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人被贬出大都,此事在第三日传到了袁春华的耳朵里。
她失魂落魄的重跌在椅上,脑子嗡嗡作响,这才几日啊,堂堂的一个一品大员居然就因为弄伤了某位老夫人而被贬出城了?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就算是打死她她也不信啊。
她自小生活在琼林,见过的最高品阶的人也不过是琼林的府衙的大人,那个时候她都是跪着见的,而且还是紧低着头的,若不是她壮着胆子悄悄的抬起头来,她只怕这辈子都不知道官员长的什么模样吧?那位大人虽然年过五十,可是看上去官威十足,叫人胆颤。
可是现在呢?她亲眼见到了一个比琼林府衙大人高出许多品的大人,就在短短三日的时间被贬了出去?这如何能叫人想像?
不过,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是害怕,那么高的一个官员他都被贬了,那她,还有好的吗?
不 ,不,她不想死,更不想离开这里。
自从她一只脚踏入大都的地面时,她便没有打算要离开这里,看 看这街道,青石铺路, 干干净净,再看看这里的铺子,生意兴旺,往来宾客络绎不绝,包子比琼林的香,珠花比琼林的漂亮, 就连一缕小小的绣线也比琼林的颜色鲜艳,她喜欢上了这里,她觉得这里才是她生活的地方,才能够配得起她的书卷之气和满腹的才华,她甚至都想像过她在众贵家小姐们面前展露她的才华,让她们一个个的对她生出羡慕和嫉妒之色,可是,她想的还未实现,便被人打破。
恐惧,害怕,慌乱,不甘,一时间齐齐的涌了上来,让她坐立不安。
“袁姑娘。”
就在这时,叶嬷嬷端了碗莲子羹走了进来。
袁春华猛的抬头,怔怔的看着叶嬷嬷,越看越感觉眼前又是一片的光明,她猛的从椅子上冲了过来,一把紧紧的抓住叶嬷嬷的手,而后卟嗵一声跪了下来,用着满眼的泪水凄凄的说道。
“嬷嬷,嬷嬷,你是相信我的,对吧?而且,你一定要相信我,否则,我可是真的没有活路了呀。”
现在,能帮她的只有叶嬷嬷一人,她不是同情她,可怜她,看中她的吗?她不是违背了叶千落将那边的消息传给她的吗?她不是一直觉得她才是这叶府最合适的少夫人吗?她,会帮她的,对吗?
叶嬷嬷此时也不知自己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她,有点乱。
“袁姑娘,你先起来,起来再说吧,如此大礼,老奴受不住。”
袁春华哭着摇头,说什么也不肯起来,她知道,一但起来,她便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嬷嬷,我的确是做了对不起老夫人之事,可是我那也是被逼的,不是出身于我所愿的,你也知道大都里头的夫人个个都大有来头,我一个从琼林来的弱小女子如何能够对付得了?我知错了,我是真的知错了,我不求老夫人能够原谅我,我,我只求我能再见良哥哥一面……”
她美目里闪过一道深深的算计,她不准备要活路了,她想要一个更猛,更重要的东西。
叶千落,多聪明的一个人啊,说句不好听的,她厥厥屁股她都知道她要拉什么屎,所以,她没那么蠢去求得她的原谅,她,她要越过她直接去找了叶良, 就凭着他对她四年前的那一丝丝的情意,他也不会看着她死的,而且……
袁春华垂下头来,掩住眼睛深处的那一抹浓浓的算计,不要怪她狠,而是她实在是没有法子了,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呢?她这也是本能的,不是吗?
可是叶嬷嬷却说,她帮不了她。
袁春华也道,“嬷嬷,您可是叶府的大嬷嬷,你呢怎的帮不了我呢?相守院,相敬院,只要您说一声,带我出去岂不是轻而易举的?而且,我这不是也做了对不起老夫人之事吗?难道,连我给他道个歉的机会都没有吗?……而且,而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是被逼的啊,叶嬷嬷,您真的一定要相信我。”
若是叶千落在这里看到她在这里还这样说?只怕会丢给她一个讽刺的眼神,信她,还不如信个鬼,鬼都比她有诚信,至少给了鬼钱,鬼老老实实的给你磨磨。
可是,叶嬷嬷不是叶千落,她也没有如同她那样将她看清看透,叶嬷嬷最后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便帮你最后一次,不过, 你见过大人之后便离去,不得再次生事。”
叶嬷嬷还不算太笨,最后竟说了速速离去和不得生事的话。
只是,事情真的会如她所愿吗?袁春华真的会速速离去吗?稍稍有些脑子的人都清楚,事情没这么简单。
此时,相敬院。
小张氏一脸担心的看着叶良,细细的将他脱下来的官袍放到架子上,而后又用了香盆细细的将这官府给熏了一次,再三的欲言又止之后她终是开口了。
“母亲那边可还好?您这样做,母亲可知晓?呃,我的意思是,……母亲她的意思呢?”
小张氏嘴里虽然提的是母亲,可是言下之意却是,他这样做真的没有问题吗?他们弹劾的可是大都的一品大员啊,她就算是再窝在后宅里没出去,可是她也知道这其中的重大,她就怕那些个朝臣认为他是一个极其精于算计的人,一个四品的小官将人家一个一品的大员给算计出去,日后,哪里还能交到真心的朝友呢?
叶良先是一怔,而后侧过头去,反问了她一个问题,“你是在意我的官职?”
小张氏脱口而出,“自然不是,我是怕你被人孤立,这样的日子并不怎么好过, ……我,我也不是那种 没了官家夫人就过不了日子的人,其实,其实我觉着回琼林也蛮好的。”
她也算是明白了,她家夫君在这里还是个抢手货,每回宴会,那些个夫人都用着羡慕和算计的眼神看着她,百薇曾说过,这些个人都是在算计着能不能将自家的庶女塞进来当大人的妾室呢,让她不必在意,因为老夫人是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而且,林表妹和袁春华一事,不正证实了此事吗?
可若是回到琼林,她有一百个信心别人根本进不来。
叶良反而怔住,他没想到,她是这样想的,他目光看过去,小张氏并不是那种一眼便叫人惊艳之人,也没有书卷之气,可是她却有着独有的清善……
叶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