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教师人还算勤快,小学里事情也不多。
虽然不在老屋里住,每个礼拜,他还是坚持回来,收拾一下屋子和院子。
是以,那院子还是很干净,没有杂草丛生,屋里也没有多少灰尘。
正屋卧室里,还有一张双人床,铁架子加一个床板的那种。另外,外屋还有个八仙桌。
家具都过于老旧了,教师搬了新家,新家也不宽敞,这些没用的家具,就都留在老屋里了。
高崎买了教师的房子,教师就把这两样老家具留给了他,也没说另外再加钱。
上一世,是没有买房这个事件发生的。
高崎把房子买下来,心里却有些恐慌。
他擅自改变了原有的历史发展,会不会产生蝴蝶效应,影响到其他事件的发展?
比如,妻子突然不对他说“你娶我吧”那句话了?
可是,他回来,就是为了改变历史,不再让妻子经历那个悲催时刻。
即便是妻子不说那句话,不再嫁给他,只要她可以好好地活着,幸福地活着,他也知足!
买好了房子,他回到厂里的宿舍,把自己的被窝、褥子一卷,绑到了他那辆二八自行车上。
小镇离着工厂还有一段距离,不用自行车,扛着铺盖过去,太费事了。
穿越回来三天了,他也渐渐想明白了许多的事情。
妻子出事,跟他大意,忘了提早修理一下那破自行车有关,本身并不碍自行车什么事。
自行车是他进厂的时候,父母给他买的,这时候虽然有了六年的历史,还不是太破旧,各处的零件还运行正常。
而他载着妻子出事,是三年以后的事情。
两千年以前人们的思想,自行车算是个比较贵重的物件,买了来少说也得用个十年八年的,才会舍得换新的。
好多厂里的老工人,五六十年代买的老国防牌的自行车,一直用到退休,还依旧擦拭的铮明瓦亮呢。
把那辆还能用来做许多事情的自行车,就这么扔掉,实在有些不划算。
顶多他再不用来载妻子就是了。
有钱了再扔掉也不迟。
他从宿舍里搬走的时候,下午的下班时间还没有到,张斌还没回来。
他就给他留了个条,告诉他,他有点事,不在宿舍里住了,空出来的床铺,他可以随便安排,不用考虑他。
唐城量具的工人,那时好多想结婚买不起房子,都是利用了这种单身宿舍的。
一个人想结婚,或者想把女朋友接了来在一起,又没有钱买房子。最好的办法,就是和室友商量,让室友想办法搬出去。
搬出去,只要不去房产科销户,这房子也就独立归了留下的。
厂里也知道,这种事情有许多。可厂方无力解决自己职工的住房问题,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这个四层的单身筒子楼里,有许多的住户,都是厂里的年轻夫妻。
高崎走了,把房子留给张斌,对家是农村的张斌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他住到那个才买的院子里去,自然是为了找到那个放着一大缸银元的地窖。
小镇离厂子有十多里地,他用自行车驮着铺盖卷到了那个小院的时候,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平时寂静的小镇街道上,也开始热闹起来。自行车的车龄声,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都混在了一起,还有相熟的人碰上了,打招呼的声音。
高崎推着自行车,穿过前面的几进院子,和下班进了院子的人们擦肩而过。
外面的院子,前后相通,好多人家的厨房,就是院子里搭个棚子。
于是,才下班回来的,路过的,忙活着做饭的,喧噪起来,院子里也飘荡出各家各户饭菜的香气。
住户们大多都是在这院子里住了多年,甚至是两三辈,基本相熟,遇见了不免要打招呼,甚至有跑到正做着饭的人家灶上,看看做了什么好吃的,捞上一筷子尝尝鲜的。
一时整片宅院,都热闹起来。
高崎是新来的,和谁也不认识。就算认识,也不是这一世的事情,他也不敢打招呼。
大家看到突然来了个陌生人,也觉奇怪,不免多看他几眼。
他只顾低头推车。院子里到处堆放了住户的杂物,巷道狭窄,还得小心地躲避着行人。
有人看着他,好事的也会询问:“才搬来的?”
他就答应一声说:“啊,我买了张老师的院子。”
有的点点头就过去了,有的则要询问他一下,在哪里工作,做什么?待他回答了,再介绍一下自己。
这就算认识了,日后碰上,就会相互打个招呼。生活过日子,你家缺个油盐酱醋,我家缺个锤头斧子,互相串个门子,取长补短,渐渐熟识起来,成为一个大家庭。
这就是远亲不如近邻了。
这样的邻里感情,在十多年以后的棚户区改造完成的时候,便会从这个小镇里消失。
因为到那个时候,大家都住进了改造出来的小高层里,关起门来朝天过了。
花费了十几分钟,他最终还是走到了最后面,他买的那个院子里。
这个院子后面,已经没有住户,所以也没有后门,前面也可以设个院门,把别人挡在院门之外,成为一个独立的世界。
进到屋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
高崎开了灯,把铺盖卷往双人床上一放,就算完成了搬家的任务。
屋里张老师收拾的很干净,完全不用再改动什么。
只是,不像在这里居住的人家一样,家家都有液化气罐。
高崎原来住厂里的单身宿舍,都是到厂食堂里打饭吃,没买液化气罐。
他准备明天去买一个,顺便买些锅碗瓢盆回来。
当年和妻子在这里过日子,邻里邻居的相熟起来,大家都很热情,时常到他们家里来吃饭,他们也时常到大家那里去吃。
虽然这回不是在前院那里住,但邻居们热情依旧。熟悉了,还是会串门子互相请吃饭的。
这时候没有液化气罐和做饭工具,晚上这顿饭,他只好到外面的街道上去吃。
小镇只有一条宽一些的街道,就叫宽街,那里有私人开的百货铺子,修车铺子,也有两家饭馆。
宽街中间那里,有个饺子铺,韭菜肉馅的饺子,五块钱一斤,蒜、醋,还有饺子汤,可以随便要,还是十分便宜的。
这些,还和当年他跟妻子在这里住着的时候,一模一样。
出了院落组成的居住区,来到宽街上,他轻车熟路地就到了那个饺子铺,要三块钱的水饺,三下五除二划拉到肚子里,就又急急忙忙地回了小院。
他得趁邻居们还都不认识他,不会过来串门子的这个档口,赶紧找到那个地窖的入口。
要不然,他刨的满院子都是坑的时候,突然过来邻居串门,不好解释,容易露馅。
他记得,当时电视里说,地窖的位置,就在这小院偏房的地下。可是,电视里没说入口在哪里。
那么大一个地窖,肯定得有个入口。
既然地窖在偏房下面,那么,入口也应该在偏房里。就算找不到入口,从偏房地面往下挖,也一样可以找到地窖。
他这么想。
这个地方,过去的老房子,冬天取暖,都是烧地炕的。
把房子里的地面,用灰砖垒成一排排的烟道,在灰砖上面,担上四百毫米见方的地砖,做为地面。
这种地砖,不是现在意义的地板砖,比那个要厚的多,足有二、三十毫米厚,不知是什么材料烧成的,但比起一般的红砖来,要结实的多,有点类似水泥板。
烟道是通向屋外的。
一头沿着地面通到正房和偏房之间的夹道里。在那个地方,沿着正房的外墙,向下挖了一个长方形的坑道,两米多长,一米多宽,两米多深。
坑道靠正房门那边,有台阶可以走到下面。下面,是用耐火砖垒的一个炉子,屋内的烟道,则和炉子相连。
冬天的时候,在这个坑道里点上炉子,炉子里的烟,就顺着烟道进入正屋地下,再从地下另一侧,垒在墙壁里的烟囱,一直向上,散发到外面屋顶上的空气里面去。
这样,炉子生在外面,屋里没有灰尘。热量从地下散发出来,屋里会更暖和。
而且,屋外坑道里的炉子,还可以做饭沌水,清洁取暖的同时,也不耽误实用。
这种取暖方式,到底是什么时候有的,已经无从考证了。
据老人们说,从宋末元初,这里发现煤炭的时候,就有了,明清两代,已经普及。
那个坑道下面的炉子旁边,有过去生火用的炉钩和捅条。
高崎就从坑道里拿了捅条,进了偏房。
偏房一直被中年教师当厨房用,现在已经空空如也了。
地面是红砖铺的,没有抹水泥,地下也没有取暖用的烟道。
高崎打算,撬开地下两块红砖,用捅条在地面上挖个拳头大小的洞出来。
地面下就是地窖,只要向下挖,挖到空处,就是了。那时候再设法把这个小洞一点点扩大,直到他可以下去。
他不敢大张旗鼓地刨挖,怕动静大了惊扰到邻居。而用这捅条挖个小洞,基本就没有什么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