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千落委实是个有魄力之人。
她也不说她们做“棋子”的行为是如何如何的不好的,也不骂她们是如何如何的愚蠢的,而是从她们自身出发,首先将她们体内的贵气抬出来告诉她们原本是一个尊贵之人,而后再从大局上告诉她们,她们之前想的到底有多错,再由大局转向小局, 再告诉她们若是再不做出改变,将来告老还乡必有她们的一份。
其实,叶千落不用跟她们讲什么太多的大道理,而是分析当前的局势给她们听,最后到底该如何选择,那自然是一目了然的了。
朱夫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焉红的女子,她以为她最后的那句话是不弱的了,没想到她的话更不弱,看看这些个夫人,一个个的脸色惨白,就像是明儿个衣锦还乡回到老家的人是她们似的,呵呵,有意思,有意思啊。
“……叶老夫人,你这么说未免也太过于危言耸听了吧?什么告老什么还乡?她们的乡不就在大都里头吗?就算是这些个大人从朝上下来了,这若大的宅子还在这根基还在,在这里也是住了好几代的了,哪里能说还乡就还乡的,圣上如今贤明, 如何会将老臣全部驱逐出都城?……你可别在这里夸张事实,弄虚作假的来唬人。”
“还有,这与我们现在又有什么关系?
胡夫人此时开口说话了。
叶千落的话的确说得也有些不错,可是说到底,又与她们现在的生活又有什么关系呢?棋子与告老还乡根本就是两码事,不是吗?
叶千落看着胡夫人呵呵一笑,道,“还以为胡夫人的见识广博,没想到你竟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没错,圣上是贤明,可是再贤明的君主也要为着大都国的国情考虑。”
她顿了顿,又道。
“胡夫人,你也是在都城里住了这么些年的,难道你就没有发现都城里的土地已然不多了吗?……以前还能建个三进四出的院子,还能有十几个屋子,可是现在呢?现在你能建家几进的?哦不,不是建,因为这地方根本就建不成,都城里根本就没有任何一块地是空着的了,明年只要新进来几个学子朝臣,你让他们住哪儿?难不成还要让新科状元去抢了民宅来住不成?圣上贤明,他又如何会让这种事情发生?……想要解决此法,唯一的法子只有……”
去旧存新。
这四个字立时便在众位夫人的脑子里崩出来。
只有将旧的人“赶”出院子,才能空出“新”的院子让新科状元住进去,这说来说去,还是告老还乡啊。
有些夫人禁不住这样的吓,立时便呜呜的哭了起来,她才不要。
叶千落没有停顿,而是继续道,“至于你说的棋子生活自然是有莫大的关系的了,因为她们是为了儿女们,为了日后的生活才不得已才去做棋子的,若是他们儿女们的生活有了着落,生活有了光耀还会低三下四吗?……胡夫人,你要知道这重点和根源是什么,只要解决了根源,一切不就顺理成章了?”
没关系吗?错了,这可是有大大的关系的。
胡夫人漂亮的丹凤眼猛的射出一抹凌厉,银牙同时暗暗一咬,她果然是个厉害的,没错,她们能够拿捏到她们,就是因为她们要给自己的儿女寻一条出路,出路有了,还做什么棋子?
“叶千落,你可知你这是在议论朝政?你难道不知道庶民不得枉议朝政的吗?” 胡夫人转了个方向说道。
议论?
叶千落卟哧一笑,“你怎知这是议论而不是分析呢?……而且我说的话并非空穴来风,你们仔细想想吧, 今年,哦不,去年从大都城内革职出去的大人,到底有几位?”
这最后一句话便是压倒所有夫人梦想的最后一根稻草,同时让胡夫人彻底闭嘴。
仔细想来,去年从大都革出去的大人好像有四五位之多,头一个便是一位姓钱的大人,他的官品不高当时也无人在意,后来是兵部尚书一品大员的朱大人,而后便是其子侄小朱大人,再而后便是因为西溪因着宁夫人革去的贺大人孟大人……
掰着手指头数,可不就是整整五位吗?
众夫人们看着自个儿的如葱般的五根手指头,一时间如醍醐灌顶般的呆站在原地。
她们张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就在这不知不觉之间圣上已经“告老”了五位大人?其中还有一个是一品的尚书?那,那她们这些个五品六品的还混个屁啊?还不得如割韭菜似的轻轻松松的给割去了?
众夫人暗吞了吞口水吓得脸色苍白,她们立时推开胡夫人朝着叶千落的方向奔去,将她团团围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苦求。
“叶老夫人,您可要帮帮我们啊,我们还不想被挤出去。”
“是啊,叶老夫人,我们只不过是个连大殿都上不去的小官儿,可不能被革去了职啊,我们一家老小可都指着这个活命呢。”
“叶老夫人,之前都是我们的不对,您行行好大人有大量的给我们指出一条活路吧?”
她们就算是再蠢也知道夫君被革出大都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再说句不好听的,外头的官儿再大还能比得过皇帝跟前儿的吗?一有个风吹草动是外头的人先知道还是都城的人先知道?而且见面三分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朝中就算是有个什么不妥也能相到的照应着的吧?所以,什么棋子她们不当了,再当也换不回夫君的这几品官职,更何况,翻身当家做主人不好吗?非得要爬到人家脚底下跟人家做猪做狗?她们的骨头还没贱到这种程度。
“夫,夫人,怎么办?”
芙木扶着险些摔倒的主子,紧张的问道。
若是再这样下去她们的棋子可真的就没了,她们的“雇主”时代就要过去了啊,而且冲过去的夫人当中就有几个曾经就是她们的棋子。
胡夫人丹凤眼带着愤怒,可同时又是无可奈何。
她已经尽力了,如今这样的局面凭她一个小小的四品夫人如何能挽得回来?再者说了,她们棋子的身份早晚会破,宫里的人绝不会看着她们这些个夫人任意主妄为。
圣上要掌朝臣的权,后宫里的娘娘们难道就不想掌夫人们的权了?本就是她延陵氏的人,又如何会让他人越过她们而得了好处?再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若是有一日谁想要谋返,宫里的人就是想要找个外缓都找不到。
胡夫人长长的叹了口气,“没什么怎么办的,……走吧,这里也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了,……当前的形势已改,我们也该谋算一下下一步该如何走了……”
她们当不了棋子了,她也同样当不了棋子了,她也得回去跟她的”雇主“说一声,让她找别人替她做这件事儿吧。
胡夫人走到院门口,微微的停住脚步侧眼看了那个被人群包围着的叶千落,轻笑一声,“你,也只不过是个棋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