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崩溃的高嘉琪面庞因为惊恐而显得有些扭曲,配上脸上几乎要剥落的暗红斑纹,更显得狰狞可怖。
她猛地从怀里抽出一把水果刀,显然这刀具是一直藏在她身上,以备今日这种情况发生的。
虽然在场的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一点红斑,这是在大雨中浸泡、外加24小时生活在水汽潮湿的空气中,不可避免的问题;
但他们身上并没有这么严重,哪怕是生活在后排‘蜂巢’中的、在外面居民楼里居住的人,暂时也没有病情这么严重的。
肉眼可见高嘉琪的手背皮肉已经脱落,露出红津津的血肉,脸上的溃烂一直蔓延的眼皮,简直像是传说中的‘瘟疫’。
人类对于这种未知的病灶,总带着天然的恐惧,这是从古至今印刻在骨子里的。
反应快一些的成年人在看到她面孔的一瞬间,就被吓得心里打颤,又听到了‘传染病’几个字,更是扭头就往远处躲避。
混乱中,方容另一个邻居家的小儿子因为在过道里凑热闹,被形容疯狂的高嘉琪吓得小脸发白,豆丁大的孩子后退两步,被人的腿直接蹭倒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憋着嘴嚎啕大哭,“妈妈!!有巫婆呜呜……”
声音传到高嘉琪的耳中,她瞪大充血的眼睛落在了小孩儿的身上,冲过去一把拽住他的领子,用剧烈摩擦时皮肤脱落、流了一手臂脓水的手掌死死扣住孩子的脖颈,另一只手拿着水果刀,一边比划一边尖叫道:
“退后!你们都不许靠近我!!不然我就一刀戳死他,把你们所有人都传染了!”
喧嚣中,祁邪神情冷凝,他单臂护住母亲把她往身后带,目光直勾勾盯着斜后背对准自己的高嘉琪。
他压低了声音,在方容耳边道:“妈,你回屋去,千万别出来。”
方容一把抓住儿子的袖子,惶惶道:“你呢?别去儿子,这个人变成这个样子了,身上肯定有病毒,你不能去啊!”
“我不能看着那个孩子陷入危险,妈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祁邪说完,将方容推到门边后就悄声往前,打算从后面靠近,擒住高嘉琪拿着刀威胁孩子的手。
他冲对面罩着防护服的军人们打了个手势,为首的领头人只露出一双眼睛,看到手势后轻轻颔首,为祁邪吸引着高嘉琪的注意力。
“高嘉琪,你先冷静一点放下刀,我们没有恶意!我保证这次过来只是想和你了解一些情况,你现在的病情非常严重,必须及时送到相关部门为你处理伤口,否则……”
“闭嘴!”
女人尖利打断,目光中隐隐带着恨意,“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们这些人的鬼话了,我男人王刚一开始病重时,也是你们这些穿公家皮的人来蛊惑我们,说要带他去治病,结果人呢?!他死了!!他可也是为国家立下过功劳的人,你们这些当伙伴的这么对他,难道良心不会痛吗?!”
后头几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军人面面相觑,露在外面的眸中掠过一抹震惊和不可置信。
唯一知道点情况的领头队长眉心紧拧,他目光坚定掷地有声:“高嘉琪,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件事是有人私下里做的决定,上层政府根本不知情!国家和军队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请你相信我们,给我们一点时间,一定会把王刚同志的事情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的。”
高嘉琪的神情流露出一丝挣扎,夹杂着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痛苦。
见她有所动摇,领头队长接着说:“现在你先把刀放下,那个孩子是无辜的。我们一定会找专业的研究人员给你治病……”
“我不信!”
含着扭曲恨意的女人抿紧唇,“无论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信了,我不需要你们治病,谁知道你们把我弄去关起来会怎么对我!现在给我安排一艘游艇,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要给我装满食物、水源和柴油,我自己离开,从此和你们再无瓜葛!不然……”
说着,她手中抵着幼童细嫩脖颈的刀尖用力,锋利的尖端末入一寸,“你们不要以为我下不了手,我男人死在这个鬼基地,你们就该一命抵一命!”
想到王刚,高嘉琪的情绪又激动起来。
她用手臂扣住脖颈的小孩儿目光惊恐,又因为没入脖颈的疼痛吓得直哭,尖叫着要妈妈。
领头队长给祁邪一个眼神,这代表着他判断高嘉琪仍有较强的威胁,需要从旁帮助、夺去水果刀。
于是原本脚步停滞的祁邪,又贴着墙角、从高嘉琪视线的死角往前挪动,脚下没发出一丁点声音。
方容没进屋,她用力抓着门把手,看着不断靠近高嘉琪的祁邪,紧张得腿都有些发软。
眼看着距离已经缩进了一大截,她旁边的房门忽然打开。
这家人在屋里听到了孩子的尖叫声,慌忙出门查看情况,一打开门就看到孩子被人当人质拿刀顶着,哭声嘶哑。
“小宝!”当即这家妈妈就没忍住,失声尖叫,往前走了两步。
听到动静,祁邪心里一紧暗道不好。
精神紧绷到极致的女人果然被声音吸引,一扭头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祁邪。
她面色大变,下一秒被飞扑而来的高大青年斜着扑倒,手臂被狠狠一踢,拿着的刀子也飞了出去。
但高嘉琪学过格斗技巧,发了狠似得低吼着,反手扑过去重新抓住地上的刀,就要往前刺。
“砰!”
伴随着母亲的尖叫声,一声枪响从队长的方向响起。
高嘉琪左肩中弹,痛苦扑倒在地,被快速涌上的军人反制住。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祁邪站起身,抱起了嚎啕大哭的小孩儿,“别哭了,没事了小朋友。”
孩子的母亲在家里人的搀扶下跌跌撞撞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小孩儿跟着痛哭。
穿着防护服的队长走近,“多谢兄弟,你是哪个部门的?”
祁邪:“原来是京世武警大队的。”
“尹常明是你队长?”
“对。”正说着,方容也走了过来,想上前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受伤。
刚刚高嘉琪举着刀最后要刺之时,她吓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还没凑近,就被祁邪出声拦住:
“妈,你别过来。”
他神情平静,露出自己沾满暗红血液的手掌,衣服上蹭得也全是高嘉琪身上的脓血,“我身上沾到了病患的血,还不知道有没有传染性。”
方容一下捂住了嘴,眼眶红了。
而队长沉默片刻,哑声道:“抱歉……”
祁邪咧嘴笑笑,自己反倒不以为意,“干什么这么沉重,不就是碰到了点血吗,大哥你继续你的工作吧,我都配合。”
很快,和高嘉琪同一层的住户,都被带去了检验科,包括方容和屈清琳、以及还在部门工作的祁正修。
其中同高嘉琪直接接触的祁邪、邻居孩子,是重点检查对象。
剩下整个宿舍楼都被封锁,陆陆续续有带着最新研发的皮肤检测仪而来的工作人员,为每一个居民进行检查。
一时间整个收容所都开始了一场病灶排查,不断有被判定为具有传染病变的灾民,被从‘蜂巢’中带离。
收容所中人心惶惶,各种流言愈传愈猛。
连续两天都在忙着交接评定、和曹冲打交道的元幼杉,一直没能和外面联系上。
虽然从本质上来说,她和曹冲并不是一类人,但现在他们有着共同的目标,最终达成了良好的合作的关系,也共享了一部分情报和信息。
离开核心区回到异能者部门时,里面的玩家们有元幼杉见过一眼的,也有几个眼生的。
工作桌前坐着的少年把腿翘在台面上的,拿着游戏机啪啪敲打;披肩半长发的女生外放着音乐,摆弄着手里飞快旋转的魔方;正在打电话的、玩儿飞镖的……
坐在角落工作台的习白郁手拿白色毫笔,涨红了脸正在画符。
听到动静,他们纷纷抬头朝着元幼杉的方向看来。
手里把玩着飞镖的路卉踩着高跟鞋,淡淡瞥了一眼,又不感兴趣地扭过头。
习白郁悬浮的半成品一下失了效,散在空中,她蹦跳着跑了过来,眨着星星眼,“元姐姐,你是进入核心区时间最长久的玩家了,里面那个脑花脾气又坏说话又贱,它怎么让你呆了这么长时间?”
元幼杉看看她,“你们都去过里面了?”
“嗯嗯,我第一次见的时候吓了一跳,听其他a级玩家说这个脑花是污染物,是废土污染副本中才有的产物。不过听说这个本特别难,只有a级以上的玩家才能进入,是超级玩家的分水岭,所以我还没去过呢,也没不知道到底什么是污染物……”
习白郁说着,又问:“元姐姐你去过废土副本吗?”
“没去过。”
“算了,不提那个讨人嫌的脑花机器人了,元姐姐你知道这两天收容所里出现传染病了吗?”
“传染病?”元幼杉微微蹙眉,“怎么回事?”
习白郁转了转眼球,偷偷看了眼后头还在耍飞镖的路卉,小声道:
“听说是在这些土著人的身上发现了皮肤病的病灶病变,病变方向为传染性、高腐烂性,目前医疗研究部推测的是2%的病变几率。路卉你知道吧,她前两天撞破的那个死人,就是底下病检部先发现的,他们瞒着上面还没说,在那人身上做了什么研究,结果那人死了……”
她虽然是个玩家,但乐忠于吃瓜,足不出户已经把事情的起因结果听了个全套。
元幼杉的眉头就没松开,她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说着,她和习白郁又说了几句话,抽身离开了异能者部门。
她要去找祁邪了。
这两天她没来得及出去,虽然工作人员和她说会转告祁邪,但想必小狗也一定担心了,说不定还会想东想西。
沿着记忆中给祁邪分到的宿舍,她先去了一趟,结果宿舍里没人。
元幼杉顿了片刻,有些纠结。
如果祁邪不在这里,那很有可能就是在他父母那边,虽然他和自己说过那边的长辈都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存在,并且是认可的态度。
但她还是紧张起来了。
纠结了半晌,元幼杉站在角落里发呆,实际上是在整合着自己储物空间中的物资。
她挑挑拣拣,把里面能拿来当礼品的东西都单独拿出来,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务实,买得全都是木柴、棉衣、肉干之类的。
但凡她多装两瓶当时嗤之以鼻的好酒,现在也不会这么纠结拘谨。
折腾了快一个多小时,元幼杉选定了上门礼物。
她深吸一口气,朝着祁邪告诉自己的地址走去。
结果刚刚走到宿舍大门外,就被两个穿着防护服、带着口罩的士兵拦住,“请不要再往里了,这片宿舍区暂时封闭!”
元幼杉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封锁这里?”
这里不应该是一些大人物的家属区吗?
从外面士兵的三言两语,她猛然意识到这栋宿舍楼就是习白郁口中所说的、那件病变病人举刀伤人的故事发生地。
这么说里面的人、包括祁邪的父母都已经被隔离,很有可能祁邪当时也在场。
元幼杉很清楚,按照祁小狗的性子,出现这种事他不可能坐视不理。
当即她折身往病检科走去,却仍然被挡在了外面,尽管她拥有‘异能者’的身份认证的,但凭她现在的权限,这里她进不去。
一趟走下来后,她紧紧抿着唇,从兜里掏出手机。
拨打了前不久才存入联系人的号码,等了几秒钟,电话接通了。
“元小姐?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元幼杉:“不要等明后天,现在就给我安排检查和锻造工作吧,我等不了那么久。”
正在科研部里的曹冲微微挑眉:“发生什么事了?”
……
几分钟后,科学研究部门的大门外,走进来一个年轻高挑的女孩儿。
她生了一张巴掌大的鹅蛋脸,眉眼精致五官隽美,带着一身冷气。
“唉,你是谁啊?这里是科研重地……”
从里面走过来接应的曹冲和几个研究人员摆摆手,“这是来找我的,你们先去看实验吧。”
他看向门口的女孩儿,“进来吧,等我几分钟,我要给上面写一份申请书。”
进入曹冲的办公室后,他给元幼杉倒了杯水,拿起桌子上的报告表冲她晃了晃,“你倒是挺会给我出难题,目前关于皮肤病理的研究项目都在医疗研究的分科,我们想插手首先得有由头、有上级同意的文书,你倒好上来就要立刻参与……”
“怎么突然改变想法了,之前不是还犹豫不决,担心我坑你。”
元幼杉没回答,转了个别的话题,“你有病检科的信息权限吗?我想求你帮我个忙,算我欠你个人情。”
三分钟后,曹冲挂断了电话,“你要问的人确实在病检科,但他属于直接接触了病变者的人,还需要做一系列系统的血检,就是我的权限也不够带你进去的。”
知道祁邪在病检科,暂时也还没什么大问题,元幼杉松了口气,“多谢。”
曹冲:“你突然改变主意,这么着急想进行核心项目,就是想提升权限等级去看这位祁先生吧?”
“他是你在这个世界的朋友?亲人?”
元幼杉:“男朋友。”
曹冲短暂地停顿片刻,实际上是在应对大脑中漏电一般的电流音,他本来连这种打探别人**的问题都不想询问的,偏生007在脑子里搅得翻天覆地,让他不问就不得安宁。
007:“呜呜呜为什么!我的天选恋人,为什么不让我早一点遇到你,曹冲你这个没用的废物……”
“闭嘴吧。”
曹冲无视了脑中的尖啸,语气平静,“你知道在游戏的副本世界里动真心,意味着什么吗。”
他抬眼看着坐在桌前的女孩儿,“无论是友情、爱情还是亲情,这是禁忌,都已经走到了b级,元小姐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看着元幼杉一脸平静,曹冲知道她定然是知道的。
说实话,他还是挺惊讶的。
因为在他的眼里,元幼杉和他是一类人,理智聪明又有能力,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按理说不该犯下这种冲动的‘错误’。
在游戏世界中动真心、谈感情,就意味着会被系统判定为‘抵抗者’。
这份被玩家视为真挚的、不惜为了它而违反游戏规则的感情,会被像垃圾一样连根拔除,彻底从玩家的脑海中清理掉。
记忆清除并非是没有后遗症的,曹冲知道的抵抗者,有的智力下降、有的反应速度变慢、有的情感封闭性情大变,更有人整个精神世界都出现了幻觉和偏差。
在他看来,动情就是一件亏本的买卖。
许多‘聪明’的玩家们也和他一样,把自己当成游戏的过客,绝不对游戏中的任何一个人动感情,只为了利益、为了胜利。
所以他们可以背叛队友,可以制造杀戮,也可以为了赢得游戏短暂结盟,为了获得「信仰值」去拯救那些土著人。
正是这份让他们引以为傲的理智,让他们在一个个末世游戏中胜利通关,不断升级成为了超级玩家。
感情用事,只会拖他们的后腿。
听着曹冲理所当然的话语,元幼杉并不觉得生气,从大多数玩家的角度来看,曹冲或许才是对的。
她抬起头,指尖摩擦着杯壁,目光清澈,“可这样还算是人么?”
曹冲一怔,嘴角下意识扯起一个笑容,想要反驳。
但元幼杉紧接着道:
“我们被拉进这个游戏时,有家人有朋友有爱人,因为心中有着这些眷恋的情感和人,感情驱使着我们往前、不断去进入一个又一个的副本,这个时候我们虽然渺小脆弱,但就是众生百态中的普通人。”
“游戏副本一个个叠加,我们把开始把自己当成玩家,把当初推动着我们活下去的感情一一摒弃……当然了,我并不是在否定你的观点,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活法,没人可以替别人做出决定,我只是有点好奇。”
元幼杉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沉闷的碰撞。
她的双眼像是有无形的力量,死死钉住了曹冲的眼和耳朵。
尽管他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别听了,尽管他意识到接下来的话很有可能会冲击到他一直以来的理念,但他仍然挪不开感官。
元幼杉:“我只是好奇,如果感情真的是洪水猛兽,为什么游戏一开始要把那些记忆和情感深深印刻在每个玩家的脑海里,为什么不一并删除。你不觉得这很矛盾吗?”
的确矛盾,曹冲想。
“因为只有内心有感情和眷恋,人才会一直不知疲惫地走下去,躯壳中才有人的灵魂。”
“如果一个人连感情都没有了,那还算人类吗,恐怕只是一个披着人皮的行尸走肉。”
她的声音虽然轻,但却在曹冲的耳中久久回响。
包括她直播间的观众们,一时间也因为惊诧没有发言。
因为这些观众清楚知道,游戏的意义就在于此:用美好的回忆和执念驱使着玩家向前,却为了更好的操控他们去磨灭他们的情感。
当一个人轮回了几十次、上百次的游戏世界后,某一天他会惊恐发现,那些曾经推动着他拼命生存下来、想要赢得游戏的记忆,都因为情感的斑驳而被完全忘却。
他们想要回忆,却早已不知道何为亲情、爱情、友情。
他们己为什么还活着、还要继续这场无限轮回的游戏,却会发现自己早就不记得了。
于是这些人从精神上开始崩溃,紧接着走向自我的崩坏。
太多a级、s级的超级玩家,都是这么崩溃自毁的。
这是几十年来游戏运作和玩弄玩家人生的诀窍,虽然看似浅显易懂、手段低劣,但没有直播间观众们的上帝视角,被无形大手掩盖住的玩家当局者迷。
等他们意识到时,已经晚了。
但隔着屏幕、仅仅参与了三场游戏的元幼杉,却直白而残忍地戳破了游戏。
曹冲瞠目结舌,他想说些什么,大脑却忍不住去回想那些残破的记忆。
他赫然发现,已经记不清面孔的妻子和儿子,连声音都开始渐渐消散。
元幼杉垂眸,“我知道‘抵抗者’会被清除副本世界的记忆,可那又怎么样呢,至少我真真正正体会过什么爱情和亲情。”
她勾起笑容时,微挑的凤眼卸去锐气,脸颊处陷出淡淡的酒窝痕迹。
“不记得并不能抹掉它存在过的痕迹,至少我还是一个人……”
“我还真真正正地活过。”
巨大的冲击,让曹冲意识短时间掉线。
因为他发现,自己没法反驳。
不知过了多久,007的声音在曹冲的脑海中响起。
“傻逼,你不是挺傲的么,现在傻了吧!我的元小姐,不愧是我的灵魂伴侣,我们无比契合!我早就说过,我才是真正的‘曹冲’,污染物都比你们这些傻逼玩家有感情,你早该乖乖把身体让给我……不过看你这样也怪可怜的,作为一个心地善良的绅士,我可以原谅你的无知,勉勉强强同情一下你。”
它的声音依旧的跳脱,“作为一个高贵、先进的光脑,虽然你已经无可救药,但我依然能从你的记忆碎片中抓取零碎的信息,把它们恢复回原样,不用太感激我…滋啦…”
“虽然我可能会付出一点代价,反正我心爱的天选恋人已经心有所属,我也没有机会重新拥有一具…滋滋…强壮的□□…滋啦,有没有意识也无所…谓了。行吧,以后也不会有人和你争辩…到底谁才是…滋滋!是…曹冲了……”
但断断续续的电流音强行穿插到了007的话语中。
曹冲慌了,“你要干什么?!”
“007你别乱来!”
曹冲突然想起,007之所以这么称呼自己,是因为它从自己的脑海中搜索到了那部国外的谍战片;
尽管牛头不对马嘴,但它仍然坚定地这么称呼自己,目标是有一天能取代自己,成为污染物在人类世界中的间谍。
他觉得这称呼很蠢,从来没有喊过,一直叫它光脑。
对此007表达了极大的不满,认为曹冲在侮辱自己。
而现在,曹冲第一次喊出了这个称呼。
在a区‘蜂巢’的顶层二十一楼,埋藏在地板下的金属触手轻轻颤抖着,无数信息化作光点传输到主机中,发出阵阵‘嗡嗡’声。
今天是自下雨以来,难得的晴天。
天际的太阳挥洒着阳光,穿过顶层的天顶窗户,照射到主机的尾端上。
007:“别想我…滋滋…我、只是个传…滋…说…”
''砰’地一声,主机中冒出一团黑雾,那些颤抖的尾端也停止了晃动,信息节点缓缓流动。
脑海中的声音消失了,死寂中,曹冲声音颤抖:“喂?”
“007?!”
他最后唤道:“光脑……”
冷冰冰的机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是,我在。请问主人有什么问题,查阅资料请说一,物理扫描请说二,方案制定请……”
与此同时,一段段清晰的记忆浮现在曹冲的脑海中,妻子的笑靥、儿子的玩闹、父母师长的淳淳教诲、朋友们畅谈人生时许下的诺言……
他那被遗忘的三十年的人生,重新像电影一般印刻在他的脑海中。
作为超科技的光脑,007可以用信息技术复原曹冲的记忆,但这显然违背了游戏的系统规则,在它选择触发时,就注定了会被清除。
现在的脑花不是007,它不会反驳曹冲,不会每天想着找强壮的身体;
它是最合格的金手指,仅仅是一颗合格的光脑。
或许正如007所说,它才是曾经的曹冲。
但现在,它让曹冲找回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