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人!你暂且在这喝口茶,歇息片刻!官家处理完政事就来!”
延福宫内,一位内侍领着王安石来到一处雅阁,给王安石倒了一杯茶后,而后就下去了。
王安石皱着眉头,端起茶来喝了一口,似乎也没发现这是宫内的顶级名茶。
他这些日子并不好过,可以说是想当煎熬。
当初被封为钦差前往河北治理蝗虫,可以说是志得意满,到了之后,处理的也不错,但到了怀州,看到流民遍地,百姓食不果腹,他愤怒了,愤怒的结果是他杀了一十三名赈灾官员。
他想杀吗?其实他也不想杀,毕竟他也是文臣,大明朝的祖制他岂会不清楚,但那种情况下,一个不好就是民变,若民变发生的话,他王安石怎么对得起官家的信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砍了。
虽然蝗灾的事情得以圆满解决,但他也因此丢了官,被贬为杭州知州,但还没上任,赵昕又下旨让其暂且在家休养。
他动了文官集团的利益,所以在家的日子可想而知,不但以往的至交好友都疏远了他,而且亲朋好友都对他有了意见,疏远了很多。
最过分的是,国子监的书生,甚至是别的书院的书生都对他有了抱怨,写诗文骂他的都还是好的,更有甚者直接跑到他家门口破口大骂,读书人若是撒起疯来,那不下于八个泼妇骂街。
王安石本想赋闲在家好好总结一下此次治理蝗虫的经验,但被这些愤青们扰的也是无可奈何,还害的他的夫人一连数日都不敢去街上买菜。
赵昕听闻此事后,很是气愤,下令将闹事的书生抓了几个,做出了三年之内不得参考科考的处罚,众读书人这才偃旗息鼓。
赵昕还下了一道莫名其妙的旨意,那就是册封王安石的夫人为四品诰命夫人,表彰其相夫教子的表率。
煽动国子监书生前去辱骂王安石,不乏有朝中大臣的影子在里面,但当赵昕明令禁止之后,朝中大臣们方才幡然醒悟,看来王安石失宠只是一时,官家的心中还是惦记着他的。
“官家到!”
内侍大声通报了一声。
“臣王安石!便见官家!”
王安石赶忙起身朝着迎面而来的赵昕施了一礼。
“王卿不必多礼!请坐!”
赵昕笑道。
“这些日子来!委屈卿了!”
赵昕看着瘦了一圈的王安石,出口说道。
“为官家尽忠,为大宋百姓出力,臣!不委屈!”
王安石咬着牙回道。
“卿总结的治蝗策很不错,朕已经命人将其记载成书,方便后人查阅!”
赵昕想起前几日看的王安石的劄子,总结的还是很到位的。
“官家!臣的罪过臣清楚,但臣不愿意闲在家里虚度光阴,还请官家将臣外派,哪怕是一边疆小吏,臣也欣然赴命!”
当他得知自己官拜户部左侍郎,成为朝廷要员之时,他是带着满腔热血而来的,后来朝廷治理蝗虫,大臣们都是互相推诿,唯有他毅然决然的抗了下来,蝗灾虽然被消灭了,但他也因此丢官罢职。
说是没有怨言那是不可能的,但他也知道,他动了不该动的利益,遭到惩罚是在所难免的,好在当今官家保住了他。
“卿之才,不下于齐国管仲,秦之商鞅,汉之董仲舒,若卿只为一边疆小吏,那不仅是朕的损失,还将是大宋百姓们的损失!”
赵昕笑道。
“官家!臣愧不敢当!当不得官家如此盛赞!”
王安石重重地行了一礼。
赵昕扫了王安石一眼,说道:“大宋虽然富有四海,但百姓们的生活其实并不好,富者连田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朕今日召卿而来,就是想听听卿对大宋田地赋税的看法!”
“官家!唐初均田制破坏,天下是故而生乱,我朝立国近百年,对田地又是放任自由,到了今日,全天下十之**的农民都沦为了佃农,而那些大地主大官僚对于田地的数量又是采取隐瞒的状态,甚至串通地方官员偷税漏税,长此以往下去,国家财政必将出现危机,改革田地措施,还望官家早做打算!”
王安石将自己心中的想法一吐为快,不由得舒服多了。
“卿怎么看朕在云南路,云越路和流求府实行的田地政策?”
赵昕问道。
“官家!这几处的土地政策非常好,臣先前在这两地为官,最是深有体会,但此法实施需要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朝廷控制超过一半的土地,如若不然,定将是叛乱四起,百姓民不聊生!”
王安石小心翼翼地说道,他也怕当今官家心血来潮,来一个土地国有制,那么产生的祸乱将是难以预估的。
“卿放心!朕暂时没打算在其它路实行这样的田地政策!”
赵昕回道。
“朕眼下想解决的是各地官僚地主隐瞒田地数量,以及收入的问题,王卿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好的法子?”
赵昕笑问道,他倒想看看这位后世大名鼎鼎的变法名臣是不是真的有真才实学。
王安石思忖了一会,才抱拳道:“官家!臣认为朝廷应该组织官吏对各州县耕地进行清查丈量,以东南西北四边长各1000步为1方,核定各户占有土地的数量,然后按照地势、土质等条件分成五等(次年又改成十等)编制地籍及各项簿册,并确定各等地的每亩税额。如此一来不但能解决逃税的问题,而且朝廷税收势必将增加!”
“方田均税法!”
想不到,王安石这么早就将其说了出来,看来只怕是早有准备啊。
在赵昕看来实行方田均税法,虽可增加税源,减轻农民负担,但因清丈繁难,滋弊亦多,加之豪强地主又极力反对,所以会困难重重,但赵昕还年轻,而且也不急于求成,所以凡事可以慢慢来。
“欲要打破枷锁,就必须有一把锋利的宝剑,朕现今缺一把为朕披荆斩棘的宝剑,不知道卿可否有胆量胜任!”
赵昕目光炯炯地盯着王安石。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王安石不由得吟诵起来,而后起身朝着赵昕跪拜道:“官家!臣愿化为官家手里的利剑,为官家披荆斩棘,在所不惜!”
“好!卿有此意!朕就放心了!”
“朕不日就下诏任命王卿为江宁府知府,王卿到任之后,先从江宁府做起,开始清查田地,一步一步来,切不可操之过急!”
赵昕叮嘱道。
“官家!欲扫破迷雾需要大刀阔斧才行!”
在王安石看来,只从一处做起未免有点狭隘了。
“卿之言!朕记下了,但卿眼下最重要的任务还是要把江宁府给朕治理好了!”
赵昕回道。
“臣必不负官家厚望!”
王安石拜道。
赵昕目送王安石离去之后,起身来到湖边,捡起一块小石头,扔进了湖中,原本平静的湖中泛起了一道道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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