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关着,两人一个站在台阶之上,一个在台阶之下,苏青宁本就不占优势,又因为捉黠之心而没有防备沈昀。
见他直直倒过来的时候很吓了一跳,但她倒是十分清楚自己的任务,便是要摔了双手也紧紧地捏着提篮,不让它倒下,因为她心里知道,她这手要是一松,不说里面的糕点什么了,冰粉、奶茶肯定是没救了。
所以她死死地捏住了,一下都不敢松动。
沈昀是看透了她的捉弄之意,故而反过去捉弄她,只没想到她没站稳被他吓得要摔,顾不上多想,大手一扬揽住她的腰,将人往怀里勾。
事情只在千钧一发之间,沈昀的动作也快如闪电,苏青宁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在沈昀怀中。
她看了看此时的场景,四周无人,而她还未站稳,便由不得她伸手推他,心电急转便顺势扶着他的手臂站稳脚跟。
沈昀手臂被抓住低头看到苏青宁没有像之前那样推拒他,而是极其配合地抓住他的手臂贴在他怀里,心湖一动荡漾开来。
果然有些事情强着强着就成了习惯。
孰不知在苏青宁眼中,这些事情根本不算什么,她更为关注的是她的安全,比起摔倒在地受痛,扶着他的手臂贴在他身上根本算不得什么,反正她与沈昀互不喜欢,说不上什么暧昧。
站稳后苏青宁也没有了再开玩笑的心思,举起提篮道:“我给你们带了冰粉、奶茶还有我包的粽子。”
她之所以强调这粽子是她包的原因是她发现沈昀去年的时候就极其喜欢吃她包的鲜肉粽。
果然沈昀一听是她的手艺脸上难得浮起了笑容:“进来吧,我娘刚还夸你来着。”
苏青宁低头垂眸,看到沈昀身上穿的这身青色衣袍上也有玉氏的绣工,那精致的走线和花样,看得她脸红了,她又想到了玉氏送她的衣衫。
沈昀自如地接过她手里的提篮,在前面引着她进去。
进自己曾经的家门还要人在前面带路,这样的感觉好奇妙。苏青宁眨眨眼睛,用力抹了一把脸,试图隐藏脸上的羞涩。
沈昀偶尔回头瞧她一眼,发现这站着刚刚跟自己那样都不曾红过脸,一提他娘反倒红了脸,这是什么情况?
“丫头来了,快,快些进来坐,刚刚昀儿还说你今日大概要来,让我沏好了花茶等你,瞧,这水刚,你就来了,莫不是昀儿是你肚里的蛔虫,竟把你猜得分毫不差。”
玉氏别看她往日里端着,一旦打趣起来更要人命,苏青宁本就有些羞涩之意,这么一说,平白让这气氛多了几分不同之处。
苏青宁敛衽福身:“沈夫人,端午安康。”
“哎,丫头你也端午安康。”玉氏瞧着苏青宁怎么瞧怎么顺眼,人长的虽然不是她见过的姑娘里面最好看的,但绝对是看着最让人舒心的,这说话做事可比她亲生儿子还要讨她欢心。
玉氏朝苏青宁招招手,拉着她的手从袖中摸出一个紫色的香包塞过去。
“今日端阳,我给你和你娘绣了一个香包,你娘的你转交一下,这个我给你挂上。”
苏青宁低眼一瞧,真是好生精致的香包,紫色的绸布,上面绣着支淡白的兰花。
“上次给你绣的腊梅,可昀儿说你喜欢兰花,我便换了一下,你看可还喜欢?”玉氏说话温温柔柔,端庄又慈爱,再加上香包绣得实在精致,苏青宁忍不住捧着看了好半晌,满意地直点头:
“嗯,喜欢,多谢沈夫人。”
侧眸瞬间,看到沈昀的腰间竟然也挂了一个同色香包,只他的上面绣的是碧绿的竹子,小根小根的,又长又直,挺拔苍翠。
苏青宁心里一时之间有些不对味,但想想那定是玉氏所送,一样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玉氏见她收了香包,开心地直笑,还留着她吃了她自己包的八宝粽才放她离开。
看着她走远的背影,玉氏歪在椅子上看着沈昀感慨:“难得这方水土能够养出这么玲珑的人儿,也不知道以后要便宜了谁。”
沈昀心里“咯噔”一跳,瞳孔紧缩,但很快便又恢复如常。
玉氏抬眼看他,面前的儿子依然还是那个冷淡漠然的人,她摇了摇头,趁着她这会儿清醒,能为他做的就只有这些了,剩下的路便要他自己去走了。
苏青宁一路走一路把玩着腰间坠着的香包,也不知道沈夫人在这香包里装的是什么香,味道清新幽香,还有提神醒脑的功效,极为好闻。
很快便到了苏家老宅。
院门关着,似乎有很大的动静传出来,苏青宁正要贴近去听,便见苏大海已经到了,看到她提了背篓推门进去。
没想到老宅里的人正在院坝用打禾机打稻谷,苏大海愣了一下,发现竟然连他爹苏老三都在帮忙。
要知道他爹自从他们兄弟几个接连娶妻之后就已经不怎么做田地里的活计了。
以往每年有他带着兄弟几个干活,他就只需要在晒谷场拿着竹筢翻晒一下打好的稻谷就好,何曾做过打稻谷这样劳累的活计。
“爹,端午安康。”苏大海虽然有些犹豫,但到底还是孝道占了上风,上前一步战战兢兢地叫了他一声。
苏老三正酝酿着怎么回答他,就听于氏道:“哟,大海回来了,我就说嘛现在大海可是家里有下人的人了,家中的活计早就干完了,哪里像咱们家,忙得要死要活的,也没忙个头出来。”
这话好比炮仗的引线,一下子点燃了苏老三的怒火,他瞪了苏大海一眼:“既然来了还不帮着一起打谷子。
苏大海被骂得一蒙,然后果然听从苏老三的命令放下东西便接了他的位置。
苏老三总算腾出手和脚来,得以缓口气擦把汗喝杯水,一杯水下肚,这下整个人看着才舒服了一些。
苏大海这么伸手一帮,就帮了一个时辰才把堆积在院子里的稻谷打完。
苏大海真是一个闲不住的,看到打禾机里刚打出来的谷子堆满了,他爹也不说动一动,便又立刻拿了竹撮圾把谷子舀出来晒到院子当太阳的地方。
等到把谷子晒好,打禾机抬到一边去,苏大海才搓着手走近苏老三:“爹,事都做好了。”
苏老三倒背着手像个巡查工作的大官一般斜睥着眼绕着晒满谷子的场地走了两圈,瞧见一应事情都做得极好,这才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你说说你啊,家里有那么多庄仆也不晓得喊两个人过来帮哈我们家,你看看,你看看,辊个屋头都在过节了,就我们还在做事情。”
苏老三越说越气,说到后面好像他们家夏收之所以这么长时间的原因全都怪苏大海不给他们家提供庄仆帮忙。
“爹,你这么说……不太好吧,他们在庄子里也没有闲着,成天的做活,恐怕拿不出时间来这里忙活。”
人家虽然是卖了身的庄仆,但是自己也有生活要过,凭什么就要满足他们的愿望。
“我不管他们,我现在就问你一句,你同不同意借几个人来给我们屋头用?”苏老三根本不讲理,黑着脸指着苏大海气势汹汹地问他。
苏大海低着头,两厢为难。
庄子里庄仆们虽然名义是归他所有的,但他从未把他们当作奴仆过,在他眼里,他们也跟村里的人一样种自己的田,过自己的生活,他怎么好平白无故的就命令他们做什么。
苏青宁看不下去一脸天真地问道:“祖父家中还有很多活计没有做完吗?”
苏老三看着天真模样,眼神干净纯粹的苏青宁他没好气:“院子里的活你们都看到了,外面田里还有田还没插。”
苏大海忍不住问:“爹,今年咋个这么晚,往年不是早早就做完了吗?”
“你管得着吗,喊你出人出力就是了。”说起这事苏老三又是满肚子气。
自从把苏大海分出去后,他觉得他的气性简直就没有平过,日子也没有好过过,一屋子零碎,一地鸡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