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藩持戟架住傅弘之铁枪,口中喝道:“傅弘之,再不让开,莫怪我不讲情面!”
“呸,好你个老贼。害了大将军,竟来我这里卖好!看我取你狗头。”傅弘之铁枪如毒龙,神出鬼没。
“道则怎的了!”刘藩吃了一惊。
他手中的重戟与傅弘之铁枪撞击,冒出无数火星。
“你下毒害死大将军,竟作这无辜之态。枉我昔日敬你胸怀坦荡,光明磊落。却是个虚伪小人!看枪!”傅弘之咬牙切齿,下手毒辣,招招致命。
闻得刘道规被自个儿下毒害死,刘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想到二人昨日里还在互相托付家人,心中又是一片悲凉,伤痛不已。
傅弘之认定了刘藩是那凶手,全不留手,搏命凶悍,攻势如狂潮。
刘藩一时无法分心解释,只得全力应战。耳边亦是厮杀之声不止。
随身护卫刘藩的庾飞白,被王镇恶拦住,二人间更是龙争虎斗,打得天昏地暗,难分难解。
王镇恶战场杀将,历经生死,壮年才打熬出来的武道极境。
庾飞白天赋异禀,武道的奇才,又有多番生死争斗磨砺,青年便至武道极境。
二人周边方圆三丈,皆被他们内气笼罩。无人可以靠近。
双方的兵士入之则死。此时他们眼中只有彼此,根本分心不得。
惟有心无旁骛,方成无上境界。
沈庆之正指挥大军压上,分割八百兖州精兵。庾飞白,刘藩二人分别所在的小战场,亦被近千神卫军围住。
八百兖州精兵的主将皆被围堵缠住,他们人数又远少于王镇恶和傅弘之的大军。
战局自是不言而明,整场战争便如一面倒的屠杀!
这些兖州精兵几经恶战,皆是身经百战之辈。面对数倍于己的大军,无人逃离,无人投降,血战至死。
持刀者刀锋所向,至死不退。
两军相遇勇者胜。两军皆勇者,人数多于兖州精兵十倍的神烈、神卫联军,毫无悬念的大胜。
杀到后来,围杀一方的沈庆之等终现不忍之色。
国战对外皆是兄弟,奈何如今自相残杀。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汉末三国,晋室八王之乱,再至今日,汉人精兵多是内耗而光。
战场乃是以命相搏之所,虽有不忍,沈庆之却容不得心软。他挥手令兵士放箭。
血染征袍的他,早停了厮杀。前方兖州兵像割麦子般,一轮轮倒下。
一柱香功夫,兖州精兵仅余最后百余人,全被围堵在一条长巷中。个个带伤,浑身是血。一轮轮被围攻杀死。
兖州兵忽有数人唱起: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逐渐,双方兵士都有人唱起。很快歌声连成一片,深夜之中更显苍莽、悲凉、绝望,令人闻之落泪。
曾经并肩作战,兄弟同心;今日刀锋相向,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刘藩闻之心神巨震,这两年来,他竭力弥补双方之间的政治鸿沟,却于事无补。终是兄弟相残。
刘穆之反目,刘道规身死,刘敬宣形同陌路,刘裕欲杀他而后快。
随他多年的兖州精兵,如今亦死伤惨重。刘藩忽然间心灰意冷,了无生趣。
天地之间,不能如谢玄一般活的堂堂正正,又北伐中原无望,残活尚有何意义!
傅弘之侧身回马枪,失神之下的刘藩,腰腹中枪,惨叫一声,自战马跌落下来。
庾飞白与王镇恶大战,终于占了些上风,本欲一股作气,拿下王镇恶。
突见一直关注的刘藩落马,庾飞白腾空而起,一脚点在马背上,避开王镇恶的夺命追击。
庾飞白身化游龙,冲天而起,遥见傅弘之铁枪刺向刘藩胸膛,目眦欲裂。人在空中,手中铁铩,猛力掷出。
铁铩后发先至,电射向傅弘之后背。
庾飞白如影随形,直追铁铩根尾而去。
王镇恶大吼一声:休想!策马狂奔。前方遇有数列围堵刘藩的神卫军兵士。不到三丈距离时,他猛然收缰勒马。
奔马前蹄扬起,一声长嘶。王镇恶人借马势,弹空而起,横空从数列兵士的头顶上方掠过,如炮弹般落到地面上。路面青砖四碎。
他落在地面上后,旋如风龙冲往傅弘之方向。风驰电掣之中,抽出一支羽箭,射向空中的庾飞白。
傅弘之背后劲风袭来,只得放弃必杀刘藩的一枪。
铁枪反手横扫背后铁铩,傅弘之虎口巨震,右臂又疼又麻,瞬间失去知觉。再握不住手中重铁枪,跌落地上。
庾飞白空中去势已尽,本待落地,突有王镇恶致命一箭袭来。他冷哼一声,间不容发,一个侧翻滚落地,铁箭擦肩而过。
羽箭射中地面,金石交击,星火四溅。刺耳的摩擦之声不绝于耳。
羽箭深深插入青砖地面,尾羽仍如响尾蛇的尾翼发出“嗦嗦”声响。
庾飞白翻身落地,身如幻影,弹射向傅弘之。
不远处,跨步如飞的王镇恶亦在此时赶到。他大喝一声:“傅将军,小心!”
傅弘之如有神助,右手受伤之下,不能吃力,仅用左手勾住马背缰绳,堪堪在庾飞白一掌击来时,瞬间翻身马腹之下。
庾飞白一掌击空,冷冷扫过马腹,横掌印在马背之上。傅弘之战马悲鸣一声,如中雷击,四蹄一软,轰然倒地。
庾飞白人如鹞子,翻身而起,浮空横跨五步,恰落在刘藩身边。
一手扶住腰腹血流如注的刘藩,一手遥遥虚空一抓。插在地面上的铁铩,如有绳引,电射至庾飞白手中。
庾飞白冷眼扫视战场,被他一掌击毙的战马下,傅弘之踉跄滚身爬起,口吐鲜血,显然是隔空中了他一掌。
傅弘之受了了庾飞白重击,虽不至死,却是令其受了严重内伤。王镇恶恰好赶至,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傅弘之,急问道:傅将军,伤势如何?
“无妨!王将军助我先杀老贼!”傅弘之目欲喷火,看向数丈外的刘藩二人。
庾飞白运指如飞,连闭刘藩数处大穴,止住血流之势。
若不止血,怕刘藩很快便会鲜血流光而死。
刘藩望向稀稀拉拉的数十名兖州兵,八百精兵仅余这些人了。他心中悲痛不已。
再看庾飞白,虽有万夫不当之勇,早步入武道极境之界。明明有实力冲开重围,却因他刘藩不得脱离半步。
若非自己拖累,这些人怎会落到如今田地!
王镇恶、傅弘之领着众军压上,缓缓围拢上来。
长枪林立,刀剑如雪。
刘藩忽一把推开庾飞白,惨笑道:“飞白,大势早已分明。我刘藩仍如坠梦中,自不量力,陷众兄弟于死地。你速领大伙儿离开,我便去太尉处走一遭,会会故人吧。”
庾飞白心如刀绞,痛呼一声:“主公!”。刚欲上前,刘藩猛然抽出腰间长剑,横在颈项之下:“你若过来,我立即便死!飞白,兖州兄弟自此便交与你了!速速离开!”
庾飞白泪如雨下,仰天长啸。在傅弘之挺枪刺来时,忽弹空而起。
庾飞白头也不回,浮空如鹰,冲至数十名兖州精兵处,大喝一声:“兄弟们,随我走!”
兖州兵鼓起余勇,在庾飞白率领下,势如苍龙,拼命冲出包围圈,一头扎入沉沉夜幕之中。
王镇恶等,只听得远远传来一声:主公保重,飞白去也!
字字如泣血,声声似悲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