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雪也太大了,一准是能站下啊!”
“站下?这雪一停就得上大冻!”
“才十月初四啊,今年这冬来得也太早了吧,我估摸着得比去年早了半个月!”
“幸好今年日子好过,家里的东西都预备齐全了,要不然,这冬可就难熬了。”
女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清露听了这些话,心里也是一惊,一个劲儿地追问栓子,“那铁盔拿回来了没有?”她猜想着,等这场雪一停,秦怀恩就要上山了。
秦怀恩也是这么打算的,但他没走成,因为秦大川又起幺蛾子了。
落雪的这一天,昨晚享受太多的秦大川起得很晚,他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儿,心中有暗暗的喜悦,这还真是老天爷给他送来的上好借口啊!
岳杏儿去灶房给秦大川端早晌饭时,刘婆子抓紧机会说,“劳烦帮老婆子问问老爷,今儿能不能去磨房,面缸里的面不多了。”现在的秦大川可是很难见着人的,但家里的磨房钥匙却在他的手上。
岳杏儿回到内间时,发现秦大川正盯着已做好半个来月的矮榻发愣,心中暗叫不好,连忙把刘婆子要问的话说了。
秦大川听了,叹了口气,心知想做的事儿得延后了,不过,他应该很快就能回来,到时正好借着“劳累”的引子,让岳杏儿多侍候几次,秦大川这么想着,吃完了早晌饭就带着老许出门儿了,并没让刘婆子去自家磨房磨面,因为家里已经没有麦粒了。
这一天岳杏儿过得很舒坦,因为秦大川过了掌灯时分还没回来,到家时已过了一更天了。在岳杏儿的记忆中,自从她到了秦家,秦大川还没出去过这么长的时间,而她也没过过这么消停的日子。
秦大川这一天过得糟糕透了,只能用狼狈来形容,至于他心里的滋味儿,更是难以描述。
秦大川先是顶着大雪去了周围的两、三个村子,连一粒粮食都没买到,人家还劝他,“秦老爷还是去镇上和县城看看吧,别说咱这周围的村子,就是隔壁几个县的村子里,都不可能有余粮卖的。”
直到这时,秦大川才意识到,清露收粮的手笔有多么大。
清露收粮的事儿,秦大川是知道的,和山上常来常往的秦秀娥早就告诉他了,当时秦大川还冷笑着教育秦秀娥,“过日子,田地是根本,再有银子,家无一亩地,那也是不行的,他们不收粮难道等着活活饿死?!”
秦秀娥天真地问,“有银子不是一样吗?大嫂收的那些粮食,我看他们家几年都吃不完!”就算她年龄小,也没见天看着,可心里也是大致有数的。
秦秀娥说得随意,秦大川却被堵得难受,只好立刻丢开了这个话题。
直到现在,秦大川才明白,清露收那么多的粮食是为什么——镇上的粮食涨价了,县城里的也一样。
原本五文钱一斤的高粱米涨到了六文钱,十文钱一斤的细面涨到了十一文,陈麦面则要十二文一斤。
表面看起来,每样只不过是涨了一文钱,但实际上陈麦面是涨了两文,要知道,以往细面都是十文钱一斤,只不过是陈麦面卖得好,商家也会把这个做为推荐和宣传的噱头,新麦面就算不降价,也会根据数量多少给抹点儿零头或是给个添头,把十文钱的价格找补回来些。
而作为地主的秦大川心里还有另外一笔帐:高粱去壳变成高粱米,只掉一成的重量,满打满算连三文钱都不值,麦子磨面充其量也就掉两成,合六文钱都算高的了。
秦大川卖掉的可都是陈麦啊,也就是说,他整整亏了一半儿!
那么清露又赚了多少呢?同样是进价的一半儿!
秦大川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粮铺子里是不卖高粱和麦粒子的,人家赚的就是这份差价,尤其是今年收粮价高且不易收,就指着这点玩意儿出利润呢!
卖掉的东西隔了几天再花双倍的价钱买回来,这种感觉真是让秦大川憋屈又心疼,可他不买的话,家里吃什么?
秦大川磨叽了半天,在县城里很是肉痛地买了一百斤新麦细面和一百斤高粱米,店里的伙计被他弄得十分心烦,没好气儿地说,“这位老爷,你抬头看看这天,实话告诉你,等这场雪停了,这粮价啊,十有**还是得涨,本地没粮,从外面往里运,车马费总得加上吧,还慢!”
秦大川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他知道,伙计的话是对的,可让他再多买些,他这心里又下不去!
从县城回家的这一路上,秦大川算计着自己的亏空和清露的所得,越算心里的火气越大,连骂秦怀义的功夫儿都没了。
秦大川是被老许背到屋子里的,这一天他顶风冒雪在外面了奔波了四个多时辰,水米未进,整个人都冻僵了,连马车都下不来了,自从他回到小岭村后,还重来没遭过这么大的罪。
岳杏儿吓坏了,虽然她已明白,秦大川不是什么好人,可秦大川毕竟是她这辈子的依靠。
再说,到目前为止,除了在某些方面要得多一些,方式稀奇古怪了些,她倒是还没发现秦大川旁的缺点,就是这两个缺点,秦大川也给出了极为“充分”的理由——他“身子不好”。
扶秦大川进了内室,脱了衣裳,岳杏儿就忙碌了起来,她不仅热好了晚饭,还特地给秦大川又现做了一碗鸡蛋汤,并烫了一壶酒,见窝在灶间的老许也冻得够呛,她好心地把剩下的鸡蛋汤给老许喝了。
吃饱喝足又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秦大川很快就缓了过来,但他躺在矮榻上不肯上炕,岳杏儿心知不好,却不敢催他,直说,“老爷,今晚我得给你好好揉揉腿,今儿受了寒气,若是不揉的话,往后老爷该遭罪了。”将“好好”两个字咬得极重,她现在非常明白在秦大川的口里,“揉腿”意味着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