。此番徐福下山,也是有心展露所学,若是秦王不弃,可否将徐福收入太卜署,徐福愿为秦国一卜师。”
闻言,子楚皱眉道:“只一卜师吗?这也太委屈先生了,子楚心难安啊!”
“还望秦王应允。徐福身为修道之人,世间名利淡泊于心,只愿得一卜师,即可!”徐福再次请愿,语气郑重。
“这……”子楚沉吟了下,见徐福一脸认真,只得允诺:“既如此,那子楚便允了先生,不过不是卜师,而是卜丞,仅次于太卜之下,先生看如何?”
徐福想了想,职位之变倒也无妨,于是便应声:“如此,多谢秦王。”
“呵呵~先生满意即可!”子楚笑着回应。
随后,子楚的脸上就变得有些怪异,撇过头看向人群中相当“亮眼”的孟芈,不知该如何开口。
方才心系嬴政安危,子楚未仔细查看,也就没有注意到此。只是如今看到,心里就很是诧异。
冬狩游猎,何时有过女子了??而且这女子看向政儿的目光,嗯……
见父王满含揶揄地看过来,嬴政挺平着脸,面上无丝毫波动,一板一眼地回道:“这是孟芈,昌平君之女,儿臣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混进来的,此行机缘巧合之下遇到此女,便一起带出来了。”
这口气,有种孟芈是个街溜子的既视感……
人群里,孟芈低着头,听到嬴政这话,脸蛋红润,心中气鼓鼓的。
“额……”子楚一时有些愣然。
“王上赎罪,臣管束不力,让这妮子冲撞了公子,臣有罪!!”这时,子楚身后的昌平君熊启连忙出面,来到前面朝子楚和嬴政先后一礼,连连告罪。
“……”子楚一时无言,不禁多看了昌平君两眼,安抚道:“无妨,都是孩子,不必紧张。”
“孟芈是吧,抬起头来,让本王看看。”
王上之令,孟芈听后娇躯一颤,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小脸通红,羞涩得很。
“嗯~很好!”看到此女的面容,子楚暗自点头,不着边际地看了眼嬴政,心底暗笑。
秦王的赞言一出,臣子当中的气氛就有些变了。
孟芈听见夸赞,一脸惊喜地看向嬴政,却只看到嬴某人的后脑勺,当下娇羞地低头。
旁边,昌平君一颗心落定,缓缓起身。只是这刚一起身,就感受到臣子当中飞来不少的目光,个个都复杂难明。
面对众人的注目礼,昌平君表现得就很淡定,面不红心不跳,淡定超然。
见状,一众臣子心中都暗骂昌平君狡猾,居然将自己的女儿塞进冬狩,以此寻机会亲近嬴政公子,真是狡诈!
同时,不少家有女性后人的臣子,此刻都扼腕叹息,感慨为何自己没发现这一招……
冬狩的最后,秦王对本次参赛的年轻才俊加以表彰,并以所狩猎物的重量赏赐相应数量的金饼,以资鼓励。
并再次展开了一场恢宏豪迈的演讲,大述秦国历史,宣扬秦人风骨,讲得那叫一个热情高涨,底下的少年个个都激动得脸红脖子粗,就差嗷嗷叫了。
而对于嬴政这一队人,除了被重点点名表扬之外,由于此行猎得了狼王,加赐王玉五块,珍宝十斛。
就连孟芈也是如此。
此举,无疑让一部分臣子更为感叹。
最后,封赏结束,本次冬狩盛会也总算是有惊无险,终是踏上了归程。
归程的队伍中间,昌平君马车上。
孟芈坐在窗户边,偏过头倚在马车上,视线穿过车窗,看向前方策马掠过的嬴政,美目饱含深情,少女娇羞,芳心暗许。
“芈儿~~芈儿~~”马车上,昌平君看着女儿,张口呼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唤回孟芈飞出去的魂儿,当下沉声凝气,大声唤了句:“芈儿!!”
“啊??”孟芈心一抖,忽然反应过来,连忙收心,羞红着脸扭过头,小声回道:“父亲。”
“嗯!”对于孟芈的变化,昌平君视若无睹,而是莫名其妙地问了句:“今天还顺利吗?”
“嗯嗯!!”说到这里,孟芈立马来了精神,娇声道:“父亲,公子人很好,也很信任孟芈,我们还约定晚上要去合信酒楼庆祝呢!”
“哦~~那就好。”昌平君听闻后,笑着点了点头,并关切地说道:“晚上早些回府,你一个女孩子在外,总归不好。听到了吗?”
“知道了父亲!”孟芈见父亲答应自己外出,顿时喜形于色,一想到晚上又要跟嬴政一同赴宴,心里甜蜜蜜的。
一个人激动了好一会儿,孟芈这才看到父亲一直关注自己,目光里还有些探究,当下立马羞得满面通红,像鸵鸟一样低下头。
孟芈表露出的害羞模样,昌平君自然心里有数。只是,在想到一些事情之后,昌平君的眼中复杂难明,似有忧愁,看向孟芈的眼里,不自觉间多了分疼惜。
“唉……”微不可查的一叹,在马车内响起。
孟芈隐约间听到了一些响动,一脸疑惑地抬头,看向父亲。
见孟芈看来,昌平君连忙收拢神色,忧虑和复杂瞬间一清,脸上笑容浮现,刚才的一切就像是从未发生过。
见父亲的脸上并无其他,只笑着看着自己,亦如往常一般,孟芈当下将那一丝疑惑抛诸脑后,脸上带有一些期待,娇声问道:“父亲,你与女儿打的赌,还算数吗?”
说完,孟芈的眼里亮晶晶的,似有万千星光在闪烁,绚丽动人。
“嗯?什么??”昌平君脸上的笑容一僵,一时有些混乱,疑惑地吱声。
“父亲~~~”孟芈的嘴巴一下子就撅得老高,委屈巴巴地看着,一双大眼像是会说话,里面全是埋怨:“我们说好的呀,只要女儿此次冬狩能博取到公子的信任,以后女儿的婚事就由自己做主!!”
“父亲,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呀!”说着,孟芈上前拉着昌平君的手,晃啊晃个不停,可怜巴巴地撒娇。
“哦~~哦!原来是这事!哈哈哈~我差点儿忘了!”昌平君一被提醒,当下就反应了过来,连忙笑着应道:“好好好,为父都依你,依你!”
见父亲应声,孟芈的眼睛立马眯成了月牙,喜得合不拢嘴,娇俏笑道:“嘿嘿~父亲真好!”
完成心愿的少女,笑起来是最迷人的。像春日里娇艳的茶花,单只朴素的色彩,却有着最纯粹的美丽。
昌平君笑着,看着女儿巧笑嫣然的小模样,眼底隐隐划过一抹心疼,却很快消散。
“这一切,都值得!”昌平君的眼底,逐渐变得平静、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