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伤的日子总是在夜里最深的时候。
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夜有多深,心中的忧伤便就有多浓,夜有多深,身影才有多孤寂,在夜的衬托之下,连自己都感觉是这世间最最可怜的人儿了,若是再加上外头冰冷的雪和屋子里一盏灯都不点黑,这种忧伤更加的浓郁了。
想要忧伤,那便将忧伤义无反顾的进行到底,这样,才够更心酸。
叶千落盘坐的身子依旧未变,只不过大眼前开的窗户被百薇她们关得只剩下一条小缝儿了,但这依旧未能改变她呆滞的目光,她也能透过这一丝的小缝儿能看到外头依旧的冰冷,她身体不想动,脑子也不想想事,她只想这样静静的坐着,坐着,……直到身后一片温暖和她周围的空气出现一丝熟悉的气息。
她轻笑,用着沙哑而低寂的声音说道,“……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
百薇他们的想法她很明白,他们觉得她与邬小姐不过萍水相逢,哪怕是她死得再惨也不足以让她这般愤怒,更不能为了她而将整个叶府推向危险之地,大家心里都清楚,能够让邬夫人亲自将女儿送去死的人物除了明妃便寻不到第二人。
其实明妃本身倒是没什么,被皇上侍寝的名单上剔除的女人有什么可怕的?但也别忘了,就算是被打入“冷宫”那也是皇上的女人,也是后宫里的人,动了明妃就是动了皇上动了后宫里的颜面,这是延陵氏不能容忍的,再用一句通俗的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
萧尧温柔的替她系好裘衣,这是一件纯白的狐狸毛做成的,五花马,千金裘,此裘衣光是做便做了三个月,运也运了一个月。
他道,“想做便做,若是不想解释便不要解释。”
他霸道而又盲目的宠爱,她想做什么就做,不想解释便不解释,哪怕是走向危险境地也无惧。
叶千落的无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微抬起头看着眼前细心的将她包裹的男人。
说实在的,她对萧尧实在是很心动,刚毅的脸,宽厚的肩,庞大的身躯还有霸道的气质和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对她的温柔,萧尧的一切都get到了她的点,包括他的极度腹黑手段凌厉都叫她心动不已。
好一个想做便做啊,她喜欢他这句话,够霸气,够豪横。
叶千落微吸了口气,将目光移开,又看着那条微开的缝隙,思绪回到了那辆马车之上。
“你知道吗?那日我看到她就像是看到了以前的自己,眼睛里全是悲伤没有一丝活着的念头,苦苦挣扎却又明白仅凭着自己的力量根本挣扎不动,一切不过是徒劳,那种无奈无力又想要突破相互交织着,唯有求生是本能的,……但是没有谁给她一丝生的希望这才是可怕的,我不知道你能不能体会那种感觉,没有经历过的,很难想像这是怎样的悲哀。”
她顿了顿,眼眶突然湿了起来。
“可是萧尧,你知道吗?是我,是我给了她生的希望,我说‘你若不想谁也不能强迫你,大不了做了姑子去’,萧尧你知道吗?我的话就像是一道光射进她的眼睛里,她立时便变得光明了起来,是我,是我给让她生存下去的,是我让她活着的,可是却又是我带给了她可怕的死亡的,是我残忍的害死了她的,若是她那个时候死了或许她还没有经历非人的折磨这样痛苦的死亡过程,我看过了,她是活活痛死的,她身上的每一道伤口都是在活着的时候造成的,我,我……”
说到最后,她泣不成声,只能埋在萧尧的怀里痛哭,肩头颤抖得极厉害,她以为她是个心狠手毒的,可却没想到还有人比她更加的手毒,她的头埋得更深了。
珠帘后着的人侧过头去不忍相看。
他们的鼻头发酸,眼眶红红,邬小姐死的实在是太残忍了,他们想过人有各种死法可是没想到还有这种,说句不好听的,若是换成他们,他们不一定能够咬牙坚持,或许当即便咬舌自尽了,可邬小姐她却生生的受了……
叶千落埋在萧尧的怀里,哭泣中带着闷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知道她为什么紧咬着不死吗?你知道她为什么不在当下便断气吗?因为她要用自己的活着来证明,证明这世间没有一个人可以打败她的意志,那个人可以控制残害她的身体,可是却不能控制她的死期,她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向那个人宣战,告诉他,想要她死,没那么容易没那么容易……,你说,她傻不傻,傻不傻呀?”
眼泪哗哗的流,她手指握得更紧了,指甲深深的刺进肉里,尖长的指甲将皮肉刺破鲜血从掌心流出,可是这点痛根本无法跟她心里的疼痛相比,更无法与邬小姐受的任何一处伤害相比。
萧尧什么话也不说,只紧紧的将女人搂在怀里,任由她哭泣,不过他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眼里射出的目光越发的冰冷了起来,双眸微凝,一道凌厉狠射而出……
“萧尧,帮我。”
叶千落手指再紧,干净利落的再道,不是寻问而是要求。
“好。”
萧尧回答得也很干净,不是被逼而是心甘情愿。
叶千落微闭了闭眼,将所有的悲伤全部吞下,当她再睁开眼时,古井深渊的眸子里尽是冷冽。
“我不能让叶府陷入困境,找个人,将叶府上上下下保护起来,还有,我想知道事情的全部。”
萧尧的回答依旧只有一个字,“好。”
叶千落微微点头,但随后便昏倒在萧尧的怀里,她的力气在这一刻全部用完。
萧尧的另一只手从未离开过她腕上的脉,他知道,她所有的气力全部用完,所有的悲伤也发泄完毕,他要做的只是让她好好的安静的睡在他的怀里剩下的事由他布置便好。
他将裘衣再次拉紧,而后随手将边上的被子拉了过来,将她紧紧的盖住,看着她雪白的面颊上未干的泪滴心疼不已,大掌轻柔的拭去,他不喜欢这样的她,哭得让他心碎。
“你们都听见了,叶良,你是她的儿子,说说你的意见。”
叶良从珠帘后头站了出来,身后跟着未必未平,百薇红彬。
叶良道,“母亲相做的,就是我想做的。”
萧尧点头,“很好,那你便听我之令了。”
叶良恭敬施礼,“是。”
父亲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