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璞这些年何曾被谁指着鼻子骂过, 这会儿看着徐琼眼中对自己满满的厌恶,他不由更有些气急败坏了,“好, 长姐, 你如今是愈发伶牙俐齿了。随意你怎么做吧, 我倒要看看, 你闹腾成这样,真的和镇国公世子和离了, 还能有什么好结果。”
说着,他环视一周, 意有所指又道:“若我没有猜错,这宅子该是白家舅舅帮你置办的吧, 长姐,你口口声声说母亲和二妹有自己的私心,你难道就没有吗?这么些年不和白家联系, 如今竟又和白家走近,难不成长姐还奢想着等和离之后,再嫁到白家去,让白家替你收拾这烂摊子。”
“可是长姐,你不过一个和离过的女人, 已是有了瑕疵,纵是白家是我们的舅家, 白家舅舅疼你……”
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心思龌龊呢?
徐琼从未想过,徐璞能烂到这般程度。如果之前她觉着徐璞被钱氏给养的狼心狗肺,那么此时此刻,在这番话后,徐琼只恨没有这个弟弟。
他能说出这番话来, 哪里是受了钱氏的挑拨,在他心里,压根就没有自己这个姐姐的。
看自家姑娘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对徐璞少爷满目的失望,宝笙再也忍不住,拿了扫帚就朝徐璞打去,如果说之前她还念及自家姑娘和徐璞是同胞姐弟,那么在方才那番话之后,在宝笙心里,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
徐璞哪里会想到,宝笙会拿扫帚赶了自己出门。
他顿时更是恼羞成怒了,可最终,他也不好和一个丫头计较,只能甩袖离开。
等到徐璞离开,宝笙这才扶了徐琼往屋里去。
想到方才徐璞的出言无状,宝笙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宽慰自家姑娘。
徐琼见她担心的目光,拿起桌上的茶,轻抿一口,“宝笙,你记住了,从今日开始我和徐璞再无任何的姐弟情分。”
若是上一世的徐琼,这个时候怕是会泪流满面。
可现在的徐琼,虽感觉心如刀割一般,却半滴泪水也未落下来。
日后她的欢喜和难过,和徐璞再没有任何关系。
长春宫
太子见红盏竟没如自己的意思带了徐琼过来,当即脸色就变了。
红盏是姜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所以这些年,对于太子喜怒无常的性子,只会比旁人更清楚,想到太子殿下这些年让折、磨死的那些宫女,红盏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请罪道:“殿下,那徐氏第一次得了皇后娘娘的召见,自是吓破了胆,奴婢送上前的茶水也只浅茶辄止,所以才未如了殿下的意,还请殿下饶过奴婢吧。”
见红盏红着眼圈,脸色苍白的跪在自己面前,太子轻笑一声,一把就掐了红盏的下巴,冷冷道:“你确定你没骗孤?”
红盏用力的点头道:“您便是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欺瞒殿下啊。”
见她不像是说谎,太子终于是松开了手,可他却觉着心里不爽极了。
这就好比明明可以到手的猎、物,突然被它给跑掉了。
想到此处,太子的眸子中尽是冷意。
一旁,茂林大着胆子跪在地上,劝着自家殿下道:“殿下,前些日子,太后娘娘不是说要给您选妃吗?这个时候可不好生了事端的。”
“至于那徐氏,已是失了清白的人了,让她来侍奉殿下,岂不让殿下受了委屈。”
茂林当然不敢劝太子让他消停一些,所以只能换着法子的让太子歇了心思。
太子又岂能不知他的小心思,可偏偏太子最不喜欢人坏他的事儿了,不过没等太子一脚朝茂林踹去,却见一个身着宫装的嬷嬷手里拿着黑漆如意纹托盘,上面放着一件绛紫色百鸟朝凤褙子,像是要往哪里去。
若只是寻常的嬷嬷也就罢了,可太子瞧着那嬷嬷乌黑的头发上那支玉兰花簪子时,太子的心猛的一咯噔。
而没等茂林反应过来,便见太子大步追了上前。
茂林是自幼就被姜皇后挑选来侍奉太子身边的,所以,等他瞧见那嬷嬷不是别人,正是原先太子殿下的乳母赵氏时,也不由惊住了。
似是没想到在这里会见到太子,那女子赵氏脸色煞白,忙跪下行礼道:“殿下万安。”
看着眼前神色拘谨,吓破胆子的赵氏,太子却是想到小时候,赵氏陪着自己玩,在屋檐下做针线的记忆。
他更记得,当年赵氏要离开时,他哭得歇斯底里的,所以,再次看着赵氏出现在自己面前,太子感觉指尖都在颤抖。
而这些年,太子在无数宫女的身上寻找赵氏的影子,可那些宫女,便是再像赵氏,却失了那些味道。
茂林也未曾想到这赵氏会再次出现在宫里,他吓都要吓死了,这别人不知,他近身侍奉太子殿下跟前,哪能不知太子殿下这些年画了多少赵氏的画像。
而这些秘辛,茂林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让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知道的。
茂林更想到这些年被自家殿下折、磨过的那些宫女,被殿下瞧上时,是因着和赵氏有几分相似,可最终被殿下凌、虐致、死,也是因着除了相似之外,这些宫女无一能取代得了赵氏。
想到这些,茂林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上。
太子瞧着眼前的赵氏竟比记忆中愈发多了风、情,不由温声便道:“乳娘,你这些年去哪里了?”
赵氏闻言,恭敬的回禀道:“殿下,奴婢那年出宫后,便一直在一处绣坊做活。只近来,宫里绣活比较多,才被选入宫的。”
听着赵氏这话,太子眼中满是怜惜道:“乳娘,你这些年受了不少苦吧,否则,何以需要再往宫里来做活。”
说着,他直接抓了赵氏的手就道:“乳娘,你信孤,有孤在,日后不会再让你受了委屈的。”
“孤是太子,日后总有一日继承大统,到时候,孤便封乳娘为恭淑夫人。”
太子读书并不好,可提及要给赵氏册封时,脑海中却一下子便闪现了恭淑两个字。
赵氏闻言,眼中满是惶恐,恭敬的对着太子又欠了欠身,便像是避嫌似的,匆匆离开了。
太子倒是想追上去,可茂林却拼死跪在地上拦着他,急的几乎要哭出来,“殿下,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啊。这宫里人多眼杂,若被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知道和您赵氏的牵扯,只怕会觉着脸上无光,恐会赐死这赵氏的。”
太子虽说性子鲁莽,可他并不愚钝,所以虽心里不甘极了,可他却也知道,这事儿确实急不得。
否则,皇祖母若是知道的,怕是会瞧出端倪的。
想着这些,太子吩咐茂林道:“你今个儿便往绣坊去一趟,记住了,若胆敢有人让乳娘受了委屈,孤唯你是问。”
慈宁宫里,姜皇后正陪着姜太后打着叶子牌,今日姜皇后差了孟嬷嬷去让那徐家二姑娘跪下听训,想到昭贵妃闻着这消息,怕是会气死过去,姜皇后心里便颇为得意。
姜太后见她眼中的笑意,却是恨铁不成钢道:“你是正宫皇后,为着这么点事情便洋洋得意,传出去可不让人看了笑话。”
没等姜皇后说话,姜太后又道:“如今,你也该把心思放在选太子妃的事情上了。太子若能得了一个好的岳家,何愁将来不能荣登大宝。”
姜皇后听着这话,眼中的笑意却瞬间消失了。
她这些年也未曾没有费尽心机的想着讨好皇上,可皇上忌惮外戚,更和姑母逐渐离心,她纵是想替儿子选个得力的太子妃,谈何容易呢。
见她这神色,姜太后淡淡道:“这世间好多事情都是事在人为。何况皇帝如今膝下只有两个皇子,只要我们用心谋划,未必不能让太子得了助力。”
听姜太后这么说,姜皇后立即听出了姜太后这话里有话,忙问姜太后道:“姑母,您心中可是已有了合适的人选。姝儿都听您的。”
东宫选妃,牵涉重大。姜太后自然也不可能真的不顾及承宁帝的猜忌心,完全顺了自己的心意。
可即便她知道自己不可能选了兵部尚书家的姑娘,可这兵部尚书夫人的娘家忠勇侯府家的姑娘,配太子,也未尝不可。
听姜太后这么说,姜皇后连连奉承姜太后道:“到底是姑母考虑周到,如此一来,皇上该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延禧宫
如姜皇后所料,昭贵妃听说姜皇后竟然派了孟嬷嬷往徐家去,让那徐家二姑娘跪下听训,昭贵妃便气的脸色都青了,“这姜皇后,她怎敢这样让本宫难堪,可她也不必太急着高兴了,本宫这些年能在宫里争得这一席之地,她还真当本宫是死人,会任她欺负不成?”
一旁,李嬷嬷见自家娘娘眼中的羞恼,忙劝着自家娘娘道:“娘娘,您消消气,您且让皇后娘娘得意去,可等到太子殿下选妃,到时候,只怕皇后娘娘再得意不起来的。”
这些年,皇上愈发忌惮外戚,就冲着这个,宫里早有传闻,等到太子选妃,这太子妃的出身绝对不会太高。
而这眼瞅着就要给太子殿下选妃了,到时候,姜皇后可不就笑不出来了。
果然,听着李嬷嬷这番话,昭贵妃满目的怒色瞬间消散了许多。
不过她依旧还是脸色阴沉,耿耿于怀道:“若非那日宫宴上出了那样的意外,如今弄得满城风雨,声名狼藉的该是太子才是,本宫好不容易想着这么一个法子让太子私德有亏,想着让皇上早日废掉太子,可结果却偏偏这样不尽如人意。”
那日,徐琼解释说她也被人迷、晕了,所以并不知生了何事,当时昭贵妃并未有任何疑心。
可这几日里,瞧着徐氏的一举一动,昭贵妃便不免怀疑,这事儿许真是徐氏将了自己一军。
也因着这样的揣测,昭贵妃恨不得直接掐、死徐琼。
可偏偏,徐琼闹出这样的流言蜚语,如今整个京城的人都在盯着镇国公府,昭贵妃便是想对徐琼下手,也得掂量着些的。
“娘娘,您何须和这徐氏计较,等过了这风头,您想怎么惩处她,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情,到时候还有人能护得了这徐氏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