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尽头,残顾眼看着章邯离去,隐藏在斗笠之下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奉天阁的人难觅寻踪,但是章邯既然出面追查,那看样子已经有所动作,残顾自然也要点明一二,助一把力。
在相府盘踞,残顾没有与嬴政沟通的媒介,如今碰上章邯,却也是个不错的机会!
一桩心事搞定,残顾顿感轻松,伸了伸懒腰,翻身越过院墙,来到了旁边紧挨着的一处院落当中。
飞身进入院落中,从一堆杂物当中翻找到了自己的佩剑,转身就准备离去。
突兀地,残顾心跳猛地一滞,浑身汗毛乍起,动作迅捷如电,抽剑指向身后,只见方才还空无一人的院中,此刻竟然多出了近十人,个个黑衣蒙头,面上还带着青铜面甲,神秘诡异。
这么恐怖的一幕,残顾在看清对方面甲之后,却松了一口气,放下了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残剑回鞘,看着眼前的一众黑衣人,忍不住嘀咕了一声:“你们隐杀,都是这样神出鬼没的吗?”
出声之间,颇有些责怪之意,似乎不爽自己被吓到。
当此同时,为首的黑衣人抬手,卸下了自己的面甲,显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孔,轻笑着说道:“独斗信陵八剑山风二剑之合击,犹能胜之!昔日的密卫双雄,纵然被调往斥字营这么多年,这身手看样子也没落下,真是难得呀!”
“……”看到为首那人的面孔,残顾脸色一动,对此颇有些惊讶,诧异地说道:“黄辰?”
玄鹰军地字营三队之一,隐杀之首,都尉黄辰。
微微思索了阵,残顾当即反应过来,继续问了句:“你们是为了山风二剑来的?”
说到这里,残顾心里微微一沉,难道自己此番出面,坏了玄鹰军的事儿了?
“是,也不是!”对此,隐杀黄辰挑眉一笑,答得隐晦。
“??”残顾眉头一皱,心中有些疑惑,同时也对黄辰表现出的轻佻感到有些不爽,冷哼了一声,沉声道:“方才风剑被我重伤的时候,你也在旁边的吧?为什么不出来截杀这二人?”
“我收到的命令,是探查跟踪山风二剑,不让他们在咸阳引动乱局。其余的,军主并未授权!”见到残顾有些怒色,黄辰嘴角微扬,不紧不慢地道了一句。
“……”残顾眉头一皱,心中隐隐有了筹算。
难道,隐杀他们是在钓山风二剑背后的人吗?
想到这里,残顾轻声道了句:“指派山风二剑的人,在吕不韦的府上,名为卫单。”
黄辰嘴角的弧度越发邪异,很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很好!找你果然没错!真是没让人失望啊!”
“装什么逼……”残顾冷哼了一声,对黄辰所表现出的居高临下的感觉很不舒服,闷声嘟囔了句,就准备离去。
“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走了!”残顾挺平着一张脸,公式化地打了声招呼,就准备离去。
“慢着!”在残顾转身准备离去之际,黄辰出声了:“方才,你给那个廷尉的令牌,不会是天一阁的阁主令吧?”
残顾缓缓转身,目光冷沉,看着身后神色阴晴不定的黄辰,沉声说道:“是又如何!”
“……”黄辰微顿了片刻,蓦然嗤笑了开来:“是又如何??呵呵呵~~~”
渗入骨髓的阴冷笑声,从黄辰的口中流出,随即笑意瞬间消散,微眯着的双眼当中隐隐带着一丝杀气,冷冷地说道:“对付奉天阁,君上和军主所下达的号令仅仅只是暗中调查,并未有泄露玄鹰军存在的打算!可是你今天将阁主令交到旁人之手,天一阁若是参与其中,万一让奉天阁的人看到端倪,摸到了天一阁暗中的联系,届时让玄鹰军暴露在信陵君的眼中……氏月,你该当何罪?!”
说到最后,黄辰身上气势鼓动,黑袍烈烈轰轰,极致的阴寒杀意涌向残顾周边,让残顾有种置身于泥潭,挣扎只会越陷越深,再难脱身的错觉。
“监正使章邯所代表的乃是王上!我为章邯探查加一把力,就能尽快从明面上拔除奉天阁在咸阳的分支,相比较之下有何不可?”面对黄辰的气势压迫,残顾沉心静气,调动自身内力倒压向黄辰,沉声冷喝。
“呵呵!”面对残顾的对抗,两大一流极致的高手之间瞬间就风云变幻,恐怖的威压铺散在整个院落当中,无声地的交锋渐渐拉开帷幕,残顾的反驳,也让黄辰气极反笑:“天一阁的阁主令,是军主看在你为国尽忠的份上,才没有收回,让你留个引子,好日后寻求一些帮助。而不是为了让你转手交予他人的!”
“哼!交出阁主令的人是我,若是真因此出了事,我自会全力承担!”残顾冷哼了一声,对黄辰的威吓感到不爽,继而澄清道:“此外,我现在的名字是残顾,氏月这个人已经消亡了,还请都尉记得改口,否则传到闲杂人等的耳朵里,指不定又要出什么乱子,到那个时候,都尉恐怕也当不起这罪责吧!”
“呵呵……”黄辰清冷一笑,感慨道:“都说斥字营的人多半都是书生,以前我还不怎么信,可是今日一见,昔日不善言辞的冷傲双雄之一,如今也成了善于争辩的书生了,牙尖嘴利,这可真是难得一见!”
面对黄辰的淡淡讥讽,残顾沉声念道:“论实力,你我皆为一流极致;论官职,我等同为玄鹰军十二队之首,纵然我为校尉,你为都尉,但是你我职责相等,无高低之分,我不是你的下属,也无需听从你的命令!”
“更何况……”说着,残顾冷哼一声,说道:“我早已受先王之命,抽身于玄鹰军之外,也就是说,你我现如今毫无瓜葛!你,还没这个资格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呵呵呵~~”残顾的冷喝之言,说得黄辰摇头一笑,轻声道了句:“不错,我确实没这个权力指手画脚,不过你可别忘了,玄鹰军地字营,乃是稽查审判,消灭所有有害于王族以及玄鹰军的各方力量,也包括个人!”
说着,黄辰冷冷地一笑,看着残顾道:“你最好祈祷,玄鹰军不会被奉天阁查出端倪,最好不是因为你!要不然,你的名字,说不定也会出现在隐杀的名单之中!”
说着,黄辰周身蓦然升腾起一丝诡异的气势,宛若黑洞一般深邃、幽寂,好像要将任何所见之物都吞噬下去一样,异常可怖!
“半步宗师?!”残顾很直观地体会到了这一股气机,顿时心头一震,暗自震惊。
黄辰这个人,残顾先前在密卫之时就多有耳闻,乃是隐杀当中的绝对主力!曾经单人刺杀魏国公子,功成身退,一举成名,最后直接成为了隐杀的头儿!
而在黄辰登上都尉之位的时候,残顾还只是密卫的一员,虽然已有了“密卫双雄”的名声,但是比起眼前这个黄辰,显然还差上一筹!
残顾凝重地看了眼黄辰,没有搭话,转身飞身离去。
院中,看着残顾的身影消失,黄辰未做任何阻拦,就这么静静看着,目中精芒闪烁,暗中盘桓。
相府,卫单的小院当中。
卫单正在与属下商议奉天阁成员撤离咸阳的诸事,突然之间房门被人撞开,山剑搀扶着风剑走了进来,一股浓重的血腥气随之飘荡开来,风剑的前胸更是已经被血色浸染,鲜红之色夺人眼目,骇人之极。
“这!!怎么回事?!”卫单一听到动静,连忙起身看去,当看到浑身血污遍及的风剑,顿时神情剧变,连忙迎了上去,同时还不忘吩咐周边:“快,去传我们自己的医师过来,然后去外面看着,不准让任何人进入!!”
“喏!”下属当即领命,小跑着下去通传。
这时,卫单才稍稍定心,快步来到山剑身旁,一同将风剑搀扶放在了榻上。
不多久,医官匆忙赶至,解开风剑的上衣,顿时一道狰狞的伤疤显露,深可见骨,还在不停地冒着鲜血。
“……”看着这可怖的情形,卫单神色微变,不自觉地吞了口唾沫,脸上带有些许的惧意,抽嘴问向一旁的山剑:“究竟是怎么回事?”
山剑一把抹去额前的汗水,闷声回道:“我和风剑在旁街遇到了监正使章邯,正准备出手杀了他,但是没想到有一头戴斗笠的神秘人出现,此人剑术实力高绝,救了章邯,还打伤了风剑!”
“你与风剑合击尚不能敌?这样的存在怎么会关注一个监正使的死活??”卫单感到很不可思议,信陵八剑的水准毋庸置疑,已经是信陵君麾下的最强八人,这样的存在居然会被一人击退,可见此人实力非凡。不过话说回来,身手这么高强的人,在天下当中也算是凤毛麟角的存在,咸阳城中都不见得有几人,又岂会关注章邯这个小小监正使?
难道此人是王族之人?卫单心中很是疑惑,也只能想到这里,否则怎么解释此人相助章邯呢?
一旁的山剑听闻之后,沉吟了片刻,还是说道:“这个人知道我们的身份!从一开始见面,他就对我们的身份和手段很了解!”
“哦?”卫单立刻满脸不解,诧异地问道:“信陵八剑少有显露头脸,所知者应当寥寥无几,此人又怎会这么熟悉呢?”
回应卫单的,只有山剑的摇头不语,脸色也阴沉不明。
见状,卫单也是无奈一叹,将目光转向榻上忙碌的医官,毫无任何办法。
虽说这相府当中就藏着一位一流高手,但是两人并未联想到府上的残顾,这是因为在卫单看来,残顾虽然身手已经跻身于一流之列,但也只不过是个一流,在江湖当中不显声名,在二人也不认为山风二剑会败在此人的手中,故此没有上心。
毕竟,残顾的身手,卫单也只是听吕不韦说起过一二,只知道此人身手高强,但是高到什么地步,那就连吕不韦都不清楚,卫单又怎么能知道呢?
沉思片刻之后,医官终于是忙碌完了,为风剑敷上止血的药粉,包扎好了伤口,这才起身来到卫单面前,轻声说道:“剑痕很深,但是没有伤及内腑,并无大碍。只不过肩骨断裂,要想恢复如初,恐怕得大半年的修养。”
“好,我知道了!”听到此,卫单和山剑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内心也随即多了一丝庆幸。
还好无大碍,如若不然,在咸阳折去一个风剑,那以后的信陵八剑,可就只剩下七剑了,八极剑阵将成为历史,这个损失才无可挽回!
故此,在沉思片刻之后,卫单立刻下定决心,朝着山剑吩咐道:“既然你与风剑的身份泄露,日后再留在咸阳,恐怕也是危难重重,我稍后会向君侯说明此间情况,等过几日风剑伤势好转一些,你们就先离开咸阳,早些回魏国去吧!”
“我们走后,那你怎么办?”山剑闷声问了句。
“我?”卫单愣了一愣,随即轻松一笑,说道:“我是相府的幕僚,又不是什么江湖中人,不会招惹上那等强者的!”
“再说了,即便是事情败落,奉天阁在咸阳也算是根深蒂固,退回暗中谋算,还是轻而易举的!”
“那好吧!”听到卫单这般说,山剑也没再坚持。毕竟卫单说的没错,咸阳这个地方二人是不能再待下去了,一旦被人发现踪迹,那以如今风剑的伤势,恐怕也是凶多吉少,更有可能连累到卫单,得不偿失。
现在,也只能等风剑的伤势好一下,能够动身赶路的时候,再谋算撤离之法了!
白日高升,中午时分,廷尉府。
刚才被人劫杀的章邯,此刻正满脸肃容,穿行于府中。
来到正监所在的屋舍门前停下,章邯小声通禀:“大人,我回来了!”
“进来吧!”屋内,传来李斯的声音。
章邯闻声入内,看到案前批阅文书的李斯,走到跟前。
“有什么发现?”不待章邯开口,李斯就放下了手中的书简,眯着眼问道。
对此,章邯沉声回禀:“我们怀疑到的几大官员,以及包括其他还没有探查到的人,都消失不见,各自府中根本就没有这些人,属下扑空了!”
“扑空了?这些人的鼻子怎么这么灵?”李斯沉声应了句,心中很是诧异:“昨天去相府拜见的时候,那些人不都还好好待在各自岗位的吗?怎么就过了一天,全都没了?”
“不光如此!今日属下追查一人的时候,还碰到了信陵君的剑客……”章邯随之眉宇一皱,将方才自己的遭遇说了出来。
“竟然如此凶险?!”听到章邯今日的遭遇,李斯也不由得满目震惊,后怕不已,沉声呢喃道:“信陵君的麾下亲卫,竟然不声不响来到了咸阳,还敢白日当头劫杀我朝中臣子,真是狗胆包天!”
“属下专门去问了一些江湖朋友,这信陵八剑乃是信陵君的绝对心腹,平日里难有出面的机会,上一次出手,还是六年前邯郸论武的时候!”章邯此时在一旁补充。
听到这里,李斯眉眼一眯,突然转身看向章邯,轻飘飘地说道:“山风二剑能来咸阳,看来咸阳城中有什么东西是让魏无忌重视的呀!”
说着,李斯沉吟了下,继续说道:“亦或者,是某个人?!”
“大人是怀疑……奉天阁这些暗手背后,另有一只大鱼在幕后操纵着一切?”章邯此时也察觉到了李斯之意,同样眯了眯眼睛,意味深长地道了句。
“不光如此!”李斯继续说道:“照今日的情形看来,这些奉天阁的暗手一夜之间消失,像是被人通告撤出一样,若说背后没有人指示,我可不会相信!”
不自觉地,李斯再次想起昨天跟在吕不韦身边的那个卫单!齐鲁名士,相府幕僚,偏偏还在这么巧的时间入驻相府,此人究竟给吕不韦进言过什么,能让吕不韦这般重视?
再加上嬴政的提及,这个卫单在李斯的心中,一直是一个非常关键的关注点,也一直没有放下对此人的猜忌之心。
随即,李斯转头看向章邯,带有些期许地说道:“既然信陵八剑负伤,那定然会前往老巢修养,短时间内出不了咸阳,只要查到这二人身在何处,那自然就能查明奉天阁的幕后安插之地,我们有没有办法查到这二人的行迹?”
“没……”章邯本正准备坦然相告,毕竟这等江湖高手的踪影,寻常手段自然是难以查明。但是章邯突然反应了过来,回想起今日那个相救自己的神秘人给自己的令牌,心中一动,连忙向李斯禀告道:“大人,或许我们应该去一个地方问问……”
“什么地方?”
“天一阁!!”
下午时分,相府旁侧的街道之上,残顾一步一顿,缓缓归来。
头上的斗笠,早就不知道被残顾甩到了哪里,身上的披风也已经褪至身后,显露出身形,大大方方地走在街道上。
到府门口了,自然不能再像方才那样遮掩身形,否则让有心之人看见,再联想到打伤风剑山剑的神秘人,那不是不打自招吗?
是故,残顾细心地整顿了下自身的衣着,才放下心来回府。
此时的残顾,满心都在思索方才隐杀的都尉黄辰,无关身份,无关职位,残顾只是沉思于黄辰的实力。
半步宗师,指的是那些身在一流之列的高手,在锤煅自身内力达到极致之后,明悟了自身道义,通悟了一丝剑意的雏形,从而打开了通往宗师的大门,脱胎换骨!
残顾是一个剑客,身为剑客,就不会停止对自身实力的追逐!
而残顾自身,出身于玄鹰军当中,并未有什么友人。相识的人当中,除了荆轲之外,其余的玄鹰军旧人以及萧闫、剑南等人,都是一流顶尖的高手,各自都有所长,但是他们无一例外,都被卡在了宗师的门前,半步都不曾踏入。
至于嬴政……在残顾的心中,从来都没有与嬴政相较的想法去,因为嬴政在残顾的心中,是不可悖逆的主君!同时也是一个神!一个刚入一流就踏步半步宗师之境的神!
不过今日,那个黄辰在自己面前所显露出的威势,却让残顾感到一丝丝惆怅。黄辰很强,这个道理残顾以前在地字营密卫的时候就明白,可是昔日残顾并未觉得像今日这般压抑,因为自己也是密卫双雄之一,也是前途不可限量的绝顶高手,黄辰并非是不可追赶的对手!
但是今日,这一份坚持之心隐隐有了些裂痕,让残顾感到了迷茫。残顾已经记不清多少年了,内力和招式打磨到了极致,但却唯独难以明悟自身,难以通明自身的剑意。久而久之,这道间隔成为了一道天堑,让残顾心中习惯了,宗师是一条不可跨越的天河,难以触及,难以逾越!
而触及天河的人,在残顾的心中,就变得遥不可及,让残顾生不起追赶的心思。以往被自己认为相同境遇的黄辰,如今却成为了这样难以追赶的存在,这对残顾而言更加得无可奈何!
“呵呵~~”残顾自嘲地一笑,眼看着快到府门口,才收拾了下自己心中的那些零碎,暗自苦笑了一声:“心绪难定!或许,这就是我没能留在密卫的原因吧~~”
想到这里,残顾的眼中如迷雾蒙罩,被思绪牵动了心绪,回想起往昔,那个与自己同称为密卫双雄的人,那个击败了自己,执掌密卫的都尉……
“文屹……”残顾嘴里念叨了一句,眼中的沉思渐渐消散,便摇了摇头,将一切抛诸脑后,收拢情绪,进了府邸偏门。
顺着来路,残顾朝着自己的后院走去,只不过在路过主院庭院的时候,又再次碰到了吕不韦。
“相邦!”残顾有些诧异地问候了声,没想到今天一天就碰上了吕不韦两回,真是太巧了。
听到残顾的问候声,吕不韦也随之望过来,见到残顾之后,也亲热地打了声招呼:“先生也回来了?哎呀~~今日真是太巧了,我进宫碰到先生,回府同样碰到先生,看来先生今日与不韦甚是投缘啊!”
“相邦说笑了!”对此,残顾自然也是无奈地应了声。不过看到吕不韦满面红光的样子,脸上满是兴奋之色,顿时有些疑惑,忍不住问了句:“相邦今日看上去,与往昔颇有不同啊!好像~~~”
“更容光焕发了!”沉吟了片刻,随即在吕不韦满含笑意的目光注视之下,残顾才有所思索地说道。
“哈哈哈!!”听到残顾这番话,吕不韦顿时大笑出声,笑得隐隐有几分张狂,高声赞叹道:“先生观察细致入微,不韦佩服!”
“看样子,相邦真的是遇上喜事了啊!”残顾笃定地问了句,面上浮现笑意,心中却对此有些猜测,猜测能让一国之相邦都喜形于色的事是什么。
而这时,面对残顾的“恭声问候”,吕不韦也笑着问候,毫无疏离之感:“先生今日出府修理剑器,可曾顺利?”
“还行!”残顾轻声回道,顺手将腰间长剑缓缓拔出,完好无损的剑身展示在吕不韦的面前,看不出半分熔炼过的痕迹,这时残顾又忍不住出声嘀咕道:“墨家的手艺,除了价钱贵些,其余的没得说!”
“哈哈~~”吕不韦被残顾这句话瞬间逗笑,附和了一声:“价高则质优!先生这柄长剑之珍贵,可不是一些财货所能比拟的!再说了,先生既身在相府,一切花销自然应由相府负担,不韦又岂能让先生自费而心疼于钱财?这岂非不韦贪财私利,薄待于先生?!”
“相邦好意,残顾心领!不过区区百金,残顾还付得起,稍候就会将金钱补齐送到铁匠铺,就不劳相邦费心了!”对此,残顾客客气气地推托,表现得极为大气。
一金大概能够买一百石粮食,而一石粮食就足够一个三口之家一月的口粮,百金的价值可想而知。
是故,在吕不韦听到修补剑身上的一个小裂痕就花了百金的时候,那脸上的神情就微微一滞,颇有些不自然。不过很快,吕不韦脸上神情一整,肃声说道:“只要先生所持之剑得以完好,莫说百金,就算是千金,不韦也在所不惜!至于填补金额一事,先生就不必管了,不韦自会派人将剩下的补过去!”
百金虽贵,但是对于相府而言,也算不上什么。更别说吕不韦食邑十万户,整个洛邑都是吕不韦的封邑,光每年的税收都是天文数字,又岂会在乎这区区百金乃至千金?
之所以惊诧,是因为吕不韦也没有想到,墨家的要价能这么狠……
“相邦……”残顾闻声正准备拱手施礼,但是奈何腰弯到一半,突然发现了一件诡异的事情,一时心头狂震,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变得有些僵硬,借着低头躬身的空子平复了下内心,脸上神情舒缓,抬头轻声问道:“相邦,您的禁步怎么不在了?”
禁步,乃是一种饰品,由玉石所串成,系在腰间,行走时压住裙摆,鸣玉而行。君子在佩戴行步之时,若是禁步所发出的声音轻重缓急得当,无任何匆急杂乱之象,方是重礼明节的体现!反之,则是失礼之事!
可以说,禁步已经是礼节的代名词,身为君子,尤其是吕不韦这样位居高位的权贵,更不能不重视这些礼节,否则将会被人所诟病,就连在外人面前的一步一行都不得马虎,更何况是将自己的禁步丢失……
残顾记得清清楚楚,今天早上吕不韦进宫的时候,身上是有佩戴禁步的,可是现在吕不韦腰间,可是空空如也!
面对残顾的询问,吕不韦稍稍一顿,随即作出一副轻松地姿态,满不在乎地说道:“禁步啊?许是方才在车上太过沉闷,打盹了片刻,想来就落在车上了吧!等会让下人去找找看!”
“……”面对吕不韦这漏洞百出的搪塞之语,残顾并未细究,而是表现出一副了然之色,恍然大悟地道:“原来如此!相邦所用之禁步珠玉圆满,晶莹剔透,乃是旷世难得之精品!这样的宝物若是丢了,那可真是让人叹惜啊!!”
“呵呵~~先生说笑了!不过是一串珠子而已,哪里有什么旷世难得?笑谈罢了!”吕不韦笑着回了句,气氛也随之轻快了不少。
“嗯!”见状,残顾也不追问,直接点头忽略过去。
见到残顾被自己“晃荡过去”,也没有对此起什么疑心,吕不韦顿时松了口气,说道:“时辰不早了,不韦今日面见太后,还有些事物未曾作罢,还望先生勿怪,不韦现象离去。”
“相邦请!”残顾跟着拱手,对此毫无忧虑,直到吕不韦转身走后,残顾的脸色瞬间阴沉,目中闪烁着不祥的光芒,骇人至深。
残顾不是平民,有些东西懂得自然不少。这禁步的一段绳结,是系在外袍之内的腰间,就算是想要取下来都不太容易,又怎么会坐个马车就颠下来了呢?
说得通俗一些,就是禁步这东西,只要你不脱衣服,基本上不会轻易就掉落。吕不韦进宫中面见太后,又怎么会有失礼之举呢?
残顾看着吕不韦离去的背影,心中不停地告慰自己,没敢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