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第二天。
徐琼一早就醒来了,只是她并未急着叫了宝笙侍奉自己梳妆打扮,而是整个人蜷成一团,脑子里细细过了一遍今日入宫后,她需要警惕的事情。
时间就这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宝笙瞅了瞅外头,正准备叫了自家姑娘起来。
没成想,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却听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原来竟然是镇国公夫人差了身边的大丫鬟白芷给自家姑娘送来了新衣。
瞧着眼前这套浅粉色百花蝶舞银线褙子,同色月华裙,还有一旁黑子檀木盒中的鎏金蓝宝石簪子还有红珊瑚耳坠,宝笙惊的差点儿没说出话来。
白芷似是早就预料到了她的反应,笑着放了东西在桌上,转身就离开了。
等到白芷离开,宝笙这才急急拿了夫人送来的衣服和首饰,呈到了自家姑娘面前,“姑娘,这些都是国公夫人特意差人送来了。按说国公夫人如此看重姑娘,奴婢原该高兴的。可也不知为什么,奴婢这心里却莫名的有些慌乱。”
宝笙说着,不由又想到那日世子爷为了护着自家姑娘,罚了二姑娘的事情。
便是换作她是国公夫人,怕也会恼了自家姑娘的。所以,她这会儿真的有些捉摸不透,国公夫人这到底是何意。
是单纯对自家姑娘好,还是说,有别的什么意思呢?
徐琼瞧着眼前这熟悉的衣服和佩饰,却是未有任何的惊讶。
毕竟,她今日是以镇国公世子夫人的身份往宫里去赴宴的,镇国公夫人自然不会让自己在别的侯夫人贵女中落了下陈,丢了自己儿子的脸面。
当然了,除此之外,镇国公夫人其实是故意想让自己今日出尽风头,吸引无数人的目光,这样,等到她被发现和太子躺、在一张床、上,失了清白,外头的流言蜚语,只怕是怎么压都压不下来的。
到时候,外人只会道太子太过狂妄,竟敢在皇上特意给镇国公世子设的宫宴上,对镇国公世子夫人如此放肆。
而她,从一开始的受害者,众人同情,等到太子被废,大家只会说她福薄,命不好,等到时间再久一点,又会有人说,怎么偏偏是她失了清白,那日宫宴上的贵女多的是了,怕是她本就不安分,这才着了太子的道的。
这个世界对于女子而言,就是这样的不公平。
想到自己上一世被软、禁在后院,还要眼睁睁的看着徐妙带了两个孩子入府,她不敢有丝毫的委屈,因为,别人只会说,镇国公府能留了她在府中,已经是对她的极大的恩典了。
回想起上一世的种种,徐琼心中的恨意便有些抑制不住。
一旁,宝笙见自家姑娘眼中的冷意,心里更是乱成了一团。
她明显感觉姑娘瞒着自己什么事情,可姑娘不说,她也不好开口问,只怕惹了姑娘生气。
何况,今日还是这样大喜的日子,她也不敢多耽搁,只能压下心里的疑惑,帮着自家姑娘细细梳妆打扮起来。
等到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徐琼便往老夫人院里去了。
今日宫中设宴,还是皇上为了犒赏裴令行,可以说,今日的宫宴,比昭贵妃往年的生辰宴,都要显眼呢。
女眷们,除老夫人,镇国公夫人之外,二房三房的太太和姑娘们,也都会往宫里去。
等徐琼到了老夫人院里时,各房的太太和姑娘都已经到了,看得出大家都是精心装扮过的。
只是,徐琼往日里性子低调,加之裴令行多年在外,她为了避嫌穿戴多是选择素雅的衣服。
所以,等大家看到徐琼出现时,皆是掩盖不住的惊讶。
不过,镇国公老夫人,镇国公夫人还有裴玉珠,神色却未有异常。
徐琼不用想也知道,镇国公夫人昨日该已经和老夫人回禀了昭贵妃娘娘的计划,而老夫人想来也是点了头的。
想到上一世的自己,就这样傻乎乎的往宫里去赴宴,只当自己是世间最幸福的女人,徐琼眼中便闪过一丝冷意。
却在这时,外头有丫鬟进来回禀:“老夫人,世子爷过来了。”
说话间,裴令行便走了进来。
只是等裴令行看到徐琼的装扮时,脸色瞬间便变得苍白。
徐琼看他眼中的痛苦,心情却是有些畅快。
裴令行不是想要忘记一切,和自己重新开始吗?
她偏不给他机会,她便要让他看着自己今日这样的装扮,让他想想上一世的他是怎样的心狠。
见裴令行神色异常,一旁,二太太郑氏却是打趣了起来,“行哥儿,你别说,琼丫头今日这么一打扮,连二婶我都差点儿没认出来呢。说句僭越的话,就琼丫头这姿色,便是往宫里当娘娘,都是可以的。”
郑氏素来就有些口无遮拦,所以这话原也是无心的,可没想到,向来宠着她的镇国公老夫人却是动了怒,低叱她道:“瞧你说的什么混账话,琼丫头可是行哥儿的媳妇,论规矩该也称贵妃娘娘一声姑母的。你却说什么往宫里当娘娘的话,我看你如今是愈发没有规矩了。”
郑氏也未料到老夫人会动怒,只她也不敢辩驳,低声请罪道:“姑母教训的是,是我口无遮拦了。”
出了这样的小插曲,接下来往宫里的路上,郑氏脸色都有些讪讪的。
离郑氏的马车不远的另一辆车上,宝笙见自家姑娘并未见开心的样子,只当是方才二太太嘴上没把门,惹了姑娘不开心了。
想了想,她宽慰自家姑娘道:“姑娘,二太太向来便是那样的性子,奴婢其实觉着二太太并无恶意的。”
徐琼哪里是在因着郑氏的话生气,她只是想到一会儿便要见到昭贵妃,心情有些复杂罢了。
上一世,她落得那样的结局,一切都是拜昭贵妃所赐。
不过这些心事,她却不可能和宝笙说,所以,见宝笙眼中担心的目光,她也只能轻轻点了点头,道:“你放心,我没见二婶的怪。”
说完,徐琼便懒懒的靠在大迎枕上,眼睛微阖。
外头车轱辘声传来,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过了宫门。
镇国公府原就是勋贵,所以女眷们入宫来,都有太监领路的。
今日更不用说了,领路的太监满目的笑意,嘴上也奉承着镇国公老夫人,不用想,都是想借着此事讨好昭贵妃的。
很快,就到了延禧宫。
昭贵妃身边的大宫女素心见着大家来了,忙上前给镇国公老夫人请安,迎了大家进去,“老夫人,娘娘一早就在等着了。”
昭贵妃潜邸时候就侍奉皇上左右,等到皇上登基,又被封为妃位,之后没几年,又晋了贵妃之位。
昭贵妃能如此连连晋升,除了给皇上诞下二皇子之外,也因着皇上愈发容不得外戚,姜太后和姜皇后的娘家护国公府,愈发让皇上猜忌。
所以皇上捧着昭贵妃,多少有些故意做给姜太后看的意思。
徐琼再次踏足这延禧宫,不由便想到上一世,昭贵妃那样算计的自己失了清白,让太子私德有亏,这些,依着皇上的英明,又如何能没有生了疑心呢?
可皇上却还是龙颜大怒,没多久就废掉了太子。
想着这些,徐琼不由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却说昭贵妃见镇国公府一行人进来,笑着便上前要扶了镇国公老夫人坐下。
镇国公老夫人却是神色庄重道:“娘娘,规矩不可破。”
说罢,规规矩矩给昭贵妃行了跪拜礼。
镇国公老夫人身后的女眷,忙也跪了下来,“臣妇给贵妃娘娘请安。”
“臣女拜见贵妃娘娘。”
徐琼随着大家行了跪拜礼,却明显感觉一道极具压迫感的视线向自己看来。
徐琼低垂着头,心中却怎能不知道,这道视线,除了昭贵妃,不会有别人。
不过,昭贵妃的视线并未停留太久,很快,昭贵妃便恢复了正常,笑着叫了大家起来,“都是一家人,哪来这么多虚礼的。”
说笑间,大家相继落座。
只徐琼,还有各房的姑娘们到底是晚辈,只有恭顺的站在一旁的份儿,又哪敢真的坐下来的。
昭贵妃今年已经坐三望四了,虽平日里对于宫里的新人也鲜少拈酸吃醋了,可今日,瞧着明眸皓齿,盈盈站在一旁的徐琼,昭贵妃还是生出些年华易逝的感慨来。
不过,这样的感慨也只是一瞬间的。
在她看了,徐琼长得姿色了得又如何,一会儿,不还要成为她手中的棋子。
这样想着,她笑着便招手让徐琼往她跟前来,“徐氏,这些年委屈你了。不过你放心,行哥儿是个重情重义的,日后啊,你跟着行哥儿只有享福的。”
若是上一世,徐琼听着这话,一定心生欢喜。
可此刻,她只感觉昭贵妃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太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