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传闻这氏月乃是天一阁的阁主,此人在赵国,应该就相当于我奉天阁在于秦国的作用!据赵庸所讲,伯阳君本来与氏月有恩,但是最后此人却行背叛之举,致使伯阳君蒙冤入狱。”
“不过,如此倒也契合秦国作风,他国之间者细作,首要任务便是破坏敌国朝局的稳定,为此不论是伯阳君还是合信君,对方根本就不在乎,只不过顺势而为。只要将其中一方压垮,都算是胜了一筹!”
“只是可怜伯阳君与令堂二人,被赵诗雨以及秦国势力玩弄于鼓掌之中,更是将公子你伤害至深,简直可憎!卫单与赵庸每每回想,都难以想象公子所受之苦痛万一!”借着这个势头,卫单已经改口称呼吴成为公子,再度拉近二人关系。
这个时候,吴成已经不在乎这些身世称谓了,少年的心中对于仇恨的辨认,仅凭那一股意气,如今在卫单的说辞之下,吴成已经逐渐陷进了生母的生死之仇当中,对以往的认知和观念,也都已经悄然发生了转变……
“合信府……氏月……”吴成愣愣地念叨了句,面上痛苦迷惘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凌厉和冷漠。
赵诗雨暴行,母亲的身死,这些本来已经盖棺定论,将近遗忘的事,如今被卫单翻了出来,那昔日所受的苦痛和羞辱再次涌上心头,让吴成心中的恨意与之剧增,内心开始朝另一方面蜕变。
“卫单,此事应与公子无关,为何你们都说公子嬴政也是我之仇敌?”吴成心中将合信府和氏月列入了敌人名单,但是对于嬴政,吴成始终抱有一丝“理智”,觉得嬴政待自己不薄,不应如此忘恩负义。
对此,卫单立刻反驳,认真说道:“嬴政当年虽然尚小,纵然对于此事没有牵扯,但是其人跟在赵诗雨身边多年,早已是我们的敌人了!更何况,当年伯阳君旧友司寇易华欲要借嬴政之口查出伯阳君身死之因,但最终却折戟半道,遭了赵诗雨等人的道!所以,公子莫要意气用事,时刻铭记,嬴政与赵诗雨,都是一路人,是我们的敌人!”
“……”吴成神色有些沉重,回想起这几年来侍奉嬴政的过往,不免心生寒意,沉声说道:“嬴政,根本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虽然心有仇恨,但是吴成并未被恨意冲昏头脑,知晓自身斤两,在嬴政面前根本就不够看!
“我侍奉嬴政多年,在他的身边,我见识过太多朝堂重臣、世家才子,甚至就连江湖高手也比比皆是,这些人无不折服在公子麾下,任劳任怨,尽职其为!我不知道你们奉天阁有多大的能耐,但是就连其麾下的合信酒楼掌柜赵厚都能探查到你们的端倪,更何况是心思深如渊的嬴政!要想将嬴政视为敌人,你最好有相对应的本事!”
吴成表情凝重,脸上甚至渗出了些许汗滴,脑海中嬴政的身影,宛若神灵一般令人敬畏,生不起半分的抗衡心思。
听了这话,卫单轻轻一笑,神态间多有自信,笑着说道:“合信酒楼的本事,确实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是奉天阁在咸阳城中,不光一个据点,仅仅捣毁一处,伤不到我等筋骨!奉天阁乃是信陵君穷尽半生建设而成,不管是江湖影响还是势力范围,就算是墨家也不得无视!”
“最好如此!”吴成深吸一口气,并未就此看好卫单以及奉天阁,仍抱有一分忧虑:“嬴政心智超凡,胆识谋略都非常人可及,就连他自己也是身手极好的高手!就算是当朝相邦,也被嬴政捏在手中戏耍,难以看清嬴政之心!”
闻声,卫单脸上的笑容也顿了顿,眉头微微皱起,从吴成的话中,听到了这等常人根本难以得知的隐秘。
“公子教诲,卫单铭记于心!”卫单拱手大礼,拜过吴成,以示自己心明。
见状,吴成舒了口气,算是得了半分心安,随即看向卫单,再次询问道:“既然要报仇,那你们对此可有筹算?”
卫单当即拱手言说:“公子,古语有云:敌之所谋,我之所制!奉天阁身处秦国之隅,深陷囵圄,难以施展,不过寻求敌人之目的,尽全力破坏之,便算得上是得偿所愿了!”
“……”吴成静静思索,没有搭话。
这时,卫单继续说道:“秦国所愿,乃是兵出六国横扫天下,一统山河~!而赵诗雨所愿,应是与嬴政有关,欲插足秦国大局~!既此,我等之谋,便是暗中破坏,组织秦国兵出,使其内乱,无暇顾及他事!”
“卫单,你们如此谋划,究竟是为了伯阳君,还是为了信陵君?”吴成听着,突然出声,面色不明,眼中另有意味。
“……”卫单听后,抬眼看向吴成,面色如常,正色道:“卫单为奉天阁主事,信陵君下辖,所行之事自然以信陵君为准!”
“只是赵庸兄弟,如今已是我奉天阁中人,同为一家,自然有同为一家的做法!公子,我等心中所想虽不尽相同,但是目的却只有一个,那就是对付秦国,对付合信商会!在这一点上,不论是伯阳君,还是信陵君,都是一个意志!”
吴成面色不改,心中早有所思,只是见到卫单坦诚相告,倒也心安了几分。
“说到赵庸,你有什么办法把他救出来吗?”吴成接过话题,开始商讨如何从廷尉府大狱中救出赵庸,这个昔日的伯阳府旧人……
“江湖高手奉天阁并不缺乏,只是对廷尉大狱中的格局,守卫分布,以及赵庸兄弟具体所在,我等并未查到任何相关信息,故此不敢轻举妄动!”卫单恭声回复,言辞当中意有所指。
“这些我都知道!”没有让卫单失望,吴成听后当即回复,径直讲说道:“我去过廷尉,知道赵庸所在何处!”
“如此,我等将有十分把握,救出赵庸!”卫单对此也有些激动,赵庸一日未救回,奉天阁就始终处在被人察觉的边缘,在这咸阳城中,危险与日俱增!
随即,吴成将廷尉府的布局,守卫巡察情况,以及大狱和内狱的位置,统统告诉给了卫单。
受嬴政之命,吴成专门负责与章邯对接,时时确认审理一事,对廷尉府的了解,自然也是因此而熟络。
故此,有了吴成的消息,这对于暗中潜伏的奉天阁而言,无疑是极其关键的进展。
“公子放心,有了这些信息,今夜即可派遣高手潜入廷尉府中,营救赵庸!”卫单感慨而叹,对于吴成所指示出的廷尉内情详尽,感到叹服。
吴成点了点头,随后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估摸着时辰,回头向着卫单说道:“今日公子朝议,按照时间来看,应该快要结束了,我也要尽早离去了,免得惹人心疑!”
“该是如此!公子日后若有信息,直接可传达至公子府后门临街的平溪商铺,那里人丁稀少,不会有人注意到!”卫单连忙将联络点告知给吴成,以备日后再用。
“好!”吴成点头应声。
“溪云别院建设之初就设有多条暗道,其中一条就直通主街,卫单安排人带领公子前往,这样一来也好隐藏行踪!”说着,卫单唤来一人,相送吴成。
待吴成离开后,卫单长舒一口气,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凝目思索。
这时,最初带着吴成进来的那个持剑男子,进到屋内,朝着卫单走来。
“头儿,怎么样?”持剑男子开口询问。
“已经说通了!”卫单语气轻松,回了句:“有吴成在嬴政身边策应,这样一来,后续我奉天阁,将有大作为!”
“吴成此人可信吗?毕竟不过是个年不及冠的少年,还是个寺人……”对此,持剑男子有些微词。
“莫要再如此!”卫单皱眉批驳,看着持剑男子低头,这才回头说道:“既然是赵庸让他来的,那我等也不必多心!更何况,伯阳君的十多个子嗣当中,也就唯有吴成如今的身份地位最为有利,我等能够争取到,已经算是难得了!”
“可万一吴成自己露出了马脚,这岂不是会牵连到我们?”持剑男子有些忧心。
“……”卫单无言,思索了良久,才轻启唇齿,念道:“能够认识到嬴政的恐怖之处,这已经算是眼色过人了!待在这样的存在身边,吴成应该知道该小心行事!况且,奉天阁的存在也不是吴成了解的,大不了到最后,舍了他便是!!”
“嗯!知道了!”持剑男子点头应道。
“对了,营救赵庸,就由你来带队!务必将人找到,救出后连夜送出秦国,免得到时候生出乱子!”
“好!”
破落不堪的溪云别院,看似毫不起眼,却蕴藏着深不可测的城府!
…………
公子府。
嬴政坐于书房主案之前,看着手中书简,时不时端起漆碗,品上一品。
秦赵之间的大戏终于上演了!井忌奉命前往统领大军出至赵国,想来如今也已经出发至蓝天军营了,照这个进程,过几天六国都将收到消息,接下来,就要看列国怎么反应了!
若是魏楚不死心,想要搞些动作,那就趁机谋划一番,看能不能借机以两国盟好之由,先试试赵国的口风!
当然,若是魏楚不作为,那自然最好。使敌畏惧,总要好过使敌尊崇!赵国,必须在秦国面前,低下头认主!
手中的书简,良久都未曾翻动,嬴政手持书简的动作也已保持了很久,很明显注意力根本没在书简之上,而在另外的地方……
“公子……”门外,传来了熟悉的通告声。
嬴政放下书简,目光看向屋外,随口应道:“进来吧!”
话音刚落,吴成从门外踱步走进,来到嬴政桌案之前,恭谨跪地,双手上抬,将一书简放置于桌案之上,恭声说道:“公子,这是今日章邯大人给的简报。”
“问出来了吗?”嬴政没有伸手去看,神情看上去有些百无聊赖,端起茶碗饮了下去,随后又为自己续了一杯。
“没有!”吴成恭声回复。
“呼……”嬴政长出一口气,却并不意外,好像已经习惯了:“这奉天阁的人,嘴还真是硬啊!”
说完,嬴政准备再喝一口,刚端起茶碗,却停了下来,接着说道:“你明天再去,若是那人还未招出什么,就给章邯说一声,将其处理了吧!”
“公子……之意是,杀了此人?”吴成神色一紧,言辞顿了下,连忙反应过来,圆了过去。
“怎么?不行吗?”嬴政听出了吴成话中的疑问,当即反问了句。
“公子之意,小人定当遵从!”吴成连忙恭声点头。
只是,嬴政却有些诧异于吴成的变化,当即出声询问道:“吴成,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公子……小人只是觉得,小人仅是侍奉公子几年,公子就委托小人如此大事,小人一时惶恐,不愿让公子失望,故此才多嘴问了两句。”吴成顺应着嬴政的心思,小心翼翼地回道。
对此,嬴政却讪然一笑,笑着说道:“哈哈~~不必如此!你我都是从邯郸而来的,知根知底,相较府中其他下人,我肯定更信任你!你跟在我左右也有三年了,也该像这样多思考思考,长长自身见识!”
“小人,拜谢公子重视!”吴成神色激动不已,颤抖着声匍匐在地,跪礼相谢嬴政重视之恩。
“好了,起来吧!”嬴政将其叫起,随即解释起了方才所言:“虽然不知道奉天阁的底细,但是这人能扛过廷尉的手段而不招,恐怕也是死士一类,再拖着也没什么结果,倒不如杀了此人,再伺机传出关于此人所在的假消息,看能不能钓出这背后的鱼儿!!”
“公子高明……”吴成心头狂震,胆寒不已,连忙低头颂扬,不敢显露一分一毫的异样,依旧恭敬如初。
吴成对嬴政的看法没错,嬴某人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跟这样的人作对,有一点一定要注意,那就是不要让对方知道你是他的敌人……
藏在暗处,就像是伪装之下的蠹虫,方能保得一时平安!
桌案前,嬴政轻声一笑,对于吴成的赞扬之辞,倒也没放在心上。游龙的意志可不会因为麻雀的叽喳而动摇,虽然话有些直接,但是事实如此!
不过,眼下正交谈着的两人却压根就不知道。当年残顾在赵诗雨的手里,经历了怎样的恐吓……
论起刑罚逼供,显然这个时代还是弱了些……
当然,最后赵岳因为有些东西太伤天和,还不仁道,就叮嘱了下去不能传出去,否则赵诗雨的声名那可得添上一笔阴森恐怖的墨色……
傍晚,月黑风高。
前半夜还算安静的咸阳城,到了后半夜,又是城卫军巡防,全城戒严。
不过,历经了这两年多事的咸阳城民众,对此也都已经是习惯了,反正往年多年难得一见的全城戒严,这两年已经数不清是第六次还是第七次了,历经“磨难”淘洗的咸阳民众,对此表示还能接受。
与之相对的,就是戒严之缘由了。不过廷尉府犯人被劫这样的消息,也就比不上之前几次,顶多也就是被人当作饭后笑谈,谝谝闲传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