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舟已经有些忘了她们是什么时候从教堂外边离开的了。
但她还记得鞋底踩过地面时, 那微微硌脚的砂土触感；椅子上从头到尾一直在打瞌睡的工作人员；教堂里连脚步都能听到回音的安静——
……以及在薛子清说完后，那持续了相当一段时间的沉默。
明舟当时脑子里就一个想法，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要从何应起？
平心而论，明舟很其实想问薛子清她说的那句话是真的吗, 还是说是在开玩笑, 或者其实是想表达什么别的意思？
各种杂乱的思绪糅合在明舟的脑子里，让她明明想开口, 可话到了嘴边又不自觉地咽了回去。
她好像有很多问题想问, 又好像一个都没有, 就是问，也不知道该从哪个问起。
最后还是薛子清打破了僵局。
她收回手, “真理之口, 原来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石雕啊。”
她的语气中带着些许遗憾, 除此之外一切正常，正常到让明舟怀疑刚才的对话究竟出现过没有。
“舟舟要来试一下吗？里面的空间不大, 但这些石头还挺光滑的。”
什么叫只是一个普通的石雕。
她到底是想说，之前那句话其实是在石雕面前用来娱乐的玩笑；还是她其实说了真话，是在遗憾没法通过真理之口让人知道它的含金量？
而且, 明舟看着对面的薛子清。
这人不是有洁癖吗, 那么多人摸过的石雕, 怎么偏偏去夸它摸着舒服。
明舟一点都想不明白。
就像她不懂自己为什么在薛子清说完以后, 态度反而变得更加生硬，只是低头嗯了一声，然后低着头逃一般快步走到不远处站着的安娜面前，让对方带自己进教堂看看。
“这里我看够了，你能带我进去看看吗？”
明明明舟对宗教不感兴趣，一开始也没打算进去, 只想在外面实际看看电影里那个叫真理之口的石雕罢了。
但经过刚才，明舟暂时不太想看到那个墙上的人脸圆盘，总觉得她的情绪会变得控制不住。
安娜似乎有些诧异，“啊，行啊，不过里面很小，其实没什么好看的，想看大教堂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圣彼得，反正首都去梵冈也没有边检，不过我本来打算明天再带你们去的。”
“没关系，我就是随便看看。”
明舟甩了甩头，强迫自己不去想。
她跟着安娜进了教堂，里面果然和安娜说的一样很小。
她走在教堂的木质地板上，脚底顿时响起了老化的嘎吱声，在不大的空间内回荡开来。
由于细节被放大了许多倍，所以听得十分清楚。
安娜带明舟进来后，便和在外面一样很自觉地缩去了角落，努力淡化自己的存在感。
她知道有些结伴的旅客不喜欢被导游一直跟着，像这种不需要全程解说的景点，如果老板没要求她都会自己出去逛逛，差不多到时间了再过来。
安娜本来是打算出去的，可想到外面的薛子清，她想了想，还是没敢出去，就在教堂角落里随便找了个位置坐着。
她之前见明舟和薛子清都去看真理之口了，就自觉地站远了，免得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而安娜远远地只瞟见薛子清将手放到真理之口里，对着明舟说了什么，然后过了一会儿明舟就突然过来说她想去教堂里看看。
安娜：“？”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薛子清，发现对方依旧是那样笑着，可当她迟疑地带着明舟经过对方身边时，薛子清却忽然投来了一道目光，独独落在了安娜身上。
那样轻描淡写的一眼，没有多少别的意味，却让安娜浑身汗毛倒竖，内心立马拉起了警报。
不对劲，这气氛很不对劲。
她再一看明舟，对方哪怕努力克制，神情间还是流露出些许不自然。
这是吵架了吗，想到两人刚才还在看的石雕，安娜心想难不成是其中一个在那玩意儿面前撒了谎，还被拆穿了？
不然气氛也不至于这么僵硬，并且看着更低气压一些的，好像是看起来性格就很强势的薛子清。
薛子清的五官在意国人眼里也显得很立体，骨相优美，光那副长相就很有攻击性。
加上不笑的时候眉目冷淡，更显得难以接近。
但在安娜的印象里，薛子清对明显看上去更好说话的明舟，却总是温和又有礼。
怎么可能那些不解风情的傻子一样，在这种一看就是刷好感的时候惹自己对象生气？
安娜不明白，她选择不去掺和纷争，免得撞枪口上。
明舟不知道安娜心里那七上八下的变化。
教堂里很小，她闷头走来走去，没一会儿就得换个方向回头。
简直越走越烦。
最后还是安娜看着时间差不多了，问她们要不要拍个照，可以去附近的广场玩一玩逛逛街。
明舟想到vlog的事，她竟然差点忘了，于是抿了抿唇，拿起摄像机打算拍一些画面。
当她把摄像机对准墙上的人脸圆盘时，明舟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安娜见明舟拍完了，没忍住，提议了一句：“需要我给你们拍张合照吗？来了一趟，不留点纪念很可惜。”
以前也不是没有旅客旅游时吵架，一张合照都没有，后面又后悔的例子。
安娜觉得明舟和薛子清是她见过最好看和引人注目的一对情侣，不照下来着实可惜。
况且人家给的钱也多，她不介意提醒一句。
“嗯，好啊。”薛子清颔首，“不过我看她，如果舟舟觉得没必要，那我也无所谓。”
她把决定权全部交给了明舟。
这位老板是真不怕女朋友一个生气，连张合照都没得照么。
安娜无奈，看着明舟，觉得薛子清多半是要被拒绝了。
“……照吧。”
明舟在教堂里走了好一会儿，虽然心情没什么缓解，但心里没有刚开始那么堵得慌了。
她觉得安娜说得也在理，而且想一想，其实薛子清也没有说什么。
只是她自己听到对方有喜欢的人了，在那里不知所谓地心烦意乱。
但凡换个人，系统只要能说话，都会告诉明舟她也许是对对方心动了。
起码也得是有些喜欢在里面的，不然不会情绪波动得这么大。
可当这个对象换做只要在场、系统多半就得被禁言的薛子清，它只希望明舟能明白得越晚越好。
等到宿主心里那点喜欢散没了，不会误入歧途了才最好。
反正温柔也只是装出来的样子，一个坏透了又毫无底线的家伙，有什么资格和它家宿主谈喜欢不喜欢。
明舟不是一个爱钻牛角尖的人，她想不明白就不会一直想，不舒服了就会用最简单的方法避开。
她想着，既然薛子清不打算说清，那她就不问了。
就当那是真的，以后该避嫌的，还是和对方划清一下界限吧。
可明舟这样的想法还没持续到一秒，当她和薛子清站在一起，手臂不小心碰到时：“小心一点。”
薛子清伸出手扶了明舟一下。
意国天气已经开始热了，明舟穿了一件夏天的薄裙，大部分的手臂都露在外面，猝不及防就和薛子清来了个十分贴肤的亲密接触。
薛子清那比明舟略低一些的体温顺着接触的掌心和指腹传来，又被明舟身上被太阳晒出的热意同化得温热，很快就分不清究竟是谁的体温更高一些了。
而薛子清本来就比明舟高，这样的姿势，简直像将明舟整个人搂在了怀里一样。
明舟站稳以后，下意识想挣脱这个怀抱，薛子清的手并没有用力阻止她，她只要向前一步就能离开那个意外造成的拥抱。
明舟果断地刚要这样做，就看到安娜举起了相机，问她们想用什么姿势拍照。
安娜看到明舟没站稳，薛子清去扶了她一下，耐心地举着相机想等两人分开，却见她们迟迟没有动作。
“哎，是就用现在这个姿势拍吗？”
明舟听到薛子清问：“这样看上去，会不会有点挤？”
“还行，刚好能把石雕也框进去。”
“那舟舟觉得可以吗。”薛子清低头问道。
她身上那股水蜜桃的沐浴露味已经几乎没有了，可发尖也被打湿过，所以还留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香味。
干什么都来问我。
明舟深吸一口气，算了，反正也要想姿势，这次就先这样吧。
就当纪念她即将失去的友谊。
至于为什么只是有了喜欢的人而已就要到绝交的地步……明舟现在没那个心思去细想。
没想到还真哄成了啊，安娜一边在心里感叹，一边举起相机：“那我要拍啦，两位看下镜头，三，二——”
安娜倒数用的好像是意语。
明舟心里刚升起这样的念头，就感觉到耳垂被人用手轻捏了一下，微凉的触感，哪怕在太阳底下也没怎么升高，活像是一块玉石。
“专心，cara*。”
耳边似乎被吹了一口气，有点痒。
“你不想要吗，我和你的第一张合照。”
明舟侧过头想反驳，就听到咔嚓一声。
“好了！”安娜调出照片，看着画面上恰好对视的明舟和薛子清，颇为满意，展示给她们看，“两位都很上相哦。”
明舟看着照片上的自己，仰着头在薛子清的怀里，本就距离很近的动作，这下看着好像更亲密了。
她干嘛去理这人。
明舟有些懊恼，但又开不了口让安娜重新照。
照完相以后，三人就离开了教堂。
从教堂去往广场的路上，安娜走在前面带路，薛子清缀在后面，看着一路都微微低着头，摆明了不想说话的明舟。
她轻声问道，带着点隐约的疑惑：“怎么了，还在生气么？”
明舟看了一眼几米外的安娜，“没有。”
她又重新低下头，“我没事。”
可语气怎么听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薛子清叹了口气，她笃定道，“不，你就是生气了。”
明舟又看了眼安娜，确定对方没被她们的声音吸引转头，低声再次反驳，“真的没有。”
她就是觉得自己现在挺奇怪的，因为薛子清一句话，一直纠结到了现在。
连明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觉得只要待在薛子清身边就浑身不是滋味。
“舟舟，我哪里做错了你跟我说，别不理我好吗。”
薛子清的声音肉眼可见地跟着低落了下来，一双狭长漂亮的眸子里含着些许不解和委屈。
明舟心里一动，莫名有些心软，但想到薛子清之前的话。
有喜欢的人了，干嘛还来和她撒娇？她硬了硬心肠，回答还是那句“我没事。”
薛子清眼底划过一丝若有所思，完全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委屈。
她好像确定了一个令人十分惊喜的发现。
之前薛子清就隐隐有这方面的猜测，但鉴于对象是明舟，薛子清不敢肯定，又不想冒险引起明舟的反感或警惕，只能小心翼翼又慎重地一再隐晦试探。
而现在，薛子清决定稍微加点力度，在明舟听来就是她突然语出惊人：“难道说，是我在真理之口那里说的话让你不开心了吗。”
被猜到了？她表现得有那么直白吗。
明舟的表情明显僵了一瞬，她下意识咳了咳，侧过脸想掩饰她被猜中心思的慌乱。
“你、你别瞎猜。”
因为没有准备，明舟开口时还卡壳了一下。
结果越想掩饰反而演技越拙劣，这样的表现落在薛子清眼里，几乎和承认没有两样。
忍住内心剧烈翻涌的喜悦，各种强烈的情绪和危险的想法在脑海中升起，又被死死忍耐住，生生掐灭。
再等等，还不是时候，就算要摊牌，也不该是在这样草率的场合。
在明舟看不到的另一侧，薛子清紧紧握住了身侧的那只手，指甲掐进掌心。
她现在很兴奋，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在向心脏奔涌而去，四肢躯干都像通了电一样，如果不是努力克制，薛子清简直连手指尖都要控制不住地轻颤。
好高兴，好想马上就抱住她，一秒也不分开。
心在胸腔里跳得一下比一下快。
就算是在商场上尔虞我诈，和诸多老谋深算的对手过招，陷入再凶险的境地，除开曾经受到神经敏感的影响，薛子清的情绪都没有像此时此刻一样波动。
她垂下眼，给了自己半秒的时间，遮住并收起眼底那些尖锐又粗暴的情绪，只留下些许晦暗不明的黑沉，让头脑迅速冷静下来。
简直和野兽狩猎前匍匐准备的样子，一模一样。
再开口时，从薛子清的声音里，根本听不出她方才都想了什么。
“不是我乱猜吧，舟舟，你跟我为什么还要这样有事藏着不说呢。”
薛子清轻眨了下眼。
“如果是因为我在石雕那里说的话，那其实只是一时兴起。”
她对不同话术的运用可以说从小就无师自通，自然不会和明舟说那只是开玩笑，那只是搬起石头砸她自己的脚。
而薛子清这次如果用玩笑来敷衍过去，那么以明舟的性格，等会她要是再去表白，就只会被当做玩笑，严重一点，明舟还会觉得她是在戏耍她。
但要是不解释，任由明舟误会，按明舟遇到事情想不明白就干脆躲开的作风，一定会疏远她。
不会等旅游回去之后，而是就像刚刚那样，立马就想和她划清界限。
于是，几乎没怎么考虑薛子清就否决了直接坦白，选择了一种更加温和和避重就轻的方式来解释，“真理之口那么有名，我也是想试一试，真的没想那么多。”
说完，薛子清还弯腰凑到明舟面前，很怕她会生气一样跟她认真道歉。
明舟没料到薛子清会这样说，毫无准备地被那张出色的脸占据了大部分视线。
这个距离，明舟似乎连薛子清的睫毛都能一根根数清。
就像她的视野里都是薛子清，薛子清的眼睛里也全是明舟的身影，在黑如墨玉的眼瞳上清晰地倒映了出来。
明舟没由来地感到了紧张。
“这样太近了。”她一边用余光去注意前面的安娜，一边提醒地伸手去推薛子清，反而被人将一只手握住。
“不靠近一点，你根本就不愿意听我说话。”
薛子清这句话说得格外委屈。
很快明舟就没空去在意前面的安娜了，她的两只手都被薛子清握在手里，整个人的距离也不知不觉又被拉进了些。
薛子清已经在明舟耳边念了好几遍“不要生气”“能不能先原谅我”，配上表情，平时那么矜持的一个人，此时看着却可怜兮兮的，活像路边被雨淋湿的小狗，要是明舟这时把她的手抽出来，就会露出被抛弃一样的表情。
问题是现在她的手压根抽不出来啊！
明舟完全招架不住，被磨得没办法了，只能迟疑着点了点头，可还是没完全松口。
“那，你说你有喜欢的人，这个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薛子清抿了抿唇，看上去有点为难，“知道这个对舟舟你很重要吗？”
“当然了。”明舟点头，“如果你要谈恋爱的话，我们就不能这样出来玩了。”
明舟还记得薛子清说过自己的性取向，心里又忍不住莫名添堵泛酸，说的话也更重了，“你晚上也最好不要来我家里了，我们要避嫌的，这个没得商量。”
明舟不是会掺和人家感情的人，她会从一开始就杜绝那些意外误会的发生。
被卷入那些情情爱爱的事里实在太麻烦了，明舟不太喜欢纷争和麻烦。
明舟抬头看着薛子清，只见对方默了两秒，然后似乎下定了什么很大的决心。
“好，我知道了。”
她望着明舟，一字一句，认真说道。
“给我一点时间，今天之内，我一定把答案告诉你。”
明舟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心里却空落落的，不是很高兴得起来，也一点都没有期待的感觉。
但面上还要应下，去等这个时限为今天之内的回答。
“好。”薛子清看着松了口气，“那起码在我回答之前，你先不生我的气了，可以么。”
“嗯。”明舟还能怎么样，只能一起应下。
为了不让薛子清看出端倪，她调整好心情，先做了最坏的假设——虽然这让她的心情止不住地往下坠去，但确实没有一开始那么忐忑不安了。
安娜不知道是发现了什么，薛子清和明舟在后面耽误了些时间，落后了一段路，她一次也没回过头，等明舟想起来要跟上，发现并没有落下多少距离，才知道安娜其实在等她们。
不过她什么都没说，好像没发现她们落后过一样。
后面的行程，安娜先是带她们去了附近几个有名的广场逛了逛街，吃了些当地街头小吃，渐渐就到了快要日落西山的时间。
明舟最初是尽量打起精神，后面也被各种新奇的东西和景致吸引，至少没再刻意去想答复的事了。
“今天的最后一站是西国广场，正好在我们逛的孔多蒂街下面。”
安娜看了看天色。
“西国的大使馆就在那里，所以才取的这个名字，也是看过电影的人必去的打卡地点了。”
“我们走过去就行了，晚上回酒店的路上还能看看首都的城市夜景。”
走过去大概用了五分钟。
临近傍晚，天空的边际隐约泛起霞光，但太阳依旧灿烂，落在象牙白和焦糖色的建筑上，衬得西国广场长长的石阶，看上去格外壮观。
台阶的尽头，也就是明舟站的地方，极其富有艺术气息的破船喷泉溅落着剔透的水珠，连背景庄严肃穆的教堂都多了几分浪漫肆意的气质。
三三两两的人群聚集在台阶上，还有结伴或单身前来的人正在往台阶上走，热闹分散开之后，也就显得没有那么嘈杂，而是颇为生活化的烟火气了。
明舟按着记忆向下走了一些，停在一个大概的位置，是电影里面女主和男主相遇的地方。
明舟今天正好也穿了一身和电影里差不多长度的裙子，忽然来了兴致，在台阶上转了小半圈，模仿了一下电影里女主的姿势。
可惜现在西国广场的台阶上不能吃东西了，当初女主就是一边吃冰淇淋，一边在台阶上转身遇到了男主的。
只不过明舟的裙子不够蓬，转起来没电影里那么好看。
明舟侧过身，本来是想问安娜能不能这样给她拍一张，可看到的却是走下来几步的薛子清。
明舟先是愣了愣，下意识地把想跟安娜说的话问了出来，“……我这样，看着有没有一点像电影里这幕的女主？”
而薛子清下台阶的动作一顿，停在了离明舟三四节远的地方。
她其实意识到了明舟其实不是想问她，但依旧轻声却肯定地回答：“不像。”
明舟怔了怔，她也知道自己肯定不像，但没料到薛子清会这么直接，这是以前都没有过的。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点什么，比如对方怎么这样不解风情，等真对上了薛子清的眼睛，却忽然没了声。
明舟和薛子清之间隔着三四节石阶，薛子清正背对着神圣的教堂和那尊浪漫的巴罗洛式喷泉。
轻盈的水珠跃起在半空中，被阳光照得反射出一瞬的银色光斑，像一颗颗美丽又易碎的透明珍珠。
明舟却唯独看清了薛子清轻颤的眼睫，像是蝴蝶不安扇动的翅膀。
“为什么要像呢？ ”
那双漂亮到哪怕无比冷淡也足够蛊惑人心的眼眸里，流露出明舟看不懂的情感。
“只要是你问我这样的问题，我都会说不像。”
那些感情来得浓烈又凶猛，唯独不显得虚假和突兀，更像是积蓄已久。
可紧接着，薛子清非但没有解释前面的话，还忽然毫无征兆地换了话题。
“舟舟，之前在教堂里，你问我的那件事，你现在还想知道答案吗。”
明舟条件反射地点了点头。
这下子，在两人对视的那一秒，薛子清眼里死死克制着的东西，如同终于冲破阀门决堤而下的河流、席卷而来的海啸，放弃了所有的遮掩与躲藏，在夕霞与灿阳的照耀下向着明舟奔涌而来。
明舟被那深沉的目光看得心里一紧，她下意识地想后退，竟然忘记了自己是站在台阶上。
不过她无须担心，因为下一秒，明舟就被拉着手臂向上跨了两节台阶，然后被人牢牢地抱进了怀里。
“是你。”
薛子清紧紧地抱着她，在她耳边清楚地说道，没有给明舟一丝一毫逃避的机会。
“我喜欢的那个人，从头到尾，都只有你。”
明舟忽然想到了曾经看过的一本诗集，里面的第一首诗歌。
那首诗歌的句子，明舟只记得两句了，可就是那短短两行字，就向她说明了薛子清转移话题前，藏在心里未尽的话语。
【你不像任何人】
明舟第一次被人像珍宝一样抱在怀里。
薛子清的力度很大，似乎害怕一松手，她就会伸手推开自己，抽离这个突然的拥抱。
又怕弄疼了她，努力地克制着不要抱得太紧。
在临近傍晚的一百三十八级台阶之上，教堂与喷泉的包围与注视下。
两个人的呼吸和体温都交织在了一起。
冷淡冰凉的熏香，微弱却清甜的蜜桃香气息。
——还有那本来隐秘缓慢地跳动着，如今越发急促，逐渐如擂鼓震鸣的心跳。
【因为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一章写不完，干脆二合一搞个长的
cara*：亲爱的，独用于女性；诗歌来源：聂鲁达
电影不用我说大家都晓得是罗马假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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