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嬷嬷越想越觉着害怕, 可没等她给不远处的宫女一个眼神,让她赶紧往慈宁宫去,通知太后娘娘一声, 却见不远处, 淳妃娘娘带了宫女, 走了过来。
楚嬷嬷侍奉自家殿下这么些年, 怎能不知道殿下丝毫不知何为轻重,所以, 愈发紧张兮兮的看着嘉阳长公主。
嘉阳长公主却是第一次见徐琼,那日宫宴时, 嘉阳长公主和姜太后闹了矛盾, 并未往宫里来。所以, 这会儿瞧着徐琼一身浅粉色金线白玉兰对襟褙子, 头戴鎏金红宝石簪子,明眸皓齿,竟是比这宫里她见过的美人都要美上几分, 嘉阳长公主顿时便愈发气急了。
在她看来,这徐氏,抢了自己的显阳宫,竟丝没有表现出战战兢兢,反而是心安理得的享受本不该属于她的荣宠。这本就是僭越。
徐琼自然也看到了嘉阳长公主眼中的怒火, 不过比起嘉阳长公主恨不得撕了自己,让她更为震惊的是, 嘉阳长公主竟然不知所谓到如此地步。
这嘉阳长公主, 果然是被姜太后给宠坏了,否则,她如何能有这胆子在内宫骑马, 这少不得要被御史弹劾的。
何况,她已经是出嫁的公主的,本该有些避讳的,可她却依旧当自己是不一样的存在,甚至颇有对皇上的轻蔑之意,这就有些好玩了。
“妾身给长公主殿下请安。”徐琼心里虽觉着嘉阳长公主蠢透了,可面儿上也未曾流露出任何的嘲讽来,只依着宫里的规矩,欠了欠身,恭敬的给嘉阳长公主请了安。
嘉阳长公主却如何能消气。
在她看来,她的显阳宫被徐氏抢了去,这阖宫都在看她的笑话,便是宫外那些国公夫人侯夫人,也因着此事对她指指点点。
更让嘉阳长公主气不过的是,前几日,她那夫君武安侯闻着这消息,竟然往皇家寺院去很是讽刺了她一番,说什么她还当自己是尊贵的长公主呢,如今,皇上把显阳宫给了淳妃娘娘,她便该看清自己的身份,没得再仗着自己长公主的身份,作天作地。
最后,武安侯更是撂了话,说他不会同意和嘉阳长公主和离。
这些年来,武安侯在嘉阳长公主面前鲜少有这样的气性,那日,却突然变了一个人一般,有了那么大的胆子,嘉阳长公主自然不会觉着是凑巧。
这武安侯,不就是觉着自己如今恩宠不再,承宁帝容不得她了,才敢这样对她放肆吗?
而她,便要让武安侯看看,她到底还是不是尊贵依旧。
想到如今这一切都拜徐琼所赐,嘉阳长公主脸色愈发阴沉了,她非但没有叫了徐琼起身,反而是刻薄而又倨傲的对着徐琼道:“徐氏,我还说怎样的美人能迷、得皇兄连流言蜚语都不顾了,今日一看,果然是狐、媚之、色。”
徐琼原本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嘉阳长公主不会轻饶了自己。所以,听着嘉阳长公主这些话,她并未有任何的惊慌,而是只字未言,依旧恭顺的保持着方才的动作。
可她这样的态度,落在嘉阳长公主眼中,便越发碍眼了。
因为,在嘉阳长公主看来,这会儿徐琼该吓的直接跪在地上,和自己求饶才是,而不是这般硬气。
想到这徐氏不过一个商户女,还是和离过的女人,竟敢在自己面前这样放肆,嘉阳长公主拿起鞭子,气冲冲便朝徐琼甩去。
可让嘉阳长公主没想到的是,她这鞭子才刚甩出去,就被急着赶来的承宁帝拦了下来。
再看看承宁帝手心的伤口,饶是嘉阳长公主倨傲自大,这会儿也被吓住了,惊慌失措道:“皇兄,您怎么会过来的?”
说完,她又急着辩解道:“皇兄,嘉阳无意伤了皇兄的,还请皇兄……”
嘉阳长公主的话还未说完,便见承宁帝亲自扶了徐琼起来,随即,一个冷淡而又厌恶到极致的目光看着她道:“骑马往内宫来不说,还拿鞭子这般欺负淳妃,朕今日倒要问问你,你倚仗的是什么?淳妃是朕亲自册封,却被你这样羞辱,你配吗?”
嘉阳长公主何曾见过皇兄这样动怒,可此刻,看着承宁帝眼中的冷漠和威严,她下意识竟然瑟缩了一下。
一旁,楚嬷嬷也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会这么巧的过来,而且,最让她胆战心惊的是,自家殿下方才那鞭子,最终竟是被皇上挡了去,皇上万金之躯,却因着自家公子挂了伤,龙体有损,这得多大的罪责啊。
想着这些,楚嬷嬷噗通就跪爬在皇上面前,连连请罪道:“皇上,求您饶过殿下吧,殿下一定是被什么东西给魇着了,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糊涂的事情。”
承宁帝冷冷看着她,下一瞬,却是一脚朝她踹去,“区区一个贱婢,竟也敢在朕面前多言!”
嘉阳长公主看着侍奉自己多年的嬷嬷竟遭承宁帝如此一脚,顿时又气又急。
可她也知道,今日之事,她即便闹腾开,也是没理的,所以,直接把矛头指向徐琼就道:“皇兄,是淳妃先对我不敬的,我方才也不过是给她立立规矩罢了,哪里值得皇兄这般动怒。”
都这个时候了,嘉阳长公主竟拿自己当挡箭牌,徐琼都要笑出来了。
不过她还是强忍着笑意,反而是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看着嘉阳长公主,道:“殿下,方才您口口声声说是妾身抢了您的显阳宫,可妾身又如何敢抢您的东西呢?而且,妾身已经把显阳宫私库的东西,都一一入册了,这些内造之物,妾身万不敢觊觎的。殿下若是不信,这些年内务府那边该也留有记载的,殿下可以核对一番,便知道妾身一件东西都未拿了去。”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嘉阳长公主后背直接一阵冷风吹来。
天知道这些年,她日子过的奢华,暗中拿了多少内造的东西出去变卖,而今,淳妃却说让她和内务府去对账,这若被人发现,岂不坐实了她的罪名。
想到这些,嘉阳长公主不由审视的目光再次看向徐琼,她疑惑极了,这徐氏所言到底只是误打误撞,还是说,她本就是狡猾之人,早就发觉了自己的蛛丝马迹,所以故意拿这个让自己进退两难的。
嘉阳长公主心里这样想着,脸色愈发苍白了。
慈宁宫
姜太后做梦都没有想到,嘉阳长公主今日会往宫里来,而且还去寻了那徐氏的麻烦。
可没等姜太后让人叫了女儿往慈宁宫来,却见宫女神色匆匆进来回禀道:“太后娘娘,不好了,长公主殿下方才拿鞭子伤及了皇上。”
听着这话,姜太后脸色更是一白,扶了窦嬷嬷的手,急匆匆就往御花园去了。
姜太后近年来和承宁帝愈发不和,可即便如此,也未曾闹腾到真的让人看了笑话了。
可今日,女儿竟失手伤了承宁帝,这若被朝臣们得知,如何能轻易饶恕此事。
想都这些,姜太后第一次后悔自己太宠着女儿了,否则,也不至于弄出今日的祸事来。
却说姜太后神色匆匆刚到御花园,嘉阳长公主哭着就朝她走来,“母后……”
姜太后却哪有功夫安慰她,只因着眼前太医院早已来了人,正帮承宁帝包扎着伤口。
姜太后看着承宁帝手心猩红的伤痕时,感觉自己都有些站不稳,还是一旁的窦嬷嬷轻轻捏了下她的手,姜太后这才强自镇定,上前对着承宁帝道:“皇帝,是哀家平日里太宠着嘉阳了,才铸成今日之错。”
姜太后先前从未想过,自己需要在承宁帝面前这样小心翼翼,所以这会儿她的心情也复杂极了。
可她虽气急了女儿的不懂事,眼下也只能替女儿周全此事,只听她一声令下,满目的愠怒就道:“来人,把这楚嬷嬷给哀家乱棍打死。身为侍奉殿下身边的奴婢,却不知劝着殿下,这样的贱婢,留着有何用!”
楚嬷嬷哪能想到太后娘娘竟然要让自己当了这替罪羊,惊慌之下跪爬在嘉阳长公主跟前求救道:“殿下,您救救奴婢啊,奴婢不想死……”
可姜太后又如何能容她这样哭求,很快,便有宫人堵了楚嬷嬷的嘴,直接拉下去杖毙了。
等到楚嬷嬷没了声息,承宁帝这才动了动自己伤着的手,起身走向姜太后道:“母后,朕今日身子不适,就和淳妃先回去了。”
承宁帝这般举动,姜太后虽是心里窝火极了,可她也知道,若承宁帝就这么走了,那事情可就闹腾大了,朝臣们都会说太后和皇帝不和,而这件事情上,姜太后是站不住脚的,所以必然是颜面尽失,进退两难。
想到自己即将身处那样的困境,姜太后扬手便给了嘉阳长公主一巴掌,厉声道:“还不跪下给你皇兄还有淳妃请罪!”
嘉阳长公主何曾挨过打,这会儿她只感觉脸颊火、辣辣的,可比起这个,想到母后竟然要让她给徐氏跪下,她如何能容许自己受这样的屈辱。
徐氏算什么东西?她不过是一个妃子,自己可是嫡出的长公主,自己凭什么给她跪下。
姜太后见女儿如此不懂事,眸子愈发深沉。
承宁帝却丝毫不意外嘉阳长公主的骄傲,只见他轻轻搂着徐琼的腰身,似笑非笑看着姜太后道:“母后,朕当年不过是个庶出的皇子,而朕的母妃,也不过是父皇宫里的庶妃,嘉阳因此不把朕放在眼中,倒也算不得意外。”
姜太后听着这意有所指的话,心里更是一惊。
她如何能不知道,承宁帝不会随便说了这样的话说来,只怕是嘉阳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被承宁帝知道了。
想到自己上次在慈宁宫就因着女儿的失言训斥过她,可她,依旧不长记性,姜太后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冷冷吩咐身边的宫人道:“你们都是死人不成!还不让殿下跪下请罪!”
宫人们虽是心惊胆战着,可瞧着眼前这情景,又哪里敢不从。
几步上前就强、逼了嘉阳长公主跪在地上,嘉阳长公主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尤其宫人们也不敢放水,只听砰的一声,她的膝盖就磕在了地上,顷刻间她整个人都在痛的发、抖。
姜太后不心疼是假的,可比起她那些诛心之言,还有伤及了承宁帝的龙体,姜太后只能拿她来让皇帝消消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