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 夜凉如水。
徐千城带着一身寒意回到家里。
“怎么回来这么晚啊，等你等的菜都凉了，又热了一遍, ”陆芝华开始拿碗盛饭，边问:“去哪儿了？”
“和以前的几个朋友见面聊了一会。”
“回来了是该走动走动走动关系，明天请你那几个朋友来家里吃饭吧！”
“用不着, 他们之中有的有事情要办聚不齐，反正都在北京, 以后有机会再说。”
徐亭烨合上报纸, 推了推眼镜:“千城, 那个, 赵同学怎么还没来学校报名，你知道她的消息吗？”
徐千城薄唇微抿, 沉默了一秒才斟酌着回答:“我怎么可能知道人家女同志的消息, 可能要休整一下吧！坐了好几天的火车。”
”也是, 赵同学身板瘦瘦小小的，看着挺娇弱，坐了这么久的火车需要好好休整一下。”
过了一小会，徐亭烨端着饭碗笑问:“你在村里待了一阵，她的性情怎么样？”
陆芝华睨了丈夫一眼:“就算数学再好, 你也别一直打听人家的消息，不知道的估计会以为你想让她当咱们的儿媳妇呢！”
“我倒是不介意, 恢复高考考进了的第一批学生都是国之栋梁, 赵同学还没报道就已经是风云人物, 如果在校表现优秀，以后要么成为外交官，要么成为那些领导身边的翻译官, 农村出身的孩子能走到这一步需要多大的恒心和毅力，还有过人的天赋，个人能力足以配得上咱们家千城。”
徐千城神色微僵，心里偷偷乐，嘴上却十分严肃道:“爸，你别胡说，有损人家女同志的名誉。”
一听这话，陆芝华顿时不满了:“你爸也就是在咱们跟前开开玩笑，有损什么名誉，放眼望去有整个大院子弟有几个比你强，难道还配不上她一个农村来的。”
徐亭烨摇了摇头:“你偏见也别太深了，农村来的怎么了，她的能力足够优秀，打败了多少知青成为省文科状元，而且现在上大学迁户口已经是北京人了，同在一个省你儿子可不是理科状元。”
“那个理科状元刚读完高三，一直保持学习状态，准备得比较充足，如果千城准备的时间足够肯定强得多。”
“那人家赵同学出身农村，教育条件不好，只读到初中还成为了文科状元呢！”
“爸妈，你们别说了，先吃饭吧！”怕他们两个你一句来我一句去发展到拌嘴，以妈的小心眼以及对农村人的偏见没准会对赵嘉丽印象不好，徐千城及时出声打断。
徐亭烨也是爱才心切，被儿子打断了决定吃他的饭，等会再聊。
陆芝华轻哼了一声，就像打赢了胜仗一样。
饭桌上的气氛回归安静。
徐千城也暗暗松了口气，虽然很高兴妻子的能力得到爸的认可，但是在家里还是少提比较好。
大院里有个比自己早下乡两年的青年和村里的姑娘结了婚生了孩子，待了三年多拿到推荐回了城里抛妻弃子，打算跟门第稍微差一点的城里姑娘结婚，村里的妻子知道后直接闹到学校，并且写信举报他乱搞男女关系，闹得退了学，还影响了他父亲升迁。女方心里生恨不肯离婚，跟一家子耗上了，现在待在家里三不五时地和他们吵架，成了大院里的笑话。
这事主要错在男方，闹成这样也是活该，可笑话完了他妈就觉得女方太过分，觉得农村人没有修养，一口一个穷山恶水出刁民，偏见不要太深了。
……
一顿饭吃了近半个小时，吃完饭徐亭烨再次提起有关赵嘉丽性格的问题。
妻子的性格……
徐千城想到第一个词就是狗里狗气，当然这只针对触怒她的人。
他昧着良心回答:“挺好的，大多时候比较安静，特别爱学习，人也有礼貌。她是我们村里大队长的女儿，下乡后给我提供了很多帮助，能去厂里上班就是大队长写的推荐信，还救了想要跳河的冯知青，就是今天和她一起的女同志。”
徐亭烨啧啧赞叹:“那可真是不错的人家，淳朴善良，乐于助人，怪不得会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好孩子。”
这样的好孩子应该能接受没什么事的时候和他们数学小组探讨一下数学。
“冯知青？”陆芝华眉头微拢，觉得这个姓氏有点耳熟，听那个女同志口音也是北京人。
“她哥哥是留学归来的科研工作者冯克勤同志，你们应该知道吧！”
“原来是冯同志的妹妹呀！”听儿子这么一说，陆芝华恍然想起:”她也考上大学顺利回来了，看着大大方方的，谈吐文雅。”
徐千城前年年底回来时已经从表哥那儿知道表妹看上冯克勤的事，结合妈的态度，外公那边应该对这事挺赞成的。
冯克勤作为留学回来的爱国科学家，颇受国家领导重视，名声比较好，表妹作为陆家孙辈里最小的，头上有还有两个堂姐不需要联姻，再加上冯克勤条件不错，家里人自然不会反对。
父亲和三嫂一家都同意了，陆芝华也就没什么意见了:“小笙看上了冯同志，你要有机会介绍她和冯同志的妹妹认识一下，多来往几次就能搞好关系，冯同志还不手到擒来。”
“妈，表妹怎么认识冯克勤同志的？”
“我哪知道，只知道冯同志的领导想给他找合适的对象尽快成家，小笙不知道从哪知道这事的，跟介绍的人毛遂自荐，还冒充子琪去跟他相亲，胆子也是够大的，不愧是我们陆家培养出来的姑娘。”
原来还有这样的过程，徐千城嘴角微抽:“你确定冯克勤没被表妹吓到。”
想到那个科学家前年过年躲到乡下去了，陆芝华抿了下嘴:“可能是觉得小笙年纪比较小，还不够稳重，等长大一点就好了。女追男隔层纱，小笙长得漂亮，家世又好，喜欢她的小伙子可多了。”
“我劝你还是让表妹早点放弃，”徐千城毫不客气地泼冷水:”冯克勤不会喜欢这种年纪轻轻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风花雪月的小姑娘，要找也是找独立自主的女同志。”
要是真的喜欢确实是隔层纱，两年时间了，表妹现在已经十九岁了还没把人拿下，冯克勤也三十四了，要想结婚早结了，哪至于留到现在。
这时，陆芝华突然发出一声‘哎呀’:”冯同志不会是喜欢那个赵同学吧！”
“妈，你别胡说！”徐千城都快要炸毛了。
自家媳妇被亲妈胡乱配对，哪怕只是猜想都让他觉得冒犯，就好像头上被强行扣了一顶绿颜色的帽子。
陆芝华还觉得自己的猜想很有道理，自言自语地喃喃:“赵同学和冯同志的妹妹关系好得跟亲姐妹似的，又有救命之恩，没准冯同志会以身相许。”
徐千城头疼得很，比起媳妇被配对突然觉得之前撮合自己和秦妙的烦躁都不算什么了。
他尽量克制着情绪才以平静的语气陈述:“救的是他妹妹，关哥哥什么事，张延也帮了忙，难道冯克勤也要娶张延报答救他妹妹的恩情。”
“瞎说什么呢！”陆芝华忍不住笑了:“男人和女人哪能一样，你呀不懂这里头的事儿，有了救命之恩，冯同志肯定心怀感激，现在人家赵同学文科女状元，看着聪明伶俐，长得又漂亮。刚才你爸说她还没报名，肯定是住在冯家，孤男寡女同一个屋檐下难免会发生点什么事。”
妈认可了媳妇的外貌和能力，可没想到竟然是以这种方式。
徐千城木着脸，不能说出自家媳妇现在住在招待所，根本没跟冯家兄妹俩待在同一个屋檐下，冯克勤也不可能对着有夫之妇生出感情。
“哪来的孤男寡女，冯彩茵不是人吗？或者住的是屋檐上？”
”哎呀！你现在说话可真有趣儿，”陆芝华捂着嘴笑了起来，边笑边说:“妹妹是妹妹，女人是女人，怎么能一样，怪不得冯同志跑到村里去过年，肯定是已经看对眼了，可惜了，小笙那么上心肯定要伤心了。”
“……”
女人的思维逻辑奇奇怪怪，尤其他妈的，好像有种不配对就会不舒服的病。
徐千城心里憋屈极了，跟她解释不清，还不能暴露自己和赵嘉丽的事，只能拒绝听这些话，转身快步上了楼。
陆芝华原本想催催儿子和秦妙的事，见他走得飞快，一下就不见了人影，只听见关门声，不禁摇了摇头。
“冯同志的条件不错，下乡平反没多久就被赵同学看上了，小笙花再多心思也没用，妙妙家里条件好，也考上清大，咱儿子还不知道好好珍惜人家，再拖了几年结婚生孩子，我都带不动了。”
徐亭烨没有说话，拿起报纸前往书房。
他看得出儿子压根就不想跟秦家那姑娘结婚，每次提起这事就极力反对，颇有一副要被强抢的民女般恨不得上吊自证清白的样子，想想还挺有意思，至少跟他口中提线木偶不一样。
其实自己对这事主要是妥协于老丈人的决定，再加上秦家那孩子条件确实不错，和儿子比较相配，但是这次恢复高考之后他看到了能力更出色的孩子，比如农村出身却能如此优秀的赵嘉丽同学，难免相形见绌。
好的家世不过是祖上一辈辈积攒的余荫，并不代表晚辈也同祖辈一样杰出，当今局势越来越好，国家到底需要恢复和发展经济，儿子除了学习也要慢慢接管家里的资产。家里的情况到底不比以前了，留下来的资产不到原来的十分之一，他身上肩负着重振徐家门楣的重任，不仅仅是靠联姻能解决的，徐家未来的女主人自身有能力有手腕未必不能帮到儿子、帮到徐家。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前世什么仇什么怨，今生才会成为母子。
狗子:如果我有错警察可以逮捕我，千万不要给我媳妇配对……
稍微解释一下，这章不是给狗子他妈洗白，她就是有上位者对待下位者的傲慢、偏见喝无理，大院另一户人家的事只是加剧了她的偏见，板子不打到自己身上侃侃而谈，到了自己身上可就没这么淡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