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奴婢立刻带人去找,公子定然无事的!”
谭嬷嬷跟着她时间长,对她的事情都是了解的,心里也有些怨霍思源,他知道夫人为了保全他,受了多少委屈吗?
霍夫人脸色凝重,霍思源从来都不是不懂礼数之人,今天太后来了,皇上还点名要见他,居然不曾得见。
她还记得皇上的殷切之色,只是又不好明着催促,但分明看得出,没有见到霍思源,他心里是不高兴的。
她眉心一阵突突地跳:
"先去他院子里看看,就算是醉死了也得给我弄起来。动静别太大,皇上这会儿还没走!"
"是,夫人!"谭嬷嬷眼神闪了闪,皇上今天是非要见到公子才会走的吧,她连忙带了几个人,匆匆往霍思源的院子赶去。
霍思岑觉得今天的气氛有些怪怪的,可是家里的大人什么都不跟她说,她心情烦闷,一路边走边踢着路上的石子,她会些简单的拳脚功夫,脚下一勾,一颗小石子顺势抛入空中,竟然打中一片柳叶。
"姑娘好身手!"丫鬟们拍着手叫好,姑娘高兴了,她们才有好日子过,不然待会儿她们就要成为练功的对象了。
霍思岑也很诧异,玩得更欢了,忽然听见有人惊叫起来:
"哎哟!是哪个不长眼睛的,连老婆子我都不放在眼里,信不信老娘扒了她的皮……"
霍思岑和两个丫鬟面面相觑:"是大夫人身边的谭嬷嬷!"
谭嬷嬷骂骂咧咧地走近,她刚才一路疾走,不曾想忽然被一颗飞来的石头正中额头,幸好力道不大,不然还不头破血流?
"嬷嬷,怎么是您啊?"霍思岑讪讪地,对这个大伯母身边的亲信,她还是有几分忌惮的,毕竟,霍府的钱是大伯父挣的,霍府的家也是大伯母当,她陪着几分小心,上前询问。
谭嬷嬷一看也是一愣:"三姑娘,您这是……"
霍思岑忙道:"我跟几个丫鬟闲来无事玩玩,嬷嬷您要去哪里啊?"
"去看看我们公子!"她说的公子自然是指霍思源,大房只有一个嫡出子嗣,其他庶子,不配她以公子相称。
"真的吗?我也想去看看思源哥哥,咱们一道去吧!"
谭嬷嬷没说什么,三姑娘和霍思源是老夫人最疼爱的孙辈,让她一起也好。
霍思源的院子里静悄悄的,丫鬟们在廊下做着针线,不时低声说几句话。
"哎,你听说没有,那本该做我们少夫人的韩大姑娘,被人撞见跟五殿下抱在一起了?"
"府里谁人不知啊?除了里面那位爷,怕是连马厩喂马的都知道了。"
"唉,不知咱们爷醒来听说此事,会气成什么样!真是的!"
"这不是正好么?到时候你去安慰安慰,说不定收了你呢!"
"你别胡说,让人听见了!"
"得了吧,那双眼睛直往公子身上瞥,当人眼瞎了不成?今儿姐姐吉言,明儿你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丫头们说得起劲,根本没有听见脚步声,直到一声暴喝:"满嘴喷粪的东西,公子也是你们能肖想的吗?"谭嬷嬷一脸忿然,怒气腾腾地站在几步之外,二婢吓得立刻丢了手中的针线,扑通一声跪下:"嬷嬷息怒,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来人,掌嘴!"谭嬷嬷一声令下,立刻有两名婆子一手扒过一个丫鬟,噼里啪啦地打起耳光来,没有几下,两名丫鬟一个嘴角沁出了血,另一个脸都歪了,可怜兮兮地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我问你们,公子呢?"
"公,公子睡着了!"脸被打歪了那一个,说话嘴巴都漏着风。
"睡了?什么时候?"谭嬷嬷挑起眉。
"奴婢不知,奴婢两个是午时才换的班,来的时候就看见公子床上有人,好像是吃多了酒,睡得可沉了。"
谭嬷嬷扒开二婢,径直走了进去,一直到了霍思源的卧室,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二婢见势不对,连忙急匆匆地跑到床前,轻轻地摇着霍思源:"公子醒醒,谭嬷嬷来了……"
二婢喊了半晌,霍思源终于有了一丝反应,轻吟一声,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谭嬷嬷脸色一片严肃,走到床前,霍地一下掀开被子:
"公子,皇上有请!"
霍思源听到皇上二字,立刻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她。
"公子,今儿是老夫人寿辰,老爷回来了,太后和皇上也来贺寿,您竟然……"
霍思源噌地一下从床上跃起,他真是糊涂了,怎么宴会还未开始他就吃醉了,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他飞快穿好衣衫,跑到外面,正好遇见霍思岑,连招呼都没打一下就跑了。
霍思岑不满地嘟着嘴,她还想找他问问五殿下的事呢,竟然不将她放在眼里,哼!
皇帝跟霍老爷在书房里坐了很久,直到茶叶换了两次,君臣俩没什么共同语言,实在是坐不住,皇帝终于起了身。
"天色不早了,朕先回宫,改日再请霍爱卿来宫里叙话。"
霍老爷忙送他出去,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他征战沙场恣意潇洒,可跟皇帝聊天,他真捏着一把汗。
霍思源匆匆赶到书房,霍老爷一个人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砰"地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拧着眉看着门外闯进来的不速之客。
"爹!"霍思源喊了一声,在房间里扫了扫,"皇上呢?"
霍老爷脸一沉,抓起一把鸡毛掸子就拍过去:"你这个逆子,你亲爹在这里呢,一来就问皇上皇上的,这么迫不及待,究竟谁才是你亲爹?嗯?"
"爹,你这是怎么了?"霍思源莫名其妙,他父亲虽然是一个粗人,却也不是一个蛮不讲理之人,不然,当初母亲怎么会看上他,私自许了终生,因为他一向是个宽厚之人。
可是,今天是怎么回事,跟吃了炮仗似的,他何曾见过这样的父亲?
霍老爷没有理会他,站起身道:"我出去一趟,跟你母亲说一声,晚上就不回来用膳了。"
他不再看霍思源,匆匆出了书房,留下他一个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霍思源回到房里,才想起什么似的,拍一下自己的脑袋:"糟糕!"
他怎么把这样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来人!"他铁青着一张脸,丫鬟们匆匆赶来,见他黑着一张脸,忙怯怯地跪下:"爷!谁惹您生气了?"
"我问你们,我怎么会在自己院子里,分明是跟人在喝酒的!"他记得,当初他跟五殿下和其他几个好友一同吃酒,后来不知怎么就醉倒了,再后来就听谭嬷嬷说皇上来的事,竟然将那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爷,你不是自己回来的么?"丫鬟诧异地道,见霍思源黑着一张脸,忙道,"奴婢们来的时候,您就已经回来了,也不知道是谁送你回来的。"
"立即去给我查!"
"是!"丫鬟们连忙领命,霍思源心情好的时候能任她们为所欲为,若是一个不高兴,可劲地折腾人,她们还是十分惧怕的。
过了一阵子,就有一名小厮被带了来,立刻跪倒在地上:"公子,奴才瞧见,是二房的四爷和柳姨娘送你回来的!"
"四爷?和柳姨娘?"霍思源想了想,才记起当时老七的确在旁边玩着,柳如妃是赵逸宸点的,毕竟她跟过他一段时间,纵然是不爽快,霍思源也没有说什么。
小厮以为他忘记了,提醒道:“爷您忘了?四爷今儿一直念诗来着,真是不容易!”
霍思源怎么不知道呢,也不知是谁叫了那老四两句诗,整天叨叨:“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也不拿面镜子照照,他那样的傻子,还妄想什么?
"爷,要请四爷过来问话吗?"丫鬟小心翼翼看着他的脸色。
"罢了,十六岁的人,三岁的心智,能问出什么来?"霍思源挥挥手,不耐烦地让人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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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韩馨回了府,立刻遣走所有人,没过一会儿,牡丹来了,朝韩馨行了礼。
"牡丹,你可探到了什么?"
"回主子,奴婢得知,霍老爷这一辈三子一女,霍老爷跟二老爷和远嫁到南疆的女儿霍莨是老夫人所出,三老爷为庶出,除此之外,霍老爷有三子,两个庶子为长,霍思源排行第三,大概是霍夫人心里不舒服,霍府中人并不按排行称呼霍思源,而是直接喊他公子或爷。"
"这倒不难理解,霍夫人明明先嫁进来,却让她们一连生了两个儿子,自己的儿子屈居第三,不高兴也是有的。"
牡丹迟疑了片刻,又道:"姑娘,属下还探得一件隐秘之事,不知有没有用。"
"不防说来听听!"
"属下无意中得知,霍夫人身边的谭嬷嬷,竟然是‘女儿国’之人。"
"女儿国?"韩馨眉一挑,她未曾听说过。
牡丹细细讲来:"女儿国其实是南疆的属国郦国的别称,是一个特别的族群。该国奇在国中女子骁勇善战,耕田劳作也比男子厉害,自古以女为尊,他们有一个古老的习俗,未婚女子有自由择夫的权利,不仅能见面说话,据说若是看上了,还可以挑选看上的小伙子过夜,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如果次日发现两人不适合做夫妻,女子还可以另行择夫,您说是不是很奇怪?"
“真是闻所未闻!”韩馨讶异极了,忽然脑海里闪过一丝细微的东西,她隐隐像抓住了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牡丹:"你的意思是,那个女儿国,不就像我们这里的男子一般,可以三妻四妾一样?"
"正是正是!不过略有不同的是,姑娘最后要挑一个中意的过日子,不过也有特别的,听说有个姑娘择了半个多月,都不合意,后来她母亲一气之下,随便给她指了个人,她不愿意,竟然跳湖自尽了!"
韩馨不由得怔住了:"世上竟然有如此烈性的女子!"她真是被震撼到了,自古以来,宋国的女子都得讲究忠贞,牡丹所说的,真真是骇人听闻了。
她忽而想起,自己魂魄四处游历的时候,曾经见过一些特殊的人,他们成亲之后,如果感情不和也是可以分开的,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不过也没有那什么女儿国的习俗匪夷所思。
若换到她们宋国,大概得沉塘一百次了吧,而且一家上下都不得安宁。
韩馨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想起之前赵逸宸来,不由恨得牙痒痒,那家伙,为了拖自己下水,丝毫不顾忌自己的闺誉,这件事,她跟他没完。
"关于五皇子,也派人注意着些。"
"主子为何关心起他来?"牡丹不理解,那阳光一个花花公子,主子这样冰清玉洁的姑娘,根本连提都不该提起。
"你难道不知道,我被他算计了吗?"韩馨无奈笑笑,他算计自己,虽然也成功帮她脱了身,但是被别人拿捏住的感觉真的不好,她有必要跟他较量一番,否则,三番四次给自己找麻烦,她韩馨也不是好惹的主!
牡丹点点头,正准备告辞离去,忽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韩馨又道:"师父也该出关了,过些日子我回去看她,另外,你去宫里挑几名机灵点的,送到我身边来。"
"是,属下遵命!"牡丹应了,一旋身,只感觉到一阵轻微的风声,就再也不见她的踪影。
"姑娘,奴婢可以进来了吗?"外面是绿荞清脆的声音。
"进来吧!"韩馨走到窗前,斜倚在美人榻上,半闭着眼睛。
绿荞快步进来,关上了门,兴致勃勃地来到她跟前,笑眯眯地下拜:"奴婢绿荞给郡主请安!"
她煞有介事的样子,令韩馨舒展了眉头,失笑道:
"你这丫头,竟敢打趣我!"
"姑娘,您该说平身呢,不然奴婢不敢起来的!"绿荞一本正经道。
"这丫头,倒玩真的了!"韩馨挑眉,心情前所未有地好转,却故意板起一张脸:"没出息的丫头,就这点眼力劲儿,好吧,你愿意跪着本郡主也不拦着你,爱跪不跪吧!"
韩馨站起身来,作势就要往外走,绿荞抓住她的裤腿,可怜兮兮地喊:"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啊,奴婢身子弱,大病初愈,您行行好让奴婢起来吧!"
"你这妮子,咋咋呼呼的,还不快起来!跟我装!"韩馨索性拧了她的耳朵,将人从地上提了起来,绿荞哀哀地叫着,连声呼痛。
韩馨这才饶过了她,绿荞一边摸着耳朵,一边笑嘻嘻地贴上来:"姑娘,您不生气了吧!"
生气?韩馨一怔,"我几时生气来着?"
绿荞正色道:"奴婢是谁啊?伺候姑娘这么久来,您就是眼珠子转一下,奴婢都知道您高不高兴。今天在霍府,那太后故意问起银川郡主来,分明就是下夫人和您的面子,您又不好发作。还有那五皇子最不是东西了,竟敢把奴婢打晕了,故意毁您的清誉,奴婢今后跟他势不两立!"说着她还挥了挥拳头,义愤填膺的样子。
韩馨心头某个地方忽地一软,本来笑着的眼睛里顿时微微湿润起来,"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如今我是护国公的女儿,还是皇上亲封的郡主之尊,谁敢为难我?"
"呵呵,奴婢不是替姑娘您高兴呢么?"绿荞傻呵呵地笑笑,眼睛都弯成两道月牙,可见是真的高兴。
韩馨看着她不说话,这丫头,也只有她才敢如此直白毫无芥蒂地说太后和五殿下的坏话吧,竟然还敢跟五皇子势不两立,真像这丫头的个性,她似乎又回到前世,眼前这道身影渐渐模糊,渐渐与前世那个奋力维护她的影子重合,今生有她相伴,真好。
有人欢喜有人愁,韩馨得了好,韩府里有人却十分不高兴,韩蕊回到房里,将房中的摆件能砸的砸了个一干二净,见到多宝阁里有一个巨大的梅瓶,抱着就要往地上摔去,几个丫鬟忙抱住她:"姑娘,千万别砸了,那是老夫人前年寿辰,宫里的德妃娘娘送的贺礼,老夫人见您喜欢,悄悄给了您,若是给德妃娘娘知晓您竟敢砸她的东西,还不知会如何生气呢?"
"哼,有什么大不了的?当我不知道,祖母每年给那德妃多少银子,不就是盼着她那个儿子有出息吗?"韩蕊气急了,口不择言,机警的抱琴忙上来捂了她的嘴,"姑娘,不可再说了!"
"这是做什么,成何体统!"小辛氏一进来,就见一片狼藉,拉长了一张脸,凌厉地扫向一旁的几个丫鬟。
"还不快打扫?要是伤着姑娘,仔细你们的皮!"
丫鬟们慌忙散开,拿的那笤帚,拿的拿簸箕,飞快地忙活起来。
"娘!"韩蕊扭着身子扑进小辛氏怀里,呜呜地哭起来。
她委屈啊,凭什么韩馨一生出来就是嫡女,即便是五毒的命格,依然是天之骄子,而她,却被一个庶字狠狠地压得喘不过气来,以往还好,她一个人出去,各府的千金当她是韩宰辅的千金,多有巴结的,如今韩馨这个所谓的嫡女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也出去招摇,害她被人取笑,风头都被她抢光了。
"好了,傻孩子,哭什么?"小辛氏也沉沉的,仔细揩干女儿脸上的泪,更把韩馨在心里问候了祖宗十八代。
此时她根本忘了,韩馨和韩蕊,一笔写个韩字,他们的祖先都是共同的,就是外祖家,也都出自辛氏一门,骂韩馨就等于是骂她和自己的女儿呢。
韩蕊藏不住事,就将白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小辛氏说了,又道:"娘,您说事情怎么就那么奇怪,霍公子平日那么孝顺之人,今天竟然没有出现!还是说,我跟他就真的一点缘分也没有?"
小辛氏压住心头的惊愕,她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有那么大的胆子!当即拧了她一把:"你这孩子,若出了岔子怎么办?幸好有那个扫把星的事情,没人注意到你,不然肯定要露馅的。"
韩蕊无限委屈:"那我能怎么办呢?霍夫人答应了让我嫁过去,但是爹根本就不答应嘛!"
"傻瓜,不是还有皇上吗?"小辛氏胸有成竹道,"那天霍公子来,娘特意在外面听过,霍公子亲口说要同时娶你进门,若是你爹不答应,就去请皇上赐婚!到时候,即便是为妾,也是不敢随意发落的,加上你舅舅如今也不可小觑,到时候韩馨一个空有其名的郡主又有何惧?就像娘一样,虽不是正室,还不是把那个人踩到脚下?"
韩蕊不置可否,她才不要跟她娘一样,一辈子甘心做个妾室,有权又如何,还不是在老夫人跟前小心翼翼的,还害得她这个女儿在外面不尴不尬的,她不要这样!
不过,霍思源亲口说要娶她?
韩蕊眼睛一亮,这个倒是不曾听说,眼里一喜,还未高兴过来,忽地又暗下去:"可是,今天出了这事,皇上会不会迁怒我们韩府啊?到时候,那个扫把星不能嫁过去,我还有希望吗?"
小辛氏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听韩蕊无心之语,她瞬间想到了什么,脸倏地一沉:"那个死丫头,原来在这里等着我们!不成,我不会让她好过!"
韩老夫人也在斟酌,躺在榻上假寐半晌,脑子里跟走马灯似的转个不停,旁边常嬷嬷知道她没有睡着,问道:"老夫人,奴婢给您包个薄荷香囊,宁心安神,可好?"
"也好!"韩老夫人无力地应了声,常嬷嬷取过薄荷香囊,放在她鼻尖闻了闻,果然一阵清香沁人心脾。韩老夫人定了定心神,偏头看向常嬷嬷:"还是你懂得多,你说说,今次馨丫头出了那样的事,皇上却加封了我们韩府,是个什么意思?"
常嬷嬷笑了笑:"老夫人这些年操劳太多,遇事总是往深里想,不防简单一点,事情必有因,皇上也是一样,既然是赏赐,说明在另一方面就会亏欠。"
韩老夫人凝神想了想,你这番话倒是有理,可是,最近震儿并未做过什么触怒帝颜之事,如果降罪韩府,却是说不通啊!"
"老夫人又想多了,或者是因为,皇上以前想过要给韩府更好的赏赐也未必啊!"常嬷嬷劝解道。
"你不用给我打哑谜!"韩老夫人险些被她绕晕了,"不过你说的也是,圣意难测,不管皇上以前如何想,只要我们韩府平安无事就好!百年之后,我也有脸下去见韩氏列祖列宗了!"
"老夫人,二夫人求见!"凝香从外面进来,禀报道。
韩老夫人眸光一寒:"哪里来的二夫人?连老爷的吩咐也敢不听?"
凝香一怔,连忙重新行礼道:"奴婢该死,禀老夫人,二姨娘求见!"
她感到一阵委屈,她本是小辛氏跟前的,但由于聪明伶俐,也常被派到老夫人这边来帮忙, 老夫人也很是喜欢她。却不想,因为一个称呼,老夫人就训斥了她。
"嗯,让她进来吧!"老夫人口气淡淡的,往榻上又靠了靠,小辛氏就走了进来。
她的脸色有些发白,刚才候在门外,自然将老夫人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此时眼皮微抬,神情显得有些委屈。
韩老夫人终究对这个不是正牌的儿媳妇有几分真喜欢,叹口气道:"素娥啊,咱们韩府这样的,最怕被人说三道四,俗话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也别怪我!"
"老夫人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呢?我只知道老夫人说的话是对的,一定会协助您,将韩府打理得规规矩矩的。"小辛氏装傻道。
老夫人也不再说这个话题,而是看着她:"今儿府里都还安生吧?这么晚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回老夫人,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小辛氏小心地看着她的眼睛。
"你这是怎么了?以前可不是这样的!"韩老夫人有些不悦,小辛氏一向有话直说,这也是她喜欢她的一个原因,而儿子的正室辛涟漪,被她那个郡主娘教得太过木讷,什么事都要讲个礼数,好比跟她说话,根本不敢看自己的眼睛,连坐着都是小心翼翼的,好像刻薄了她似的,有时候本来想好好跟她说几句话,最后都被她弄得扫兴!
小辛氏摸了摸头发,不自然地开口道:"媳妇也是胡思乱想忽然想起的,若说错了老夫人别怪罪才是。"
"我不怪你,说吧!"老夫人朝常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将人都遣了出去。
小辛氏这才将自己肚子里过了几遍的话倒出来:"老夫人,我觉得今儿霍府发生的事太过蹊跷,先是蕊丫头被人泼了茶水,后来馨丫头如出一辙,我刚刚问过蕊丫头,她只知道哭,可见是真受了委屈,倒是馨丫头沉得住气,直到后来被人撞见跟五皇子一起,衣裳也是没有换过的。"
她忽地住了口,等韩老夫人自己去想。
"你的意思是,事情是馨丫头策划的?"韩老夫人眸色一沉,想起她跟五皇子的事,心里就是一阵窝火。
"媳妇不敢妄下结论,不过事情分明是有人动的手脚,目的是分散人的注意。若说是馨丫头,她是为了什么?再说后来五皇子出面相护,不能不让人深思,媳妇倒觉得,他的可能性比较大些。"
"哦,何出此言?"韩老夫人微微抬眉。
"咳,媳妇也是快人快语,想到什么说什么,说错了老夫人您别生气啊!"小辛氏故作姿态一番,"馨丫头虽然不善与人亲近,但是也懂礼数,而且她没那个胆子。若说五皇子嘛,就牵扯得深了,毕竟,霍府跟太子走得比较近,若是咱们两府联姻,对他有何好处?"
"可是,五皇子并无争位之意!"话一说出来,韩老夫人就停住了,大凡皇子,若不是傻子,谁不想做那人上人,五皇子从小聪明伶俐,若不是当年发生那件事,他可能是最有实力角逐皇位的人选,难道,这些年的放浪形骸,不过是他的一种手段?
如此而来,他的行为就说得通了,霍府一向忠于皇上,皇上属意太子,若再拉上韩府,一文一武,底下的人谁不看他们的脸色行事,那样的话,太子的地位可就固若金汤了。
"混账!竟然有这样的事!"韩老夫人气呼呼的,他们皇子为了那个位置,争得你死我活是他们的事,如今牵扯到他们韩府,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夫人息怒,媳妇也只是胡乱猜测!"小辛氏忙过去替她顺了顺气,韩老夫人才缓和了些,正色道:"那,你的意思是,皇上赐婚的事就不了了之了?"
小辛氏叹了口气,"看来是这意思了,皇上有多喜欢霍公子,老夫人该是知道的,馨丫头今儿那一出,他怎么可能再赐婚事?"
说着又摇头叹息:"唉,不少人都说霍公子真正有才气,比起他父亲来,多几分睿智,将来必定前途不可限量!"
韩老夫人觑了她一眼,"你也是个笨的,咱们韩府又不是只有一个馨丫头!"
霍老夫人寿辰办得很热闹,当天发生的事情也不胫而走,韩馨并不在意,她在想,要如何说动韩老夫人,回神宫一趟,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见到师父了。
次日,韩馨的赏赐来了,除了按规制的命妇服,还有不少上等的布料,金银器皿更是锃亮锃亮的,一下子屋子里就亮堂起来。
红棉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姑娘,奴婢不是在做梦吧!"那神情,仿佛那些东西就是自己的一样。
绿荞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规规矩矩地整理东西。
赐婚的旨意终究没有下来,看来皇帝还是把她韩馨当成了一个不知检点的人,他看好的少年,自然要他看中的闺秀来匹配。
韩馨依旧去给韩老夫人请安,这一回,不只是小辛氏,就连其他姨娘也用一种嘲讽的眼神看她,韩馨敛眉跪在韩老夫人跟前,本来神情淡淡的老夫人倏地一下睁开眼睛。
"你这是干什么?"韩馨是皇帝亲封的郡主之尊,轻易不给人下跪的。
韩馨一脸忏悔的样子,小声道:"老夫人,我想过了,昨天霍府的事虽然并非我愿,但也太不小心了些,否则也不会闹那么大,让您和父亲母亲担忧了。"
"你这孩子,我又没有怪你,你父亲也没说什么。"韩老夫人最喜欢人顺着她,孺子可教,态度也和蔼起来。
韩馨依旧诚惶诚恐:"这一次的风波可能还有些日子才能消除,我想去山上住几天,一则反省,二来,上一次祈福因事耽搁了,孙女想再为老夫人祈一次福。"
"嗯,你说的也对。既然这样,你准备一下,哪一天动身,我派人送你去。"老夫人眉眼舒展了,如她所说,虽然昨日的事情,因为皇上强硬的态度被压下,但参加宴会的人太多,悠悠众口,一人私底下说一句,就够韩府招架的了。
她还未想好应对之策,想惩罚韩馨,她如今的身份却不同了,不能肆意妄为;不罚她吧,韩府的名声又无法挽回,此时她自己提出去山上反思,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不敢劳烦老夫人,孙女是去思过祈福,不是去享福的,就带几个平日伺候的人即刻。"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韩老夫人更加欣慰,以往她怎么没有发觉,这孩子竟然这般顾全大局呢?
收拾妥当,韩馨准备次日出发,就在临行前,馨香园竟然出现了偷盗事件,红棉从两个丫鬟处搜到了韩馨丢了多日的一对手镯,一人一个,逼问之下,竟然发现还有不少物品,甚至还有从老夫人处失窃多时的饰物。
韩老夫人自然大怒,当即打发了那两个丫鬟,安慰韩馨道:"别着急,等你从山上回来,祖母再给你添几个得用之人。"
韩馨感激涕零得点头,一步三回头,告别了韩府众人。
————
再入清心庵,没有了上次的隆重接待,但还是有一个体面的女尼接待了她,深深地下拜,宣了声佛号,领她去后面的厢房安顿好。
"姑娘,奴婢看着,这尼姑对您比对老夫人还要恭敬呢。"红棉忽然道。
韩馨眼角动了动,这丫头倒是观察入微,不动声色地朝那尼姑暗示一下,对方立即明了,淡漠了许多。
韩老夫人特意派了四名护院,韩馨让他们守在院子外面,又遣走丫鬟,坐在床上闭目打坐,过了一会儿感觉到通体舒泰,才收了势。
然后就听到扣扣的敲门声:"施主,妙善师父请您去听讲经!"
韩馨净了脸,换了件宽松的道袍,随她而去。
禅房里,一名上了年纪的女尼席地而坐,对面也有一个妇人,一双眼睛看似历经沧桑,面目却很年轻。
韩馨走过去,那女尼从席上站起身,朝她行了礼,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师父,您还好吧?"韩馨跪坐在地上,切切地看着那名妇人。
醉玲珑慈爱地看着她走近,拉过她的手,眼底的笑容就要溢出来。
"孩子快来坐!"
韩馨立刻握住她的手腕替她把脉,感觉到沉稳的脉息,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大师兄竟然骗我!"
"傻孩子,他那点伎俩也把你骗了?我这体格,休说是十天半个月,就是十年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醉玲珑眸中尽是宠溺的流光。
韩馨鼻头一酸,哪里就是撒谎了?当时情况的确很凶险,否则,师父也不会想要将她一直隐瞒的秘密告诉她,还要将掌门之位的玉扳指传给她。
"是是,师父你一定要长命百岁!将来还要教我的儿子女儿呢!"只有在她面前,韩馨才会流露出极少表露出来的亲昵。
醉玲珑点了点她的额头,轻斥:"傻丫头,不害臊!"
——————
霍思源听说韩馨上山思过祈福,飞快地冲出院子,吩咐道:"立刻备马!"
小厮将马牵出来,刚跨上马背,就见霍夫人一路小跑着追上来。
"源儿,你要去哪儿?"
"驾!"霍思源装作未看见,疾驰而去。
霍夫人气急败坏,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自己面前。
一路疾驰,霍思源赶到清心庵,已经是傍晚时分,西边的天空一抹极亮的彩霞,给湖面镀上了一层粼粼金色。
他无暇去观赏,到了山门,翻身下马,庵门紧闭,他不耐烦地叩开门,就要冲将进去。
"这位施主,今日庵中有女客,你进去不方便。"女尼出来阻止道。
霍思源径直往里闯,一边道:"佛曰,众生平等,男女也是一样!我今日也要在此借宿,给我备一间房!"
女尼瞠目结舌,清心庵全是女尼,接待的也绝大多数都是女香客,男施主来的都极少,更何况是留宿庵中?
"施主,庵中从不留宿男子,请你打道回府!"女尼耐心地劝道。
"小爷我今儿还就不走了,你待如何?"霍思源故意大声嚷嚷,闹得越凶,他的目的就达到了,他也非要住在这里,只是希望见到韩馨一面,当面问问她,那日跟赵逸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姑娘,不好了!霍公子来了,硬要往里闯,师太们快要拦不住了!"红棉匆匆跑进来,一脸的惊慌之色。
"哦?他怎么来了?"韩馨微微有些诧异,霍思源竟然会找到这儿来?
"姑娘,奴婢想,他怕是来见姑娘您的吧。要不……"红棉欲言又止,毕竟,姑娘如今是在外面,私下里见外男,说出去又不知被渲染成什么样子。
"他是来找我的,无妨,我去见见他!"韩馨起身往外走。"红棉,我有事让你去办!"
她附耳过去,吩咐了几句,红棉斩钉截铁道:"姑娘放心吧,奴婢一定见机行事,不会坏事的。"
霍思源要强闯清心庵,女尼们个个奋力抵抗,两方由最初的争执演化成动手了,霍思源打退了三名尼姑,眼看就要闯进去了。
忽然一个尼姑高喊一声:"慢!住持师太有令,不可对香客无礼,请霍施主在门外等候片刻。"
众尼姑这才收了手,霍思源虽有狐疑,也随着她走到了庵门外,立刻变得冷凝起来。
"施主稍候片刻,我家姑娘答应见你。"
霍思源一喜,他立刻一改之前的凶神恶煞,拱手道:"各位师太这厢有礼了!"
他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众尼姑很是诧异,后来见他确实不像在开玩笑,才勉强放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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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关于文中提到的女儿国,乃梅花杜撰,大家可以联想摩梭人的走婚习俗,不具有学术性,纯属娱乐,不可深究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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