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心里便是再害怕, 钱氏此刻也不敢再耽搁,急急让人先送了女儿回了侍郎府,自己带了金嬷嬷就往镇国公府去了。
等她到了镇国公府, 没想到, 竟有人故意拦着她不让她进去。
那出来回话的嬷嬷还冷哼道:“侍郎夫人, 不怪我这当奴婢的说你没规矩, 这哪家拜访不需要提前写了帖子的。还是说,侍郎夫人闻着我们家世子爷即将要娶新夫人了, 存了不该有的心思,上门故意哭求来了。”
区区一个贱婢竟敢这样狂妄, 钱氏差点儿没有气死过去。
她直接便要闯进去,没想到, 那嬷嬷直接就往地上呸了一口,满目的嘲讽道:“侍郎夫人,你这样闹腾, 别怪我撵人啊。何况,你看清楚没有,这可是国公府的正门,怎的你如今还想着能从正门进去。也不照照镜子,这世子夫人和世子和离后, 侍郎府哪里还能算得上和国公府是姻亲呢?我便没听过,一个姨娘的娘家也敢把自己当了正经亲家的。”
这些年来, 徐琼在府中一直都宽带下人,她们这些当奴婢的可都是看在眼中的。所以,在她们心里,若非没有徐家二姑娘这小贱人,世子夫人如何会闹腾的和离。
可这钱氏倒好, 竟然还敢找上门来,当真是不知羞耻。
钱氏何曾被这样羞辱过,差点一口气差点儿没有喘上来,气急就道:“你这贱婢,怎敢这样和我说话。”
可钱氏再是心里气急,这会儿也知道,这会儿不是纠、缠这个的时候,她如今正急着回禀镇国公夫人方才在别院看到的事情,所以直接厉声便道:“我今日来是有要紧事要回禀给国公夫人的,你若耽误了要事,你以为自己有几个胆子可以承担的。”
钱氏到底是怀宁侯府出嫁的姑奶奶,几句话落下,到底还是把那嬷嬷给唬住了。
只见那嬷嬷目光虽还是不屑,却还是说道:“国公夫人今个儿一早就往宫里去了。”
听着这话,钱氏直接就道:“国公夫人不在,老夫人总在的吧。”
见钱氏竟如此心急,那嬷嬷顿时也觉出了些不对劲儿来,急忙就进去回禀了。
钱氏则被人从角门带了进来,而等到她被带到镇国公老夫人屋里时,只见镇国公老夫人端坐在檀木如意纹椅子上,手中转着佛珠,双目微阖。
见状,钱氏再没忍住,把徐琼并非在寺院中清修,而是被皇上安排到小汤山的别院的事情说了出来。
钱氏当然也不敢直接说她今日撞见了皇上,只说她不甘心被徐琼弄得颜面尽失,所以才想找了她的麻烦,没想到,竟发现了这样的秘辛。
镇国公老夫人原以为钱氏今日过来是为了她那宝贝女儿来的,所以,方才钱氏没开口时,镇国公老夫人已经想好怎么羞、辱她了。
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钱氏会说出这样的惊天秘闻来。
她猛地睁开眼睛,不可置信的向钱氏看去,“你说什么,徐氏竟被皇上安排住到了小汤山?”
镇国公老夫人如何能相信,她更是被这个消息震惊到差点儿没有晕过去。
她不由想到徐氏突然像是变了性子一般,豁出去也要和离,对此她心中其实也是满满的疑惑。
可钱氏这番话,却是让她突然想明白了些什么。
可也因此,镇国公老夫人吓得久久都没有说出话来。
她更想到皇上既安置了这徐氏在小汤山,那足以代表皇上对徐氏的恩宠。
这若等徐氏有了身孕,只怕还会接了徐氏入宫去。
想到这些,镇国公老夫人脸色更是苍白。
这世人都知道徐氏和自己的孙儿和离,而贵妃娘娘还是出在他们镇国公府,可若这徐氏入宫当了娘娘,这岂不是狠狠打了贵妃娘娘一个耳光,到时候有多少人看娘娘的笑话,有多少人对此事幸灾乐祸。
镇国公老夫人越想越觉着险些要晕过去,偏在这时,只见她手上的檀木佛珠竟然应声而断,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只见珠子已经落了一地。
方才稳坐椅子上的镇国公老夫人瞧着落了一地的佛珠,心中更是不安极了,指、尖也忍不住的轻、颤起来。
半晌之后,她才终于开口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传了消息给娘娘!”
钱氏这会儿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看老夫人这样,她也没敢多留,直接就离开了。
等她从镇国公府出来,若不是身边的金嬷嬷扶着,她怕是直接就要倒在地上了。
“嬷嬷,若这就是我的命,我认了。可是,可是我真的不甘心啊。当年送了妙儿往世子爷身边去,如今,却要我眼睁睁的看着她受这副羞、辱,还有方才那贱婢竟也敢拿那些话刺我,你说,我如何能甘心。”
金嬷嬷看着钱氏,斟酌了下,开口道:“太太,奴婢这一路想了许多,其实奴婢倒觉着太太就未必是输了。”
“您仔细想想,即便大姑娘如今侍奉皇上身边,那也是一件天大的丑事啊。何况,方才镇国公老夫人的脸色您也看到了,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姑娘真的入宫当了娘娘呢?”
“所以要奴婢说,您根本无需自己吓唬自己。大姑娘如今再是得意,那也得是贵妃娘娘的对手才是。而且,您别忘了,还有太后娘娘在呢,这桩事情,奴婢说句僭越的话,也算是皇上私德有亏吧,到时候太后娘娘,御史,朝臣,哪个能真的任由皇上接了大姑娘入宫呢?”
钱氏听着这话,顿时也冷静下来不少。
是啊,皇上再是宠着徐琼,那也不可能不顾及这些流言蜚语啊,何况,皇上对徐琼,许也只是一时新鲜罢了。
毕竟后宫佳丽三千,徐琼又有什么能耐,能让皇上非她不可呢?
可想明白这样的道理,钱氏还未来得及高兴,却又想到,今日自己之所以往镇国公府来,那皆是被皇威所慑。可这事儿细细想来,其实颇有蹊跷呢。
若依着正常的逻辑,皇上不应该让她守口如瓶,瞒着此事吗?
怎的还让她故意往镇国公府来。
可想而知,镇国公老夫人知道了,很快,这事儿怕是会传遍整个京城。
难不成,皇上便是故意要借她的嘴,让这事儿弄得人尽皆知,然后铁了心要接了徐琼入宫。
否则,皇上若只是一时喜欢徐琼,那直接继续悄悄的养在那别院就是了,何须整出这些动静来。
钱氏这般想着,便直接和金嬷嬷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金嬷嬷听着,顿时也是神色凝重。
可若皇上真的是故意弄得此事人尽皆知,是想接了大姑娘入宫去,那不就是说,日后侍郎府便是皇亲国戚了。
钱氏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一时间,她又是欣喜又是害怕。
欣喜的是,若侍郎府成了皇亲国戚,那老爷那户部尚书的位子,是不是就有望了。
害怕的是,她和女儿如今得罪了徐琼,若徐琼故意为难自己,依着老爷的性子,怕是会休了自己,也要安抚住徐琼的。
想到这样的可能性,钱氏不由急了,“嬷嬷,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若早知今日,她断然不会让女儿追了裴令行往西北去的。
金嬷嬷安抚她道:“太太,您别着急吓唬自己,您该往好处想想。大姑娘若是入宫,那怎么着都得提携娘家吧。这可不仅仅是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日后她膝下有了小皇子,提前做准备呢。”
“所以,大姑娘只要不蠢,不可能再抓着往日的事情不放的。”
钱氏愣愣的听着金嬷嬷的话,半晌之后,她又道:“若是这样,那你说她会不会原谅妙儿呢?她若能帮妙儿一把,我也不敢奢求让妙儿做了世子爷的继室,只求着她能护着妙儿一些,让国公府的人把妙儿当个良妾,而不是被人随意践踏。”
这话倒真是把金嬷嬷给问住了。
她知道太太心疼二姑娘,可毕竟二姑娘和世子爷的丑事让大姑娘那般下不来台,颜面尽失,若换做自己,怕也不会轻易原谅的吧。
可没等她说什么,钱氏却是又道:“这指不定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世子爷呢?再说了,我们也不知她何时和皇上在一起的,许这五年里,她早就已经是皇上的人了呢?既如此,她如何还有脸在此事上拿捏妙儿。”
延禧宫
高氏真和昭贵妃聊着儿子续娶的事情,而等高氏听说,昭贵妃竟然瞅中的是内阁次辅曹家的嫡次女,直接便懵了。
这曹家嫡次女若她没记错,之前可是克、死过她那未婚夫的。
而且,还闹腾过要当了居士,如今,更可以说是个老姑娘了。
娘娘怎能挑了这样的人呢?
可没等她委屈,却见宫女神色匆匆进来回禀道:“娘娘,不好了,老夫人方让人传了消息进来,说是,说是……”
这宫女想到娘娘听这这消息时该有多生气,顿时吓得就有些吞吞吐吐。
昭贵妃看她这样,一下子就急了,“说什么了?”
那宫女噗通就跪在了地上,战战兢兢道:“听说今个儿那侍郎府夫人钱氏去了国公府,回禀老夫人说,她偶然发现徐氏如今并未住在寺院中,反而是被人安排在了小汤山的别院里。”
“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