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安所,位于宫墙之外两三里,乃后宫妃嫔宫眷停灵之地。因此,终年弥漫着一股散不去的阴冷之气,让你走进去呼吸都下意识屏住,唯恐吸进一大口****的臭味。寻常人就是绕道三条街,一般也不愿意打附近走过。
却因着齐妃枉死,这里一反常态地热闹,正门侧门一律被堵得死死的,哪怕是一只苍蝇靠近也要被里里外外盘查三遍。
盛暑已去,过了七月七,天不知不觉就凉了下来,初秋就这么悄悄来了,而这微凉在深夜的吉安所外尤其明显。宁姝着一身灰扑扑的宦官服在墙外等了大半夜,直到微薄的秋露将她的衣裳悄悄打湿,那个荒废了多年几乎锈死的角门发出一道令人牙酸的声音,终于开了一个口子,从里面走出个头发花白的老宦官。背是驼的,每一步都走得蹒跚,那双耷拉的眼皮掀起来,眼珠发黄,却是精芒。
他慢吞吞走到墙角下,朝着宁姝上下打量了一眼,也不说话,转过身走回了门缝。
宁姝看不清他是什么意思,想了想,抬脚跟上他摇摇晃晃的脚步。
又是一声牙酸的声音,门关上。
宁姝就这么跟着他慢慢走着,七拐八拐,穿过一条条狭长的小道,来到一间废弃的小屋里在一堵斑驳墙壁前站定,只见老人抖抖霍霍地弯下腰蹲在地上,伸出那只瘦骨嶙峋只剩一张皮的手来,在地砖上拍了一下,地砖移开,这就出现了一条通向地底的小道。
老人终于开了口,闷闷的满是砂砾,似几十年没开口说过话:“进去吧,顺着石阶直到底再往前走二十丈,爬上去就是了。别走错,走错了就永远离不开这儿了。”末了他肩膀似笑非笑的抖了两下,“跟我一样。”
大概猜出他所谓的“永远离不开这儿”是什么意思,宁姝并不生气,抱拳欠身朝老人礼貌致谢,牵了袍摆便无所畏惧地钻进了地道中。
地道中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宁姝就着火折子那一点微弱的光在地道中慢慢走着,这里头出乎意料地错杂,一条条石径不知从何处来,在这里交错,又奔向隐秘的地方去,似乎已经存在了很多年。压下心头的好奇,宁姝谨遵老人的叮嘱往前走了二十丈,果然看到了向上的石阶。
火折子吹灭,她顺着石阶一阶一阶爬上去,伸手便触到了头顶的木板,一二三,拧着老人交代的机关旋了三下,木板打开,再往上竟又是一块木板,只是比刚才那块更重更厚,宁姝使了极大的力气,直至身上尚未痊愈的伤口又崩开,浑身被汗浸透,那木板才缓慢地移开。
待她终于爬出那狭小逼仄的地方,回头一看,冷不丁一个激灵。
竟是一口棺材。
而就着那一点自窗棂钻进的微弱月光向四周打量,一眼便看到了位于屋子正中央的那口描金厚棺,桐油的气味很是浓郁,俨然是新刷的。周围布着一圈熄灭的白蜡,上方还设了张灵案,规格极高,连香炉都是纯金打造,只是香炉里空空如也一根香都没点过。
不用猜也知道,这里头装的就是她费尽心力才得一见的齐妃了。
看着棺椁,宁姝长长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