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代的电影不用说都是黑白的,而且鲜有配音,就是俗称的无声电影。就这样,婉容和唐怡莹还是看得津津有味,只苦了百无聊赖的张汉卿。本想着乘看电影的当口搞点小动作增进友谊,可是今天的电影太不合时宜了。
竟然是一部主打悲情剧的电影,名叫《盲孤女》,讲得是女孩遭后妈虐待及社会压迫致盲的故事,当然情节上有反复、结局也自然是峰回路转。
这种俗得不能再俗的片子,对后世的张汉卿而言自然没有任何兴趣:无论是情节、电影手法、效果,都远远地和后世无法相比。
他的兴趣点在婉容身上。
就这么一个简单又老套的故事,婉容哭得稀里哗啦,连唐怡莹后来也受了感染,随剧中人一起悲欢离合起来。张汉卿递手绢献殷勤,看着婉容梨花带雨,恨不得爱抚一番。
要说婉容也是爱心人士中一员。还在大婚后一年时,她向北京“临时窝窝头会”捐赠大洋600元,以赈济灾民,受到社会各界的赞誉;
后来在正史上的1931年,反常的气候造成“南起百粤北至关外大小河川尽告涨溢”的全国性的大水灾时,出宫已久的婉容,立即捐出自己的珍珠项链及大洋;
同年盛夏时节,长江两岸数省发生严重水灾,当时溥仪捐赠一栋楼房,婉容捐了一串珍珠以贩灾民。这件事引起了社会上的轰动,京、津、沪的报纸上刊登了“皇后”的玉照和那串珍珠,《大公报》更以“溥浩然夫人捐珍珠贩灾”为题做了专题报导。
自古红颜多薄命,为何如此善良的美女要受到正史上如此不幸的遭遇?抽大烟、与侍卫私通生子、疯癫、病死,真想不到这种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会落在她的身上。造化弄人只怪相逢恨晚,有张汉卿在,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有责任、有义务把她解救出来!
借着荧幕的亮光,张汉卿仔细打量着这位末代皇后。
紧身的旗袍无声地解说着她的曲线之美,高耸的发髻下是一对明月珰,垂在她如银盆的粉脸旁边。正如一句诗中所说“女人如花,一如那信手拈来的高贵优雅,绽放在简约耳坠的茶花瓣里”。随着她的微弱抽泣,露出一抹洁白的粉颈。
虽然偶尔在流泪,但她的身材仍然是直直的,让人感觉凛然不可侵犯,只是她的温婉,让人觉得她又似乎不像那个想像中盛气凛人的皇后娘娘。果然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呢。
本来有张汉卿这个男人在身边,婉容起初还有点不自在,但等到进入剧情,婉容看得入心之时,免不了要拭泪,也就意识不到身旁何人了。要在平时,自然会有下人有眼色地奉上,这里自然都是张汉卿扮演这个角色。
起初婉容还很不好意思,但是随着张汉卿一直很绅士地小意服侍,她就渐渐不以为意,专心看她的电影去了。
好人好得让人扼腕叹息,坏人坏得让人咬牙切齿,这是电影的魅力所在。婉容完全陷了进去,什么时候唐怡莹轻轻离开,她向张汉卿做了什么手势,自己都完全没有看到。在新一轮悲剧上演时,她情不自禁地落泪。
这时候,贵族与暴发户的区别就明确地显现出来:即使是悲情,婉容也只是轻衩微动,任眼泪滑落而身形端庄。
这个时候,张汉卿坚强的臂膀终于等到机会,轻轻靠了过来,慢慢搂住她的肩。
婉容忽然之间感到一阵不自在,在张汉卿狐狸尾巴露出来的那一刻,她就有些清醒了。男女授受不亲,这是她从小接受的教育,而且现在她的皇后身份,都不允许自己有半分被亵渎。她悄悄向旁边挪了一点位置----什么时候唐怡莹这妮子不在了?孤男寡女呆在这个包厢内可不是个事呢!
可是旁边的这位少帅似乎也是看得入迷了,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动作,眼睛盯着荧幕,身体竟然自然而然地跟着她靠过去。这倒让婉容不敢移动得太明显了,如果动作大了把少帅惊醒,那多尴尬啊!
可是不惊醒他也不成,一会儿功夫,自己已经斜倚在右侧靠枕上,而那位少帅则呈45度斜依在自己身边。他可真是入迷啊,也不知道这种姿势累不?如果有人从他们的后背看去,很像一对年轻的情侣在亲密地依偎。
不过婉容毕竟只是害羞而不是傻,在荧幕闪烁的光芒中,她忽然瞥见张汉卿在一本正经看电影的目光中分明有一种不可言状的神色,让她少女纯真的心思中多了一些朦胧。让她邃然而警醒的,是从对方身上传来的男人的气息。
“咦?怡莹这丫头呢?”她装作突然发现这个事实一般,转头寻找唐怡莹,并不露声色地挪到一边。
老桥段解决不了新问题,张汉卿一点都不觉得尴尬。温柔计施不成了,他并不在意。唐怡莹中途故意离开给他创造独居的机会,他是心知肚明的。不过婉容深受传统教育,他的那一套撩妹技术根本不管用。但越是这样,越是激发起他的征服欲。
把妹是个长期的过程,需要斗智斗勇以及付出心力的。那种随便就勾得上的女人绝不值得自己费心,快乐是在追求的过程中,而不单单是结果。只要他想,凭他的身份和影响,会有无数个美女主动投怀送抱,但那有什么意义呢?哥不是种牛,哥要的是情调!或者说是**的感觉好不好?
两人分开之后,双方的情绪都有了些稳定,这时候,张汉卿又殷勤地递过手绢,要帮婉容擦去眼角的泪水。
刚才,因为沉浸于情节的关系,她完全代入了,只是因为自己的缘故,煽情被中止,但情绪的残留还在。张汉卿还是不死心,他决心乘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展现旖旎的一面。
婉容很不好意思地要伸手接过来,毕竟,她对张汉卿并无讨厌之意,相反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里头。
掌万千精兵,执国家之牛耳,自然有年少轻狂的资本;风度翩翩偏又英俊潇洒,难免会招蜂惹蝶。这种极端出类拔萃的男子,任何女子都会有仰望的感觉。后世的追星,可不就是如此?
但在张汉卿即将把手绢递到婉容手中的一刻,看到她梨花带雨的端庄,突然如鬼使神差的一般,竟然直接送到她的脸边,很温柔地擦拭她的眼角。动作做出之后,张汉卿才一惊:我怎么忘情了?
婉容的心里也是惊诧莫名。再是不通人事,她也能明白刚才那动作意味着什么。若是别的男人,她只怕就要大叫着然后唤人把他打出去,可是这是少帅哎,大叫起来后果将是什么,通过皇帝丈夫偶尔谈论起时政,她明白的。
也许是无意呢,再说少帅身边的女人那么多,他也不至于对自己有非份之想吧?再说这是电影院,是公共场所呢!想到此,婉容的脸上抹起一轮红晕,她羞涩着阻止张汉卿的殷勤,双手轻挡张汉卿的手,把手绢扯在手里,同时如蚊蝇一般地哼了一声:“谢谢!”
这时候,身后一阵轻笑,唐怡莹出现了。这个女人来得可真不是时候,至少张汉卿心里是抱怨的----哥好不容易被她主动抓住手,还准备着有一番后继事业要进行的!
当然再继续进行就有些无耻了,张汉卿很绅士地缩回禄山之爪:“想不到娘娘这样多愁善感,不过是电影而已!”他又欲盖弥彰地看向唐怡莹:“说好的服侍娘娘的,你刚才到哪儿去了?”
到哪儿去了?唐怡莹嗔怪地望着他,尽管黑灯瞎火中看不清她的表情。“还不是应你所想给你创造机会去了?”她想,当然也只是想想。
她完全没有把自己的妯娌、前大清国的皇后推入火炕的内疚,反而有一种接受并完成任务的光荣。在她眼里,只要自己快活,哪怕把万物作刍狗。
张汉卿之后消停了许多。钓鱼需要放长线,可不是一下子就把鱼儿吓跑。
几经风波后,主人公终于见得彩虹,婉容的心情也跟着开朗起来。
在电影罢场之后少帅又殷勤地请她们喝咖啡,不知道那苦苦的有什么好喝的,可是别人悠闲的姿态也让人心情一下子好起来呢。
最后到送行时又出了点妖蛾子。唐怡莹坚持不和她坐一辆车,反劝她上少帅的车,理由很简单:她是少帅尊贵的客人,理应坐他的车。
后来不行了,唐怡莹还坚持要押车,这让一向被动由下人安排生活的婉容无法坚持。
再一次和皇帝以外的异性如此邻近地挤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婉容的心里难免再一次波动。在电影院的沙发上,好歹还有地方能够腾挪,现在,被困在车后座里,她根本没有地方可躲!
好在张汉卿这次没有再动手动脚,也许是要在司机面前摆出为上者的尊严,他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聊天。少帅天南地北的海吹,让久在深宫的她感到新奇,还有几分向往,暂时压制住她的不适:好想呼吸外面自由自在的空气啊。
于是,张汉卿开始约她了:明天上午,到国会给新落成的国会大楼剪彩,并宣布新民国第一届议员选举开始。他说之所以选她,是因为这是清帝逊位后第一次严格意义上的选举,皇后出席,有“辞旧迎新”的彩头在。
有这样的大事,皇帝应该还是会让自己出来的吧?不知怎么地,她感觉很享受在外面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