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寒星看着那十两散碎银子,生怕她会反悔,直接从苗淼淼的手心中抢夺了过来,然后朝着苗淼淼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等我安葬了我娘,定然给您当牛做马!”叶寒星从地上一咕噜爬起来,不等苗淼淼有所反应,直接飞奔离去。
如若不是掌心里残留的黑黑的手指印与碎石上的血迹,苗淼淼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就这样将十两银子给了那个孩子。
“姑娘,您太心善了,那孩子明显是个骗子。”绿韵扶起苗淼淼。
苗淼淼掏出帕子擦拭了掌心中的那抹黑色的痕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方才那个孩子不过十二岁,就要亲手葬了亲人,日后如何讨生活?
而且两国开战后,百姓流离失所,又有多少孩子会失去亲人。
她想办福利院,她想同院长妈妈一样收留这些人,给他们一个能够安心的地方,可是——
苗淼淼攥紧了拳头,她头一次觉得自己需要神女这个身份,需要这个身份去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小海,我先回去了。”苗淼淼神情有些沮丧。
沈沐渊打量了一眼苗淼淼,握着她的胳膊略有些担忧:“可是吓着你了,回去让绿韵给你抓副安神药压压惊。”
“没事儿,就是这太阳有些大,晒得头晕。”苗淼淼指了指天上的太阳。
不巧,一片厚厚的云层挡住了烈阳。
苗淼淼讪讪的笑了一声。
“绿韵,好生照顾她回府。”沈沐渊同绿韵叮嘱,直到二人上了马车离开大营,这才收回目光。
常青先生站在他的身侧,小声提醒着:“太子殿下,该让大伙儿起来,继续征兵了。”
沈沐渊冷哼一声:“既是当了本太子的兵,本太子希望你们能奋勇杀敌,而不是仗着本太子与纪将军的名声去欺压百姓,如若再有今日这般事情发生,就不是将你们扔出去那般简单,可明白!”
“明白!”众人异口同声。
回城的路上,苗淼淼明显心不在焉,视线总是有意无意朝着车窗外面飘去。
没错,她在看那个孩子。
绿韵坐在她的下首怎么会看不出她在担忧什么,捏着食盒把手道:“姑娘,要不我同外头说一声,若是看见那孩子,便载他一程?”
“好,你快同他说。”苗淼淼收回视线。
绿韵挑了珠帘同外头的赶着马车的将士说了。
不多时,马车便停在了路边,而在路边跑的气喘吁吁的叶寒星挣扎间已经被将士拎上了马车。
“你别怕,是我,你要哪儿,我们载你过去!”苗淼淼看着跌坐在马车里脏兮兮的小孩。
视线下移,看到了他光着的脚上全是一道道伤口,身上的味道也有些难闻。
绿韵往边上挪了挪,忍不住将珠帘挑了起来,让马车能通通风。
没爹没娘的孩子自然会看人眼色,知道绿韵这是嫌弃自己身上臭,所以更加防备的缩在了角落里。
苗淼淼能明白他的心理,因为她也有过。
“绿韵,咱们的肉夹馍不是还有一个,你拿出来。”苗淼淼看向绿韵。
绿韵没动,姑娘都已经给了这人十两银子了,又何必再管这些。
“绿韵。”苗淼淼显然有些生气了,夺过那食盒自己拿出了那肉夹馍,原本想递上前去,可看着那孩子的手。
遂将自己的帕子掏了出来,给他擦了擦手,将肉夹馍递在他手里,“吃吧,等你吃好了,我们一起去帮你安葬你娘。”
话还未说完,那叶寒星已经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许是吃的太急切,差点被噎着。
“绿韵,水囊!”苗淼淼喊了一声。
绿韵这会儿可不敢再违背她的意愿,立马将水囊递了过去。
咕咚咕咚声在马车里响起。
“你慢点吃,若是不够,等回了澹州城我再给你买些吃食,你叫什么名字?”苗淼淼也同他一块儿盘腿坐在马车里,拨弄着他挡在脸前乱糟糟的头发。
叶寒星被她的动作给吓着了,因为他知道自己身上有多脏,下意识的回避,头一次他不想让人碰触自己,至少不想让眼前这个人碰触自己。
她和澹州城的人不一样,无论是出于可怜自己还是同情自己,她都没有因为自己身上流的是西越人的血而厌恶自己。
苗淼淼见他躲避,便不再伸手。
很快马车就进了城门,“到澹州城了,你要我们帮忙吗?”
虽然不知道这个时代要如何安葬亲人,但是这么大的事情落到一个孩子身上,只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叶寒星擦了擦嘴,再次爬起来朝着苗淼淼磕了一个头:“叶寒星。”
然后,纵身蹿出了马车。
“停下!”苗淼淼被他的动作骇住了,这样着急下车,万一受了伤如何是好。
可等她钻出马车去看时,街上人来人往的,哪里还有那孩子的身影。
“姑娘,属下就说他是个小骗子,您还不信,现下跑得人影都没了。”绿韵捡起掉落在一旁的水囊,水哗哗的流了出来,打湿了车厢。
苗淼淼回过神,让将士继续赶路,没有理会耳旁的唠叨声,侧首看着往来的人群,心思已然不知飘向了何处。
澹州城一破败的庙宇里,荒草丛生,佛首被坍塌的屋顶砸的四分五裂,可佛身却屹立不倒。
残缺了一脚的香案后放置着一草席,上面躺了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女人已经没了生命迹象,她的尸体上方蹲了几个老鼠。
叶寒星跑回来后便瞧见了这一幕,立马扑了过去,将老鼠从他娘的身上赶走,然后亲自将他娘的尸体挪到了外头的板车上,拉着出了澹州城。
城郊棺材铺子的伙计等了多时,若不是看在这臭要饭的伸手就给了五两银子,也不会替他跑这一趟。
二人合力安葬好后,伙计便将灵牌位转交给了叶寒星,拉着板车回去了。
叶寒星看着爹娘的坟,朝着地下长眠的二老重重的磕过了响头,便将那灵牌位包起,含着热泪转身离开了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