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 您这是怎么了?”见裴令行失魂落魄,脸色苍白的从院里出来,秦安忙上前问道。
可秦安没想到的是, 自己这一问, 世子爷竟是瞧着连嘴、唇都在颤抖。
裴令行见秦安担心的目光, 却是猛地伸手往墙上捶去, 一瞬间,他手上鲜、血直流。
他脑海中此刻都是徐琼笑盈盈看着自己的样子, 她虽未回答自己那句问话,可他如何能读不懂她眼中的意思。
可徐琼到底是什么时候和皇上有了牵扯的, 裴令行只这么一想,心就如刀割一般。
更可悲的是, 若那个男人不是皇上,裴令行还可以生气,还可以给自己找理由, 甚至是,他可以厚脸皮的撕了这和离书,便是强留也要把徐琼留在自己身边的。
可是,偏偏那个人是皇上,是九五之尊。
自己又如何敢和皇上相争呢?
天知道他方才问出那句话之后, 多么希望徐琼会否认,甚至急着和自己解释, 说这一切都是她故意和自己赌气。
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她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那目光中竟然充满了报复的快、意。
“世子爷,世子夫人到底和您说了什么?莫不是世子夫人并不想和离?”秦安急着又道。
裴令行听着他这话,却是紧紧攥紧了拳头, 半晌之后,骑上马的就离开了。
很快到了暮色时分
徐琼因着今日顺利拿到了和离书,心情甚好。
等用过晚膳之后,她便让宝笙准备了笔墨纸砚,抄起经书来。
冬至冬月侍立在一旁,两人见徐琼笔下的簪花小楷,不由相视一眼。
作为宫女,她们虽没读过什么书,却也瞧得出徐琼的笔力深厚,这若放在后宫,该也是独一无二的。
这般想着,两人便更有些明白,何以皇上会对徐琼感兴趣了。
时间就这样过了半个时辰,冬至瞅着这时辰,上前劝着徐琼道:“姑娘,该歇息了,若是伤了眼睛就不好了。”
徐琼听着这话,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笔。
许是因着方才抄了经书,徐琼感觉自己心静下来许多,这晚睡得可以说是格外的安稳。
不知不觉间,便到了第二天。
宝笙刚帮着徐琼梳妆打扮妥当,便见钱氏派了身边的金嬷嬷过来了。
见着徐琼时,那金嬷嬷眼中多少透露着些不喜,不过,她也知如今得罪不起徐琼,所以只能强撑着嘴角的笑意,开口道:“大姑娘,太太特意差奴婢送了您的嫁妆过来,只是那些大件的东西,不宜搬动,而且便是张罗人去搬来,只怕惹了众人非议,所以太太便做主把这些都折了银子。”
徐琼瞧着金嬷嬷呈上来的地契,银票,还有首饰盒等等东西,轻抿一口茶,便让宝笙给收了起来。
见徐琼并未留了自己吃口茶,金嬷嬷顿时皱了眉。
毕竟,这往日里,徐琼尊钱氏这个继母,而自己作为钱氏身边的贴身嬷嬷,徐琼对自己也是十分客气的。
哪里像今日这样,冷着自己过。
这样想着,她不由向徐琼看去,只见徐琼今日一身紫色蝶舞金线褙子,同色襦裙,乌黑的头发只挽了一个髻,眸子幽深,眼神更一改往日的柔顺,反而是给人凌厉的气势。
这样的认知让钱氏心中不由一惊,要知道,这种气势她也只是在昭贵妃娘娘回府省亲那年,她随着自家夫人往镇国公府去,在昭贵妃娘娘身上看到过的。
可徐琼,又怎么会有这样的气势呢?
还是说,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可这样的念头一起,金嬷嬷立马便摇头压了下去,不可能的,徐琼如今只怕是佯装有气势罢了,她闹腾了这么些流言蜚语,等今日回了镇国公府后,镇国公老夫人和夫人如何能放过她。
她的苦日子,可还在后头呢。
徐琼又怎能不知道金嬷嬷眼中的嘲讽和不屑,她直直就朝金嬷嬷看来,开口道:“嬷嬷站在这里,是还有什么事吗?”
金嬷嬷听着这话,差点儿没有晕过去。
这哪还有这样赶人的,自己怎么说也是太太身边的得力嬷嬷,徐琼一个小姑娘,怎能这样轻看自己。
可没等金嬷嬷委屈,徐琼却懒懒闭上了双眼,这样子可不就是连一刻都不想和金嬷嬷应付了。
金嬷嬷脸上顿时更是难堪,最终只能讪讪离开了。
等金嬷嬷离开,徐琼这才睁开眼睛。
其实不怪金嬷嬷方才那样恼羞成怒,因为在徐琼的记忆中,她一直都很给金嬷嬷体面的。
想到自己往日里那样的做小伏低,徐琼眼中便涌上了一丝冷意。
却说金嬷嬷出了院子,气冲冲便要回去找钱氏告状去。
可没等她上马车,却听周围的人议论纷纷的。
等她听到竟然大家都在议论镇国公世子爷已经写了和离书给了徐琼时,金嬷嬷差点儿没有从马车上摔下来。
怎么会这样?
徐琼怎么可能和世子爷真的和离了呢?
这镇国公老夫人和夫人,不一直想方设法的要太太劝了徐琼回府去吗?
怎的一夜之间,竟然就和离了、
不,不会的,肯定是大家弄错了。
若徐琼和世子爷和离了,那二姑娘又该如何是好,世子爷若另行娶了新妇,二姑娘可不就一辈子只能是个妾室,做小伏低了。
何况,还有这些嫁妆,夫人可是为了稳住徐琼才把嫁妆还给她的,可若她真的和世子爷和离了,那这些嫁妆,岂不便宜了徐琼。
自家夫人到头来是什么都没得到啊。
这样想着,金嬷嬷忙让婆子驾车往镇国公府打听消息去了。
可金嬷嬷没想到的是,此时的镇国公府也是乱做了一团。
镇国公老夫人和镇国公夫人一大早便闻着了徐琼和裴令行和离的流言蜚语,两人直接就呆住了。
尤其是镇国公夫人,这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昨日儿子去找了徐氏的。
想到这,镇国公夫人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这,这莫非是儿子私自做主,和徐氏和离了。
想到儿子若真的做了这样的糊涂事,贵妃娘娘怕是不会饶过儿子,高氏急急便让人去叫了儿子来。
很快,裴令行便过来了,可没等高氏训斥儿子,却见儿子神色憔悴,眼底更是青紫,瞧着像是一夜都未睡过的样子。
看着儿子这样,高氏哪能不知道,这和离的事情怕不是空穴来风。
她顿时就红了眼睛,低泣出声道:“行哥儿,你怎能这般胡来呢。何况,你不是说绝不放了徐氏离开吗?怎的一夜之间,你竟闯出这样的祸事来。”
“你可知,你这样放了徐氏离开,那便是一辈子让我们镇国公府因着此事落人口舌了。你怎能这样不知轻重呢?”
裴令行又如何能告诉众人,是皇上逼着自己和离的。
他只强压下心中的自嘲,开口道:“祖母,母亲,我确实已经和徐氏和离了。事已至此,我唯一要说的,是我不想再看着任何人从中作梗,因着此事去为难徐氏。”
高氏却觉着心里膈应极了,昨日儿子那么急着去找徐琼,这和离之事,儿子又岂会同意。
怕是徐氏这毒妇,逼着儿子和离的。
想到自己儿子风光霁月,徐氏竟一副恨不得一脚踹开儿子,对儿子弃之如履的样子,高氏心中更不舒服了。
不过对于这样的结局,高氏倒也未和镇国公老夫人一般,心中真的不喜。
毕竟,徐氏这样的毒妇,在高氏看来,再劝进门来,她这当婆母的日后如何还能抬得起头来。
索性,倒不如眼下这样真的和离了,她大可以给自己儿子在诸多贵女中挑了合适的继室。
却说钱氏这边,想到那些嫁妆都还给了徐琼,钱氏心里多少觉着有些空落落的。
一旁,徐妙的情绪也不高。
却在这时,只见金嬷嬷喘、着粗气跑了进来。
金嬷嬷这个样子,直接就把钱氏吓到了,“嬷嬷,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金嬷嬷猛地灌、下一杯水后,这才急着回禀道:“太太,不好了,世子爷和大姑娘真的和离了,这会儿,京城上上下下都在传呢。”
听着这话,钱氏差点儿没有晕过去。
这怎么会呢?
镇国公府那边一直催着自己劝了徐琼回府,所以,这和离的事情镇国公府那边断然不会同意的。
看钱氏险些没有晕过去,金嬷嬷忙又道:“太太,奴婢已经往镇国公府去过了,这事该是世子爷私自做主的,镇国公府这会儿也乱成了一团呢。”
钱氏听着这话,却是再没有忍住,哭了出来。
想到自己这般做小伏低,如今连嫁妆都给了那死丫头,现在却落得什么都没得到。
钱氏顿时心都揪在了一起。
而且,一想到镇国公世子如今真的和离了,那镇国公府必定是要替他选新妇的,到时候,自己女儿可不就一辈子只能是卑贱的妾室了。
何况,女儿闹腾出这样的事情,这继室如何会容得下女儿,只怕不知怎么作践女儿呢。
想到这些,钱氏第一次后悔自己当年的决定,她膝下就这么一个嫡亲的女儿,如今却要一辈子做小伏低吧,被人指指点点,在主母手下讨生活,钱氏想到这些,就觉着眼前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