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用红曲做的猪蹄,怎么样,颜色是不是很好看?炖了好久,焯水都焯了好几次,一点儿也不油腻。我额头上长了一颗疖子,太油腻的不敢用。”妙娘初来泉州,还是有些水土不服,虽然泉州美食多,她吃的挺开心的。
程晏就笑着尝了一口:“唔,是不错,给我看看这个疖子。”
“不许你看。”妙娘连忙遮住额头。
程晏忍俊不禁,但有妙娘耍宝,他心情好多了。
用完膳,妙娘又道:“那位跟着老爷来的俞姑娘的家人说是已经搬家了,所以我作主让她留下来,我看她学武很快,正好我也想要个女护卫,你派个人教她几招,好不好?”
这是一件小事,程晏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他匆匆吃完,就去前面处理事情了,妙娘如今单独领一府,但凡程晏下面的人都要照顾得当,她也要分出不少心力,然而饶是如此,妙娘也没忘记了俞青青,把决定告诉她了。
“等过几日教你习武的护卫来了,你就跟着他好好儿的学,我这里也有两本书,何二家的现在有了身孕正好不能在我身边伺候,我同她说了,教你多认识几个字也有好处,一应月例和我们家大丫头一样,一个月一两银子并四季衣裳,食宿全包,如何?”
俞青青大喜:“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顾成家的就笑道:“夫人这是把你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其实她还这么小,妙娘哪里会真的要她做什么,但是无缘无故留一个半大姑娘在身边,外边的人又会怎么说?有那心思不纯的还以为她准备给程晏纳小。
但是让程添收她为义女,又还没到那个地步,况且程添现在也没那个意思。
如此这样给她一个留下来的身份,即便给好处人家,也不会让人家难堪。等她年纪到了,再替她择一门亲事嫁出去,也算是对的起她了。
到底是抗倭义士的后代,妙娘觉得厚待也是应该的。
俞青青一听自己可以留下来,不仅可以认字习武还有钱拿,更是生出报恩之心。程家人对她实在是太好了,而且做学武就更好了,她从小就和别的姑娘不同,不喜绣花,就喜欢拳脚功夫,每次听话本子里三侠五义的故事都热血澎湃。
她从心眼里就感激妙娘,连忙要磕头行礼。
妙娘就道:“不闹这些虚礼,好了,你下去吧。”
把俞青青的事情处理好,顾成家的忙道:“隔壁汪夫人这些日子一直探头探脑的,您看?”
“不必理会,这和我们无关,她们当初若真是扛着不退亲,男方难道还敢强行退不成?况且,外面的事情二爷自会有区处,我不欲多说什么。”
以前谁都有打抱不平热气上涌的时候,但她意识到你必须有那样一个地位,才好发言,否则你跟个小蚂蚁一样,空有热血,还没开始就被人踩死了。
但妙娘也没有闭门不出,家务办好后,她就见了另外两位通判夫人,吴夫人和袁夫人,吴夫人颇为年轻,别看她在叶夫人面前谄媚至极,甚至还在叶夫人面前诋毁妙娘,但在妙娘这里,她又是另一幅模样了。
“早听说程司马年少俱大才,我等真是佩服不已,其实说来,我娘家也是南直隶钱塘人呢。”吴夫人丈夫举人出身,人也算年轻,能做到六品官早有意往同知上升,没想到居然空降程家过来。
叶知府夫人都以为她是最憎恨程家的,其实吴夫人也未尝没有自己的看法。
若她而言,当然愿意坐山观虎斗,不参与其中。这叶知府早已闹的上下民怨沸腾,治下严苛,在他们手底下做下僚,哪里是好相与的。
程晏虽然被叶知府忌惮,但程晏背景深不可测,公然骂皇上和宋徽宗一般,本来要发配罗州的,都能改判泉州,人家也不是一般人,她当然也不会得罪。
妙娘就笑:“还是钱塘人?不知你可知道沈家?我表姐夫就是沈家迁来江宁的一支。”
“那哪能不知道,钱塘沈氏可是望族。”吴夫人侃侃而谈。
又听妙娘道:“我们原本准备去罗州,又被改判到泉州,对泉州是一无所知,还望吴夫人你能知无不言啊。”
袁通判的夫人一直是个老实人,她前几天在叶夫人那里见到的吴夫人对程家似乎极其不屑的,她当时虽然帮妙娘说了一两句话,但是依旧心存顾忌,毕竟对叶夫人那是畏惧如虎。
她本以为以吴夫人平日对叶夫人的巴结,在程同知的夫人面前应该不屑一顾的,却没想到吴夫人在程夫人这里又是另一幅面孔,完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只听她道:“咱们泉州本地有三大家族,其中以林甄俩家为翘楚,林家以茶发家,也做盐的生意,这江南乃至于北方都有他们的生意,算得上是大家了。近来也出了不少读书的子弟,其中还有一人由咱们叶知府亲手取的。”
“至于甄家,正争取皇商的身份呢,甄家有位姑娘还嫁到了宗室。”
不过寥寥数语,妙娘就了解了,林家本是大商户,现在也准备推人入仕途,叶知府为一府父母官,在府试上做点手脚当然可以。甄家就更不得了了,若是皇商,日后巧取豪夺,地方官都不会放在眼里。
况且还聪明的和宗室联姻,大临宗室别真以为都是皇家子弟就如何,大多数穷的都成不了亲,故而和商户成婚,商户要身份,宗室要钱,一举两得。
这俩家算是当地巨富,既有钱又有身份。
妙娘又问:“那还有一家呢?”
吴夫人想了想就道:“还有一家就是容大善人家,他们家是做海船生意的,平日容家人深居简出,不大和我们往来,但是乐善好施,这城里的乞丐都知道若是肚子饿就往容家跑呢。”
其实就连吴夫人也很少见过容家人,她们家时常往来的都是甄家林家,但因为容家出手阔绰,大家虽然没怎么见过容家人,但容家人就送钱也没什么要求,大家也乐于往来。
袁夫人见吴夫人说的起劲,也插了一嘴:“程夫人,汪通判家的事情你还是不要管了。甄家和林家本就是泉州本地大族,彼此联姻也正常。”
妙娘一愕,倒是没想到袁夫人说这些,她脸一板:“这婚姻大事怎能当儿戏,长此以往,岂不是纲常全无。”
袁夫人脸一红,她们当然都知道甄家林家这是仗着上下关系好,又摸透了这汪家没什么后台,汪通判日后升迁难,林家才敢肆无忌惮的悔婚,再和甄家成婚。
但是,即便知道,谁会戳破呢?
吴夫人赶紧解释:“这退婚也是汪家自己同意的,程夫人,您初来可不能进了她们的圈套。”
妙娘果真是一脸感激:“今儿若非袁夫人和吴夫人提醒,我还真是不知道此中深浅呢。”
这二人连道不敢。
妙娘又笑着温言说了几句话,吴、袁二位方才准备告辞。
等他们一走,妙娘才把吴夫人说的信息整合好了让人送给程晏,别小看这内宅门道,林甄俩家的婚事其实也是家族利益的纠葛和整合,这位吴夫人倒是个聪明人,袁夫人也还算老实。
程晏其实在路上就找毛师爷打听清楚了,现在看到妙娘送来的资料,还特意在容家这里圈了个红圈,写了一句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其余林甄俩家,批语为普通平常。
“夫人倒是和我想一块去了,泉州本地乡绅可是了不得。”程晏笑道。
毛师爷则问道:“那您怎么办?”
“叶知府让本丞做采珠使,那是不可能的,他既然想陷害我,我也不会让他好过。”采珠使这中是由省再分摊给下面的各府,分明是秦劭助长了皇室的贪婪。
若非秦劭,皇帝怎么可能予取予求,无视泉州刚经历台风居然下如此严令。
叶知府想对付他,一来是打击他讨好秦劭,二来也是为了让他去背负骂名。
好好好,现在正愁没空收拾叶知府呢,他倒是送上门来了。
毛师爷见程晏下定了决心,立马道:“那二爷,咱们还是要容家帮忙吗?”
“不要了,与虎谋皮,最后吃亏的一定是我们,去找漳州孙家。”
毛师爷讶异:“可孙家没那么多货呀?”
“其余的我再找甄家,我相信他肯定会帮忙的,你告诉他,若是这次帮忙,他们皇商的事情我替他们拿下。”程晏笑道。
毛师爷忙领命而去。
程晏也回了房,他见倦哥儿正在妙娘跟前背书,一直没打扰,等儿子背完,才让乳母带他下去,妙娘就笑道:“怎么了?你儿子刚刚还要跟我说悄悄话呢,就被你赶走了。”
“我是来多谢你提醒我,其实我不是没有怀疑过容家,但我这个人性子就是这般,觉得任何人都在我掌控中,所以不怕,但你说的是,与虎谋皮,最后被虎伤不值得。”
让俩家先出真珍珠,之后再调换成假珠,叶知府抢了功劳自以为讨好了皇上,到最后被皇上发现是真假混珠,头一个死的就是叶知府。
况且,程晏也要借此事闹大,不能再让秦劭这中人在内阁混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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