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飞白自去寻朱大力,吩咐其再出城至石城渡,传令兖州精骑入天阙山与朱显之部汇合。
朱大力正在张小玄处,与张小玄、丁小乙二人弄了些酒肉面食,共用晚膳。
张小玄不好饮酒,朱大力和丁小乙一人分了半壶,喝的滋咂有味。张小玄吃了个饼子,啃了个冒着热气、香喷喷的烧鸡腿,心中直赞:“这荷叶包裹的烧鸡,确是美味!”
啃了个鸡腿后,腹中增了些油腻,张小玄便停了下来。近日来许是筑基原因,他对食物的兴趣越来越淡。
这样美味的烧鸡,过去他可以吃上一整只,现在一个鸡腿便能满足了。难道真要成了那无欲无求,不食人间烟火的修仙人?
庾飞白来时,朱大力酒下半壶,肉食五斤。待听了庾飞白的将令,忙卷了两个肉饼,放些胡葱,塞入怀里,提起兵器匆匆回院中点了几人,奔石城渡而去。
张小玄见庾飞白面色凝重,心事重重,忙向丁小乙使了个眼色。
丁小乙便也拿了个饼子卷了胡葱,出了屋子,随手关上门。他到院中慢慢享用肉饼子。
莫说,这饼子卷了胡葱和香喷喷的豕肉,比那山珍海味还令人垂涎。
将来若能弄个杂号将军当当,每日里有这饼子卷豕肉,喝上半壶兰陵美酒,再娶上两个美娇娘,让瘸腿的老娘有几个丫鬟伺候着。丁小乙心里边吃边做着美梦。他这辈子最大的梦想,便是这些。
丁小乙想到瘸腿老娘,心中便有些酸楚,不知她老人家能不能多熬时间,等他挣个杂号将军。
丁小乙暗暗发誓,无论如何得弄些功劳,也好早日回去让老娘享享清福。
今日里刘藩府中多有异动,朱大力喝酒时提了一些。他担心丁小乙有失,嘱其提高警惕,随时候命,看来是有大事发生。
这一日丁小乙期待已久。曲阳城里日日苦练箭术,不就是为了这!男儿当兵,便是为挣功名!
练有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甘洒一腔血,换得将军甲。丁小乙心中之箭上弦。
且不说丁小乙在那儿想着如何建功立业。再说那屋内两人。
“庾大哥心神不宁,不知有何大事发生?”张小玄隐隐知道一些情况。
他今日躺在屋里无聊,细细回想一番。皇极塔中司马德宗和尚书仆射谢混等人的对话内容,再比照刘裕与王镇恶打赌时所说的只言片语,张小玄觉得有些不对劲。
今日刘藩入宫怕是已得了皇帝的密诏,朱大力喝酒之时又隐约说了些出城传令的事。
如今再见庾飞白神思不属的样子。刘穆之密林里给他的警告,突然如闪电划过脑海。张小玄心中忽有一种朦朦胧胧的想法。
刘藩危矣!刘裕怕是已洞悉皇帝的密谋。
张小玄立刻想到丁小乙。丁小乙一门心思在刘藩处赚取功名。若是刘藩危险,岂不是说小乙亦有危险。谢道韫的事他只得先放一边。
他这才旁敲侧击,准备提醒下庾飞白。
“无甚大事。玄哥儿,伤势恢复如何?”庾飞白强拾心情关心问道。
“无妨。于大哥去北方前,给了我一些灵丹妙药,估计再有个一两日便能恢复七七八八。”张小玄见庾飞白对他有所防备,又不不愿坏刘穆之大事,心里有些焦急。欲直接出言点醒,那皇帝司马德宗怕是处事不密。
丁小乙却又推门进来,向庾飞白道:“将军,使君大人令你速去!”
庾飞白忙转身出了屋子,返回刘藩那里。
张小玄一肚子话又憋了回去。
他见丁小乙又去卷那饼子,一脸享受样子,心中安慰自己:且随他去吧。若是事有不顺,我便敲晕了小乙。先将他救走便是了。总不能眼睁睁看他送了性命。
心里有了决定,张小玄便也坦然起来。见丁小乙吃的欢腾,他忽然有了食欲,也下了榻,卷了胡葱肉饼,享受起美味。
丁小乙嘿嘿乐道:“我道你成了神仙呢。想不到还是馋吃这肉饼子哈哈。这般下去,何时你才能得道?”
张小玄懒得和他费那唇舌,专心享受胡葱、面饼、豕肉混合在一起的独特美味。
额,缺了些盐巴,张小玄咂咂嘴。
天下当乱则乱,却不可辜负美食。
王恒在刘藩府中急急用了些晚膳,与刘藩和郗僧施二人约好口令暗号等机密之事,便向他们告辞。趁城门未关,他须早早出城。天阙山中的朱显之和三千精锐尚在候他消息。
王恒出了刘藩府中,左拐右转,忽尔进巷子,忽尔入杂货铺子。趁买些东西之时,方便确认是否有人跟踪与他。
他急急行了两条街,确认无人跟踪后,一路直奔台城而去。
台城东府之中,刘裕高坐堂案之后,静静看着堂下肃然而立的将军谋士们。堂中聚集之人皆为他心腹亲信。
刘穆之自是对马上发生之事,一清二楚,却不多说。只是静静候在堂下左首。
东汉、三国至晋皆以左为尊。凡豪门世家必居于市区之左,平民百姓则居于市区之右。左首处自有地位最高的刘穆之站立。刘穆之右边,便是刘裕异母弟刘道规。
刘道规因伐卢循时伤了肺腑,受伤颇重。居府中养伤数月,至今未能全愈。他面色苍白,身材削瘦,原本坚毅的面容上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痛苦。刘道规身体不适,只能躺靠在身后的椅子里。
刘裕见人已到齐,便让众人落座,共商机要密事。
刘裕虎目扫向堂中众人。堂中有刘穆之,刘道规,刘敬宣、诸葛长民、王镇恶、沈田子、刘怀慎等,皆是他在建康得力之人。
北府军师、丹阳尹刘穆之乃刘裕的主要谋臣,文韬武略样样皆行。刘裕屡次出征,皆由其随行处置军中要务。刘裕与其一攻一守,十分相得。
征西大将军、豫州刺史刘道规乃刘裕异母弟,随刘裕南征北战,屡立战功。若非其身受重伤,何无忌又被害,刘毅焉敢如此猖狂。如今他身在帝都养伤,临时掌燕归堂,领神卫军军权,护卫帝都外城十八城门。刘道规自幼便得兄长刘裕的护佑,与兄长刘裕感情极深。
左卫将军刘敬宣乃将门虎子,北府猛将、镇北将军刘牢之之子。刘裕初为北府军伯长时,曾领数十人冲击孙恩数千大军,悍不畏死,恰为刘敬宣所见。
刘敬宣欣赏其悍勇无双,引荐刘裕至刘牢之军中任职。若非当年得刘敬宣父子二人的青睐,刘裕怎会有今天太尉之权势。刘敬宣麾下有晋国唯一的具装重骑军,鲜卑虎班突骑。
说起这鲜卑虎班突骑,更是来历非凡。刘敬宣曾在桓玄之乱时,北投南燕国。南燕国皇帝慕容超对其十分赏识,竟将护卫南燕国皇室的重骑军鲜卑虎班突骑,交由刘敬宣统领。生死都托于刘敬宣。桓玄败亡后,刘敬宣南返归晋,慕容超百般挽留不可得。
前年,刘裕北伐南燕,刘敬宣与刘藩等人奋力进击,攻陷南燕国皇帝慕容超所在的广固城,灭南燕国。慕容超广固城头上见到刘敬宣时神色自若,未言其他,只将母亲和南燕最后的精锐鲜卑虎班突骑,一并托付给刘敬宣,之后慷慨赴死。
刘敬宣痛哭流涕,自断一指,誓保慕容超之母的安全。
刘裕深知刘敬宣乃忠肝义胆之人,与其情谊深厚,相交莫逆。如今领虎班突骑及北府军一部两万人驻神烈山北麓,护卫帝都北方安全。刘敬宣将是他计划中极为重要的一环。
北府军司马诸葛长民,乃刘裕副手,北府军中第二人,素有文武才干。曾与刘裕同举兵讨伐篡位的桓玄,后又在卢循之乱中与刘裕并肩杀敌,是刘裕在北府军中最强大的臂助。北府若有乱,诸葛长民必可平之。
振武将军王镇恶乃氐秦丞相王猛之孙。苻坚败于淝水,氐秦分崩离析,王镇恶随其叔父南逃建康。任临澧县令时,为刘裕所赏识提拔,随刘裕屡立军功。曾任太尉府参军,如今在司马休之麾下,领神烈军一部驻守帝都内城。
王镇恶为人忠诚,好读兵书,长于谋略,处事果断,常感念刘裕提拔之恩。刘裕对其十分欣赏,令次子刘义真拜其为师,不日将大用之。
淮陵内史沈田子接替王镇恶为太尉府参军。其父沈穆夫曾参为孙恩麾下大将,长生军前部将军。当年孙恩败于晋军,在郁洲投海而死,沈穆夫不愿投降战死于郁洲。
沈田子祖父沈警因沈穆夫为孙恩麾下大将,携沈田子四位叔父、沈田子兄弟等隐于吴兴深山之中,逃避朝廷追捕。却被沈警向来厌恶的同宗沈预告发。官府将沈警和沈田子四位叔父全部处死。沈田子与兄弟们藏身隐秘,终幸免于难。
沈田子与幼弟沈林子出山,向当时正讨伐孙恩的将军刘裕涕泪陈情,终获刘裕接济,准其一家移居京口。刘裕见沈田子少年勇猛,便令沈田子随行为护卫,并时有教导。后,沈田子随刘裕伐桓玄、征卢循,屡立功勋。南征卢循之时,更曾与杜慧度配合,将卢循迫入绝境。
沈田子性情凶残,乃有仇必报之人。前年,沈田子与弟沈林子东归吴兴,亲手虐杀了沈预一家,报了祖父大仇。沈田子还将那沈预的头颅砍下,又自眉骨锯断,留头盖骨制成酒碗,常年带在身边。每有饮宴必示于众人,笑曰:我恨之人,必得惨死。十年报仇,未为晚也。
刘裕认为其有伍子胥之风,每每赞之。如今刘裕长子刘义符,正随沈田子学习武道之术。沈田子对太尉刘裕极为忠心。
振威将军刘怀慎乃刘裕从母幼子。当年刘裕若非从母断刘怀敬母乳,喂养刘裕。世上便早没刘裕这个人。如今刘怀慎兄弟四人皆投刘裕,刘怀慎更是勇武异常,治军有方。如今领御林军右军,守卫台城。刘裕大计里,刘怀慎必不可少。
刘裕麾下人才济济。除身在帝都的这几人外,军队和州郡之中,尚有大量为刘裕把持权柄之人。
文者可安邦国,武者可定天下。这都是他刘裕今后与皇帝司马德宗、刘毅等人争斗的本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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