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宁带着苏大海夫妇俩一路看过去,看了挂成长串像一道道屏风的柿饼,看过了正在加工的红薯,也看了正在磨房里碾米磨面粉的人,还去看了养得壮壮的大肥羊。
“哈哈哈,这羊养得好,大头冬至节那天你给我逮只羊到村里去。”苏大海想到了冬至节要开祠堂祭祖的事随口吩咐负责养羊的秦大头。
苏青宁的注意力被羊身上那毛绒绒的毛给吸引住了。
“大头叔,这么好的羊毛你们都用来做什么呢?”
“哎呀,小姐,小的正说着让平家的拿剪子来剪一剪了。”秦大头以为苏青宁是在怪他没有把羊放好,留着这么长的毛也不知道剪一剪,搔着后脑勺一脸不好意思,连忙叫来自家婆娘,两个人就在边上剪起来。
苏青宁看他们剪了羊毛直接扔在地上,跟羊屎疙瘩混在一起,弄得脏兮兮的,不由好奇道:“这羊毛不要的吗?”
“哎哟我的小姐,这羊毛又短又乱,哪能要。”平二姑好笑地看着苏青宁。
他们养羊自来都是把羊毛扔了的。
苏青宁看着落在地上沾了羊屎的羊毛,心里那叫一个疼,顾不上说话连忙拿了一个竹筐递过去,要求他们把羊毛剪了搁在竹筐里。
秦大头和平二姑都不明白她为啥这样做,但做惯了奴仆,他们也不好多问,便照着苏青宁的意思闷着脑袋剪羊毛,只是这次没再乱丢,而是放进了竹筐里。
两个人做得很认真,他们很珍惜这份养羊剪羊毛的工作,随着庄子外面卖羊肉汤羊肉饺子,他们这些养羊的人也都分到了些甜头。
不仅喝上了御寒的羊肉汤,听李庄头说等到盘账分红的时候他们也能拿到钱,那这个年可又比往日强多了。
半个时辰的功夫,羊肉终于剪完,苏青宁一看已经收集了十来筐羊毛,她立刻找来李耿的婆娘李氏,让她招几个会纺线的人来她要把羊毛纺成线。
“啥子,羊毛纺线,青儿这玩意儿能纺线?”苏大海抓了一把白白的羊毛,只觉得手感细腻润滑,摸着竟是十分的舒服。
苏青宁还没解释,他就已经觉得她的话似乎很有道理:这玩意儿要是纺成线,那铁定比棉花纺的线还要舒服。
苏青宁眼睛一亮,捏着柔软的羊毛爱不释手,仿佛这些白白的羊毛已经纺成了毛线,变成了一件件羊毛衫,毛绒大衣了。
“小姐,这个接下来怎么整?”李氏看着这白白的羊毛也很是欢喜,但她不知道该怎么收拾。
苏青宁在心里捋了捋羊毛纺成毛线的过程。
她记得有一次去某个草原城市旅游的时候,导游带着他们去参观过一个牧场,在那里她围观了羊毛织成毛线的整个过程。
从牧民剪羊毛开始,然后是洗羊毛,经过多次清洗后,便是弹毛,把粗毛弹出去,最后在用手工机器纺织。
前面的流程明细而简单她倒是记得很清楚,后面纺线的过程却是很复杂的工序了,她只记得那儿是机器纺织,却不知道手工该如何纺。
不过好在大包梁村里的人大部分都有把棉花纺成棉线做成布的手艺,她只需要指导他们前期的工作便好。
李氏听完苏青宁所说的步骤自己个儿在原地回忆了一下觉得没有偏差了,便带着庄子里的妇人们照做去了。
苏青宁路过他们的房子,看到了跟他们家宅子一般模样的院子,只是因为所花银钱只是他家宅子的一半,故而每座房子的房间也少了一半,但用李耿的话说,于他们而言有片瓦遮身就已经够了,他们现下十分知足了。
苏青宁指着他们房子周围的地道:“这些空地你们可以留着,等到条件好些,家里人口多些可以再盖几间屋。”
一般大包梁村盖房其实都是这个传统,毕竟大家都是普通庄户人家,要想一次性砌座大房子起来实在为难,便都是一间房一间房的添。
“哎,小姐说得是。”李耿在建房子的时候虽然有意识的给每家每户都留了地,但他心里其实从未真的想过他们还能有扩建的一天。
不过从小姐一个又一个的赚钱主意生出来之后,他越来越有信心,也越来越觉得日子有盼头,他相信他们一定可以扩建。
转了一圈,看庄子里的一切工作都如常进行,苏青宁便又绕回院子里,沈昀已经出来了,正在跟小翠说话。
“少爷放心,奴婢一定好好照顾夫人,不让她受丁点委屈。”小翠举着手一副赌咒发誓的模样。
沈昀没再说话,只是往她手里塞了什么东西。
小翠一看吓了一跳,连忙推辞:“不,不,少爷,这些钱我不能拿,你,你自己也不容易。”
“拿着,我还有,你不用担心我,他们都对我很好。”沈昀推开她,朝着苏青宁走去,心里在“很好”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冬至节如期而至,苏氏家族的所有人全都齐聚苏家祠堂前。
在等待族长来开门的时节,屋前的寒风凛冽,吹得大家都忍不住缩紧了脖子。
只有苏老三挺直着腰背,站在风口处。
苏青宁侧头看了一眼,顿时明白了,原来苏老三身上穿着苏大海之前给他买的那件羊羔皮大袄,生怕别人看不见,故意站到风口去招惹大家的目光。
她悄悄地朝苏大海眨了眨眼睛,真是见过爱现的没见过这么爱现的。
她看着苏大海身上的同款羊皮大袄,他倒是低调能多往后就多往后。
不一会儿苏氏族长来了,他穿着一身普通羊皮大袄,因为年份有些久了,袖子和手肘的位置磨得有些发白。
但他身材高大,神色严肃,满满透着威严,这一来就把故意往他身边靠的苏老三给压了下去——真正的气质有时候并不能仅仅只靠衣着支撑,本身的气场才是最重要的。
苏义山抽出钥匙打开祠堂大门,苏氏一族的男人们跟在他身后鱼贯而入。
女人们却没有这个殊荣,只能等在祠堂外面吹着冷风等着男人们祭祖。
透过开着的大门,苏青宁看苏义山在众人站定后首先拿出一串钱放进铜盆里,然后宣布让大家分别拿出祭祖的供奉。
祭祖在于心诚,并不对所供金额有要求,全靠自觉。
但这其中有一个人尽皆知的潜规则,那便是大家都认为谁供奉的多,那么祖宗便会更多保佑谁一些,故而一些家里条件好的人也愿意多出钱好多得祖宗保佑。
今年因为卖了鱼,又有苏青宁收了他们卖不出去的葡萄、红薯和柿子,大家家里都算是攒了一点钱,因而大家供奉的钱都比往年的多了。
有的供了六十文,有的供了一百文,还有的一百二十文,轮到了苏老三,他起先只给了五十文,但很快便有人小声地议论起来。
说他舍得为自己置办一身那么贵重的羊皮大袄,却不舍得给祖宗供奉,小心不保佑他。
苏老三听着心里那个气啊,他为了对得起身上的那身羊羔皮大袄咬咬牙供奉了两百文,然后狠狠地许了一个愿望,希望老祖宗保佑他的儿子明年能考个秀才回来。
因为分了家,这次苏大海便要另外给供奉钱,他给了五百文大钱,又出来从守在祠堂大门外面的沈昀手里牵走了一头羊。
“好,大海不错,供奉五百文大钱,另加一头羊。”苏义山拊掌赞道。
苏大海果然没叫他失望,发达了并没有一心只顾着自己,不仅做生意照顾着族人们,连祖宗也都是想着的。
可比他爹强多了,苏老三得了苏大海一件羊皮大衣的孝敬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快忘了。
祠堂里面的气氛十分热烈,大家都开始恭维起苏大海来,人有时候就是这么现实!
外面也有几个婶婶伯母夸起苏青宁和于氏来,说她们是有神气的人。
“青丫头的福气可不是一般的大,有她在,于嫂子十来年愣是再没怀上过。”有人羡慕,有人夸赞,也有人嫉妒,夹枪带棒的话像利箭一样穿透过于氏的心,痛得她呼吸一窒粗糙的皮肤紧紧地皱了起来。
苏青宁俏眸一瞪射向出声的黄氏,哼,想吵架吗,谁怕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