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飞逝,时数流光。
李牧在上任都城卫统领之后,大刀阔斧地进行改制,将以往都城卫之中的奢靡风气大大改善,整个都城卫令行禁止,宵禁巡逻,无一不控。
而随李牧归来的五百骁虎营精锐,被李牧打散到邯郸城中的各个角落,负责指挥调派城中的卫军,以防江湖人士再次行凶!
慢慢地,通过李牧的高压手段,邯郸城中的治安好了不少,斗殴事件也少了,以往最乱的风月场所也清净了不少,这让当权的人省心了不少。就连太子也在朝议中时常说起,李牧的声名一时无两,隐有鹊起之势!
白日高悬,烈阳光芒笼罩着大地,带来令人心生烦闷的高温。
邯郸城外,四面八方都被各路车队所包围,每个城门口都排着长长的队伍,等着接受城卫的检查。
赵华看了眼面前长长的队伍,心中有些无奈,跟身边站立的美妇人说道:“这赵国都城还真是热闹,每天进出城的商人,连我秦国的咸阳城都比不上!真是见鬼!”
“怎么?赵会长等得不耐烦了?”旁边的美妇人,一身素色衣裙,直裾薄纱既盖住了窈窕的身形,又宽大透气,更显出一丝不一样的风情。
“清夫人说笑了,赵某又怎么会不耐烦呢!这不是夫人在旁,赵某怕夫人难忍炎热,这才感慨出声啊~!”赵华打了个哈哈,看着身边的美妇人,故作一副馋相,献媚地说道。只是眼睛之中,清明一片,无丝毫杂念。
“赵会长若真是为了贱妇着想,那便就此退去,可好?”清夫人娥眉一抬,斜眼看了赵华一眼,款款说道。
“呵呵,清夫人真会说笑!”赵华清冷一声笑,干巴巴说了句,便不再作声。
清夫人见此,启齿笑了笑,不做理会。
这时,远处跑来了一人,衣着华丽,直奔赵华与清夫人所在,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那人来到跟前,未等两人反应,便径直朝着赵华、清夫人一礼,说道:“管事赵庸,见过赵会长、清夫人。”
“你是?”赵华对此人完全没有印象,遂出声问道。
“鄙人是伯阳君账下掌事,今伯阳君受罚无法出府,遂派遣小人来迎接诸位掌柜。”赵庸见赵华有疑,连忙道出此中隐情。
赵华一听这话,顿时就明白了过来,应声道:“哦~~!原来如此!伯阳君的遭遇我也听说了,对此很是同情,不过伯阳君好歹也是赵国宗室老人,即便有些磕绊,也无损大碍,定会再展雄风!”
“小人代主人,谢过赵会长!”赵庸连忙一礼相谢。
“都有谁到了?”这时,一旁的清夫人开口问道:“大秦边境多山地,我们走得慢了些,应该不会是第一个来的吧!”
“不是,楚地天元商会,魏地白氏商行,齐、燕、韩三地的巨贾大富,都已经到齐了,就等两位了!”赵庸回道。
“看来我们还是最后一个到的!既然如此,那就请带路吧,我等去前去与诸路掌柜汇合。”赵华踮起脚尖,看到前面已经轮到了自己的商队,随即出声催促。
“喏!两位先请!”赵庸伸手一引,便领着两人的车队,接受城卫检查。
一路绿灯通行,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家驿站。
赵庸此时扭身对着身后两位说道:“赵会长、清夫人,驿站到了,还请两位在此稍作休整。各大商会的掌事都在驿馆,两位若有友人要走访也可随意。待到晚上,在下会安排一场浩大的盛宴,来为诸位接风洗尘。”
“赵管事客气了,我等便在此静候赵管事佳音。”赵华客气地拱了拱手,回应道。
赵庸躬身一礼,自行退了出去。而赵华与清夫人对视一眼,便扭身去安排下属,各自一路,进了驿馆。
驿馆与伯阳府相隔甚远,期间还会经过一条幽长的小巷,赵庸走在这条熟悉的路上,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见到赵涉该怎么邀功。。。
突地,前面一声调笑声传来,打乱了赵庸的思绪。
“哎呦,这不是赵大管事嘛!”张乾李驷二人,身后跟着三位面容粗犷的大汉,从远处翩然而至,来到了赵庸的面前。
“张乾李驷?”赵庸有些疑惑,不知道这两人所来为何,遂出声问道:“你们两个不在太子府做事,跑来这里干嘛?”说罢,还以为这俩人想掺和一脚,想跟驿站内的各路掌柜搭上关系,心里不免有些警惕。
“这里面住的可都是贵人,你俩要是敢冒犯,小心你们的脑袋!”赵庸梗着脖子,厉声威胁。
张乾见此,与李驷相视一笑,笑容有些奇怪。
“赵管事放心,我们不找那些‘贵人’!”张乾出声解释,连连摆手。
赵庸听闻,心下有些疑惑,问道:“那你们来这儿干嘛?”
“我们来是为了你呀!”说完张乾邪魅一笑,趁着赵庸愣神儿,没反应过来,对着身后三人道:“给我上!!”
此言一出,身后三个壮汉一瞬间就冲了过去,像是商量好了一样。
“你们想干嘛?啊~~~”赵庸颤抖着声,手指着对面几人,才来得及发一言,就被迎面冲来的三位壮汉给一拳揍倒在地。
敌我悬殊,更何况是三打一,壮汉的拳头如雨点般落下,可怜的赵庸除了惨叫,都来不及有其他声音。
一旁的张乾李驷,双手环抱,一脸幸灾乐祸,看着挨打的赵庸,开始低声交谈。
“张兄啊~!我们今天这么出来,会不会有些唐突了啊!”李驷看着赵庸一边挨打还一边骂着自己俩人,不免有些担忧,出声问道:“我们今天这么行事,光明正大地打了赵庸,日后怕是要被其报复呀!”
张乾闻言,一脸无所谓,大大咧咧地说道:“无妨无妨,吴兄思路缜密,他都这么说了,让我们不用顾虑,那我们还操啥心呐~~!再说了,吴兄现在是太子身边的重臣,身后还有赵诗雨小姐和合信府撑腰,还会怕他一个落魄之君吗?更何况,他赵涉这次能不能扛过赵诗雨小姐的手段,都还不知道呢!!”
李驷转眼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儿,遂一脸媚笑,恭维道:“有道理!张兄果然是人中精才啊!小弟佩服佩服~~!”
“哪里哪里,李兄客气了~!今天我做东,干完这一票我们就去百花楼好好地吃喝一顿!”张乾咧嘴一笑,大大方方地说道。
“嘿嘿,好嘞!”……
两人在这儿扯东扯西,却没有看到赵庸垂下的眼眸里,那恶毒怨恨的眼神。
红日西斜,霞光显露。
还未到日落,各大商会寄居的驿馆里就来了位“不速之客”!
“吴掌府,您怎么来了呀!”驿馆的负责人听闻太子近臣驾到,连忙出来相迎,连声问候道:“不知大人所来何事,小人能否帮到大人呢?”
吴孙看了眼低声下气的驿馆负责人,毫不客气地说道:“帮我知会一下各路掌柜,就说我有事相邀,有位大人物已经摆下了宴席,等待众位光临!”
“可是这……这客人们都是伯阳君的客!大人你如此将人接走,有与伯阳君商议此事吗?”驿馆的负责人不傻,这里面的人那都是赵涉的座上宾,若是有什么闪失,他也承担不起啊!
不过,他却忘了,这吴孙他也惹不起啊~~!
吴孙听到这话,冷眼相对,冷声道:“怎么?我是太子府重臣,只听命于太子殿下,今日之事自然也是太子殿下的意思,难不成你还要让太子殿下去请示赵涉吗?”
说罢,想起了什么,吴孙冷笑一声,道:“而且,赵涉如今不过是个士人,怎么你还称呼其为‘伯阳君’?莫不是旧心未死,想谋逆?!”
此言一出,吓得那人跪倒在地,颤声道:“还请大人明鉴啊!小人不过是微末小吏,哪敢行什么谋逆之举啊!”
“那你还不照我的吩咐去做!”吴孙冷哼一声,似乎很没有耐心。
“是……是是,小人这就去……这就去!”
“等会!”吴孙叫住了扭身准备下去的小吏,问道:“四大商会住的地方在哪?”
“大人且随我来!”小吏胆颤心惊,连忙出声应道。
…………
“如今我四大商会既已到了邯郸,那之后的事情自然就是找寻机会,合作行事。至于现在嘛,就看赵涉怎么谋划,来让合信商会吐出这块肥肉!”宽敞的书房之内,赵华出声道。
天元商会范讳,巴氏商行清夫人,白氏商行白辰,以及渭玄商会的赵华,四大商会的头头,尽在一堂。
对于赵华的想法,一旁的清夫人有些忧虑,说道:“不要想得太简单。即便我们四大商会齐聚,还有三地富贾同行,但这是赵国的地方!六大商会其二都在邯郸,再加上赵王族宗室,情形不容乐观。若是与其撕破脸面,搞不好在座的各位还有可能折在这邯郸城中!”
清夫人此言一出,场上的气氛便有些凝结,这话题也有些聊不下去了!
赵华见此,斜瞥了一眼清夫人,随后朗声道:“也不用如此忧虑,赵国宗室并非铁桶一片,而且郭氏商行与合信商行历来联系不多,没有利益交织,应该不会纠缠到一起,所以不必太过担忧!”
“可如今异地商会来犯,身为赵商的合信商会、郭氏商行又岂会任由我等作为?”清夫人娥眉一皱,语气清冷地说道。
听到这儿,赵华有些无奈,看着清夫人那张成熟妩媚的脸,心里埋怨道:你还是我秦国的人吗?
见清夫人还欲再言,赵华轻咳一声,打断道:“各位来此,除了为这块利益奔波。恐怕也少不了各自王族的叮嘱吧!”说完,环眼四周,将面前几人的脸色尽收眼底。
见众人不言,赵华轻笑道:“合信商会的其他东西,虽然很精致难得,但都不算大事!只是这面食,尤其是被其称之为‘馒头’的食物,魏王跟楚王也看到了此中利害了吧!”
“难道秦王不知吗?”范讳见此,反唇相讥。
“我秦国王上自然也知!所以才会派遣鄙人前来!”赵华坦然应下,随即又说道:“既然我等目标都一致,那日后行事,还是得保持一心才是啊!”
当今天下,各国间伐战连连,而作为战争之本,物资的流转也是重中之重!而如今各国的军粮,都是以稻米硬饼为主,虽说能吃饱,但是也就仅限于充实肚子。
而直接吃谷物麦粟之类的粮食,吃过以后很难消化,士兵的士气战力也会受此影响,常常会因此而衍生出各种各样的问题。如今合信商会的面食一出,便让整个天下看到了一条不一样的路!
战国时代也有石磨,部分地区也存在将粮食碾压成粉,而后加工食物,比如硬饼、点心之类的。但是由于不知道酵母这个东西,所以这些面食都未经过发酵,也就是后世之中俗称的死面饼!
死面饼极难消化,且饱腹感不强烈,吃多了还腹胀难忍。而发酵过后的面食,也就是发面馒头,松软可口好吸收,且容易携带又便于保存,一经推出就让各国发现了其好处。
虽说军粮并不是衡量部队战力的最大标准,但是也与兵士有着莫大的关系,是以各国王族都暗中派遣多人来赵国一探究竟,就是为了这一面食的制作方法!
如今天下商会,应赵国伯阳君赵涉之约,一同前来邯郸,便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天下商会纷至,不管做什么事情,只需统一口径对赵,这样一来,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情,比如血洗赵王族宗族啊~逼宫啊之类的谋逆之举,都不会出大的状况。
毕竟赵国也不愿、也无法将整个天下的商人都赶尽杀绝,这样一来恐怕下次各国合纵的目标,就不再是秦国了!
这是**裸的阳谋!是天下各国对合信商会的阳谋!
在座的众人无一不晓此间含义,所以对于赵华的话,尽都点头称是,无反对之言。一旁的清夫人看到这儿,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时,屋外传来了吴孙的声音。
“太子掌府令吴孙,有请四位掌事,出门一见!”门外,吴孙负手而立,朝着屋内,大声喊道。
吴孙?!屋内几人心中一动,各自相视,都有些疑惑,似是在问:吴孙这人怎么会来?
瞬息之间,几人交换了眼神,便做了决定:一同行事!
吴孙在门外,当看到四人从里间出来,顿时眼中一亮,上前两步说道:“吴孙,见过各大商会掌事!”
“吴掌府客气了!不知吴掌府所来为何啊~?”赵华首先应声,看着对面负手而立的吴孙,轻声问道。
见此,吴孙面容平淡,眼中古井不波,回话道:“吴某奉令,前来请诸位到酒楼一聚!为诸位接风洗尘,消除心中之惑!”
“消除心中之惑?”赵华闻言,脸上有些诧异之色,微眯着眼说道:“我等心中能有什么疑惑?你是听谁说的?”
“大人心中之惑,吴某又怎知呢?至于吴某听谁说的,几位大人随吴孙去一趟,不就知道了!”吴孙一副恭谨又不显卑微的姿态,平淡而言,让人摸不着其根底。
“既然你不知道,那我等又为何要去?就因为听你在这儿妄言吗?!”这时,天元商会的范讳说话了,言辞语气很是刁钻,甚至有种斥责的语气。
吴孙见此,双眼一眯,怪笑道:“吴某出行,代表的是赵国太子之门面,众位可曾想清楚?”
见此,范讳连忙闭紧了嘴。一时间,院内鸦雀无声。
“我等先前应声了伯阳君,要参加伯阳君为我等准备的晚宴。这个时候跟你前去,会不会有些失礼啊?”赵华此刻有些猜不准这吴孙,只得先假势推托。
虽说先前有密报传出,让自己顺势行事,但是如今突生变故,让赵华有些始料不及,不知该如何作为。
赵华此话一出,吴孙并未动容,反而奇怪地一笑,似乎早就知道会是这样,当即说道:“诸位有所不知,伯阳君已被贬为士人,按照礼数来讲,已经没有资格筹备任何晚宴集会。而且如今的伯阳府恐怕已经被李牧将军的城卫军给围得水泄不通,哪还有闲心给诸位准备晚宴呢?所以还请诸位大人安心地随吴孙前往,否则这驿馆的食肆如此低劣,应付些糟糠之民还好,对于诸位而言,难免会不适应!”
“伯阳府被围了?为何?”清夫人闻言,有些讶异地问道。
“这便是我赵国的内部事务了,还请恕吴某不便相告!”吴孙挺平一张脸,对此不做答复。
得到这个解释,清夫人虽然不甚得心,但也没有再深究,只是点了点头,便不再追问。
这时,吴孙环视了下,作出伸手一引的动作,说道:“诸位,请吧!”
四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便出声道:“带路吧!”
“请!”吴孙一斜面礼,礼请四位大商会的掌事。
众人行到驿馆外,只见一排马车看不到边,却是早已在此等候,不管这背后请宴的人是谁,就这番手笔,此人定非寻常。要知道这一国之都之内,能有马车代步的,都不是小人物了!更何况是数十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