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咱们回家罢!”
却说乱局散去后,百姓们也跟着渐渐散去了。
不过街头巷尾,依然还满是关乎卫家大喜的传说。
方静姝与卫家辞行后,领着侍女来到了街角。
街道的角落里停放着一辆简陋的青棚马车,马车旁矗立着一位青布郎君,正驻足,朝着早已经消失的队伍方向遥遥眺望着。
方静姝走过去,轻声开口说着。
郎君似恍惚了片刻,缓过神来看着她。
“话,我已替你带到了。”
方静姝低低说着,说完,抿嘴看了对方一眼。
一声“大喜”。
千言万语,最终,也不过幻化成这两个字而已。
郎君听了,脸上扯出了一抹极淡的笑,笑容里略有几分苦涩的味道。
随后,他再次回头扭头朝着道路的尽头看了一眼,随即,扶着方静姝上了马车,他掀袍跟着上去时,忽而握拳,撑着马车连连咳嗽了几声,吓得里头的方静姝同侍女慌忙出来查看:“兄长!”
“公子!”
“无碍。”
方修远握拳抵着嘴角,虚弱开口说着。
对面的酒楼里。
“哼,自作孽不可活,端阳,这便是侵犯我皇家威严及羞辱你的下场,即便是这样,也算是便宜他了!”
酒楼之上,一身男子装扮的七公主元昭手撑在酒楼护栏上,盯着对面马车外的景象,良久,只一脸暗讽的说着。
说完,见身侧之人不言不语。
卫昭不由偏头看了她一眼。
只见旁边一女子,衣着华丽尊贵,头上却戴着毡帽,脸上蒙着一层透明薄纱,遮住了面上容颜。
透过若隐若现的薄纱,依稀可见里面的人气质高贵,浑身散发着某种生人勿进的贵气及淡淡的疏离感。
此人正是躲在郡主府闭门数月未曾露过面的端阳郡主。
端阳听了元昭的话后,微微垂了垂眼,没有说话。
置于腹前的双手却微微一紧。
此时,对面马车渐渐行驶离去。
她又很快抬眼痴痴看了一眼,眼里,似有不解,有留恋,也有着深深的不甘和恨意。
“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可留恋的,还嫌惹得你丢的脸不够多么。”
元昭见端阳似还不放弃似的,只立马上前道:“我大俞有着大好河山,何愁寻不到铮铮男儿,好吧,端阳,我承认这个方修远是人中龙凤,可你也不差,你是我大俞高高在上的郡主,深受陛下宠爱,这个方修远放弃了你,是他眼瞎,我不信满京上下,会寻不到一个比他更好的男人!你放心,待这段风波过去后,父皇绝对不会对你坐视不理,绝对会替你寻上一门门当户对的绝佳好亲事的!”
元昭一字一句的劝说着,顿了顿,只忽而咬了咬牙道:“你放心,方家这口恶心,我日后定会替你讨回来的!”
说着,元昭目光一凛,不知想起了什么,又忽而只微眯起眼道:“比起方修远,更可恶的是那个卫臻才是,呵,我元昭竟不知,咱们四九城下,什么时候竟还出了这么一位‘奇女子’!”
说到最后‘奇女子’三个字时,元昭语气一重,话语带着一丝气急败坏的味道。
原来,方才,太子殿下驾马追赶花轿的那一幕,悉数落入了元昭眼里。
若说那日宫宴上,太子哥哥竟当众央求父皇求娶一小小庶女一事已出乎了元昭预料的话,那么,今日太子竟在自己的大喜之日,不顾礼教颜面,竟在大庭广众纵目睽睽之下,当街行如此荒唐之事,那便足以令元昭瞠目结舌了。
太子殿下是何人?
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他是未来的天子,是这天底下最最尊贵的人,亦是元昭最为敬重和敬佩之人。
太子性情温和,温润有礼,深得父皇太后器重喜爱,亦深得文武百官的拥戴,尤其,当初南方水患严重,他不惜以万金之躯深入江南险地为民而立,此等爱民如子的仁义博爱行径,更是深受百姓爱护。
这个一个至高无上,完美无缺之人,竟在今日,在此时此地,受尽了屈辱!
一个小小的四品官宦家的庶女,她也配?
更别说,她竟还勾搭大俞神童大才子方修远,使得端阳无端受辱,听说,听说就连```就连那西凉世子苏万里那病秧子,竟也竟也对其青睐有佳?
哼,虽然她元昭至今未曾承认父皇擅自给她订下的这门婚事,可是,她不要是一回事儿,若有人敢上来抢她的人,恶心她一堂堂公主,那么,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呢!
“哼,卫臻,好得狠,端阳,明日她入宫拜见太后和母后时,我元昭会让她知道什么叫做一入宫门深似海的!”
元昭将手朝着护栏上重重一拍,忽而一字一句咬牙道着。
却说两支迎亲队伍在宣武大街前分道扬镳,一支直接沿着宣武大街直行,笔直入了皇宫,一支在宣武大街南侧拐弯,入了皇城根下最为富贵之地。
此地是京城的达官显贵之所,紧挨着皇城,里头住着的全是权爵贵族,赫赫有名的九王爷府在此,大俞多半皇亲国戚,侯爵贵族皆安置在此,其中,就有着陛下潜邸时受封的宅子邺王府。
邺王是陛下当年的封号,邺王府亦是先帝当年所赐宅府,陛下当年在此住了十多年,即便后来入宫即位称帝,此处被内廷司收回,可这二十多年来,一直未曾被再次封赏出去,这几年来,陛下偶尔出宫视察或是春季围猎时,还曾在此处小住过几日。
不想,堂堂陛下的私宅,竟在几月前,忽然被人生生给霸占了。
没错,此人便是胆大包天,恶行昭昭的二殿下元煌!
按照大俞律例,皇子们成人后赐婚会被陛下赏赐,或赐封封号及封地,赐单独的府邸让皇子出宫开府建衙,一般皇子即便是不受宠少说可封座宅子,受宠或有功者可封赏个郡王,或是亲王!
陛下如今膝下子嗣并不算繁盛,而二殿下更是陛下长子,按说,封赏个郡王或者亲王都不足为奇,却不想,此番,陛下只对其赐了一门亲事,便再无后续了!
既无封号,又无封地,最离奇的是,就连座府邸也没有。
此事一出,瞬间惊呆了文武百官!
所有人以为是陛下忘记了,为此,在朝堂之上,还有人隐晦的提醒了一二,可陛下想了想,只冷不丁道:“也是,翎儿马上要大婚了,依照我朝律例,太子婚后可单独宫外赐府,于宫外居住,那便赐太子一座太子府罢,日后搬离东宫,住到宫外去,顺道体验一番民间疾苦罢!”
话都已经说到这里了,却依然对二殿下的赐封,绝口未提。
于是,文武百官纷纷交换了个神色,不再贸然提及。
不想,不再提及的后果便是,没多久,传闻陛下的潜邸时住过的王府被二殿下给霸占了。
非但给霸占了,甚至嚣张胆大到在府邸里大兴土木,拆衙建府了起来。
不过短短半月功夫,整个偌大的邺王府早已经红绸挂满,张灯结彩,众人瞠目结舌时,这才后知后觉的缓过神来,原来二殿下……二殿下不单单霸占了陛下私宅,竟还……竟还打算在此处直接迎娶皇子妃,大办婚宴!
等到文武百官将折子参到陛下面前时,陛下顿时勃然大怒,一直捂着额头,向群臣发难道:“马上就要成婚了,连宅子都未曾封赏,内廷司和礼部这群废物是干什么吃的,连这点小事都不会处理,连这点儿小事都得朕一件一件过问么,啊,你们是想累死朕,还是嫌朕活得太久了?”
“怎么处理,呵,只有几天就得成婚了,你问朕怎么处理,那朕告诉你,直接在大街上拜堂好不好啊,啊!又或者,将那个胆大妄为的畜生直接拖出去斩了一了百了,好不好啊,啊!”
说完,陛下忽而起身气得将高堂上的折子一把甩到了地毯上。
陛下这般勃然大怒之举,一时吓得底下一众讨伐二殿下之人齐齐扑腾一声跪拜在地。
至此,再无任何人敢在陛下跟前提及邺王,及二殿下霸占邺王府一事。
这座赫赫王府,似乎,稀里糊涂间就成了儿殿下的私物。
此时,偌大的王府巍峨矗立,府邸前两座巨形石狮口吐石珠,双眼瞪圆,浑身巍峨霸气,府邸门前,偌大的“邺王府”三个大字苍劲有力,昭示着某种深深的权贵滔天之气。
邺王府这座宅子是座老宅了,已有百多年的历史了,邺王也就是陛下获封以前,曾是先帝皇叔,也就是当年赫赫威名的老亲王之府邸,老亲王活到一百零八岁才仙逝,故而此宅被称为祥瑞之宅。
此时,偌大的宅子张灯结彩,一片喜庆。
然而,府门大关,里头静悄悄的,竟无一丝喧嚣热闹,安静得就像是数月以前,压根没有住过人似的。
有过往百姓或是探寻者,无不古怪张望。
“有功夫陪本王下棋,没功夫去陪新娘子么?嗯?小二,你莫不是不敢踏入新房罢?”
这时,书房里,古老又奢华的雕花窗后,忽而传来一道戏虐的声音,打破了整座府邸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