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还不是独生女横行的时代，生得多自然就养得糙。做父母的忙着家里田里地里，能把孩子喂饱就不错了，哪有什么时间去管教，发现不听话了打一顿就是。
棍棒底下出孝子嘛，父母打孩子能算个什么事儿？
但是把已出嫁的女儿打进医院的，那还真是没有，女儿出嫁了，基本就是夫家的人了。而且钟文娟的理由其实很站不住脚。
要女儿帮补娘家兄弟，呵，人家帮是情份，不帮是本份好吗？
不然个个都这样，谁还敢娶媳妇啊。
钟文娟有些心虚，但要她认错显然是不可能的。李李霞盯着她看的眼神幽深不见底，她被看得瑟缩了一下，旋即又觉得在女儿面前露怯太掉价，干脆梗着脖子来了一句：“我是你妈，我打你还要什么理由，再说了，谁让你不帮你弟的？”
李霞的眼底流露出难以言说的失望：“那你干脆把我打死吧，因为从现在开始，我半点都不会再帮李耀祖。”
“你说什么？”钟文娟差点又跳脚，可她还没开口，就见李霞滑进了被子里，用背对着她。
耳朵上的纱布渗出几缕血迹，看得她生生地闭了嘴。她是真生气，但是也是真没想过，要把女儿打进医院。李霞要真因为这巴掌聋了一只耳朵，李顺荣肯定第一个不放过她。
翠云看热闹不嫌事大，对李霞的态度非常满意。她眼珠子转了转道：“小霞，你安心养伤吧，我会让小田帮着再寻一个人看店的，以后店里你就不用去了。”
李霞有些意外，人不是早就早好了吗？不过她很快就明白了翠云的意思，勾了勾嘴角，然后做出可怜的模样：“嫂子，你要开除我吗？”
钟文娟一惊，连忙看向翠云。
翠云两手一摊：“我也不想开除你，可你现在受伤了，总不能我自己天天去看店吧。再说了，你这妈那么一闹，谁知道那些顾客会不会对你有意见，不肯再来买东西啊，那我不是亏大了？反正现在找工作的人多着呢，我再找个人教教就好了。”
李霞低声叹息：“我知道了。”
“要我说，你工作没了也好，去部队找刚子呗，难道你妈还敢上部队去打人？再说了你一个月大半的钱都进了你娘家的口袋，上不上班的有什么打紧，在家玩不是更自在吗？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啊。”
钟文娟这下是真急了，小霞没了工作，拿钱回娘家哪能像之前那么自在啊？就算刚子工资不低，可他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呢，而且就算刚子乐意，刚子他娘能同意？她忙对翠云道：“不是老板娘，你不是对我们小霞 很好的吗？你怎么能开除她啊？”
翠云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一眼：“这位大婶，你搞清楚，我对你女儿好那是看在刚子的面子上。但我开店也是要赚钱的，我总不能为了我男人的战友，断了自家的财路吧。”
“不，不是，我以后再也不会去店里闹了，你别开除小霞啊！”
“那她现在伤成这样，医生说住院观察一个星期，这星期你让我的店怎么办？”
钟文娟想了想：“医生那都是唬人的，小霞注意点肯定没事，三天，不，两天就出院了。小霞，你说是不是啊？”
李霞是真没想到，她妈能自私到这个地步，不过想想前世她的所作所为，她又觉得正常。
翠云简直震惊得没边儿了，这是亲妈？
她摇了摇头，嘱咐李霞好好休息以后就走了出去。
钟文娟急得不行：“你这死孩子，怎么就不知道说句话呢？”
李霞直接拉高被子蒙住了头。
“嘿，你这性子，还真气上了。我告诉你，女人要没个赚钱的法子，那日子可难过着呢。想当年，我要是能有钱，你舅盖房子的时候，我能半点忙都帮不上？你老板娘也说了，她和刚子关系好，你给刚子说说，回头让她店里还用你啊。”
被窝里半点起伏也没有，李霞躲在被窝里听着这些絮絮叨叨的话，觉得心都是凉的。
这就是她的亲妈。
李霞又叨咕了一会儿，突然跳了起来：“我的天，这都几点了啊，你爸去接你弟这会儿肯定已经回来了，我饭还没有做呢！小霞，你自己在医院呆着啊，我得赶回去给你弟做饭了。还有，今儿的事，可不许跟你爸说。”
翠云给刘刚打完电话进来，听到的就是这么句话。顿时又气又心疼，看着那隆起的被窝，真不知道小霞妹子的心里此时是个什么滋味。
她冷着脸走进去：“阿姨有事就先回去吧，这里不用你照顾了。”
钟文娟看见她却是眼睛一亮：“老板娘，你再考虑考虑，小霞的身子肯定没事的，而且她这么勤快的员工也不好找不是？”
“阿姨，小霞耳朵给你打坏了不好使，但我是听得清清楚楚的，你不是要跟她断绝母女关系吗？这会这么关心她的工作做什么？放心，以后她要是挨饿了，我给她饭吃，不会叫她上你家门的。”
翠云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极为鄙夷，直接把钟文娟噎个半死。
她是横，可是她的横只敢对着女儿发。对上翠云这种有钱又硬气的人，她哪里还敢出声，愣是把自己憋得满脸通红也没说出半个字。
眼见床上的李霞半个字都不肯帮她说，不禁更怨她了几分。
不就是一个巴掌吗，怎么就娇弱成这样了？
她气咻咻地走了，现在已经中午，赶回去肯定是来不及做饭了。不过如果空手回去，怎么也没法儿跟李顺荣交待，她想了想，去了趟菜市场，买了一些排骨和一条鱼。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钟。
李顺荣在门口张望，一眼就见到了她。看她满身疲惫的模样，着急地问道：“咋了你这是？买个菜咋能买到这时候啊？”
钟文娟挥了挥手：“别提了，我到城里就找不着路了，在菜场里都兜了好几个圈，这不就迟了嘛！”
“真是的，你找个人问问啊，再说了，实在不行打个车不就是了嘛，把自己累成这样，还搞得这么迟才回来，饿了没？小莲做了饭菜，两个小的肚子饿我就让他们先吃了。我给热热，咱再吃一口。”
“你咋没跟着他们一起吃啊？”
“你一个人上城，大中午的还没有回来，我哪里还吃得下啊？我急得都给小霞打电话，想让她去寻你了，哪知她家里的电话没人接，想来是在店里还没回去。这孩子也是拼，一个人看两家店呢，肯定也忙得不行。”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伸手接过钟文娟手里的东西，往厨房去了。
钟文娟听他说起小霞的工作，心虚得连头都不敢抬。不过想来李霞也不是那种会告状的人，她又稍稍放下了心。
李顺荣让她先去洗把脸，这风尘仆仆的，肯定饭都吃不好。钟文娟却挂心着儿子：“咱儿子呢，他没事吧？”
“没啥事儿，就是说累得慌，我已经让他睡觉去了。”
老两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就着中午的剩菜吃了饭，李顺荣便又下地了。地里其实没啥事，最忙的时候都是早上，这会儿，他在那四亩地里走了一圈，琢磨着该怎么把附近的地再租个两亩下来，或者按女儿说的，直接开始养殖鸡兔。
今年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村里的人大概是见他卖菜赚了钱，都纷纷种起了菜。今年的菜价似乎有下压的趋势。再过些时候，菜还有没有这么好卖，他也拿不准了。
不过于小四说没事儿，那些来买菜的人他都熟，到时候肯定是先拿他家的菜。
如果客源可以保证的话，稍微卖便宜一点也不是不能接受。
这个跟儿子说说，毕竟这是以后要传下去的家业。
李耀祖睡到日暮西斜才起床，饭菜已经悉数上桌，钟文娟搓着手道：“儿子你起来啦，妈正打算去叫你呢，快快，来吃饭。”
于小四今儿没来，四个人的晚餐也是相当丰盛。酸辣排骨，豆腐鱼头汤，红烧鱼，炒青菜，还煮了一锅鸡汤。
李耀祖一坐到桌上，钟文娟便自发地给他盛了饭：“啧啧，儿子真是瘦了好多啊，就说那部队不是人呆的地方，咱以后再也不去了。”
想去也去不了了。
不过没人会在这时候说这个，李小莲默默扒饭，对这个被惯得无法无天的堂弟，她一点都不熟，听说的事情全是他闯的祸事。
不是和人打架给人开了瓢要赔钱，就是在哪里又赌输了多少钱。这样的人哪里比得上小霞堂姐啊，她才是这个家的支柱好吗？可些二伯母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
她在心里为李霞鸣不平，自然对李耀祖没多少热情。
李顺荣看着儿子心里也是高兴，自动便忽略了他在部队里聚赌的事。给他夹了块排骨道：“儿子，没事儿，部队不好咱就不呆了。我跟你妈弄了这么个种菜的摊子，赚得可比在家里多多了，回头你跟着熟悉熟悉，咱再商量是扩大种菜的规模，还是养点家禽。这些东西只要伺弄得好，就都不愁卖。”
对于家里来北京种菜的事，李耀祖是知道一点的，李顺荣夫妇去部队看他的时候说过一嘴。不过具体他是不了解的，听说能挣钱，不由来了兴致。
李顺荣便细细地跟他说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