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厉云回来,黄凝与他一共见了两面,头次那面,已让她觉出厉云待自己的态度起了变化,本就惴惴不安。而这第二次,床笫间的相处更加的私人,而厉云对待她的方式,令黄凝不止是惴惴不安了。
她算有些心眼爱多思多谋的,但毕竟没经历过风浪,只宫中的一些自保、趋利避害的生活经验而已,与大风大浪比起来就什么都不是了。
黄凝作为黄家嫡长女后又作为郡主,这样的身份一直让她不曾受到什么真正的危胁,所以,现在的情形她害怕,她惶恐。而作为主子也有主子的尊严,她是嬷嬷与丫环的天,万不得已之时,她不能把这些表现出来。
内室净房,黄凝都没有叫嬷嬷进来,她不想把身上的那些痕迹全部露与嬷嬷看,她的难堪、不安、茫然只想自己一个人静静地消化。
郡主已进去许久,秦嬷嬷在外等得有些担心,安桃从平梅那里过来,说是平梅恢复得不错,让告诉郡主一声安心。
秦嬷嬷没让安桃进去,作为打小就在郡主身边伺候的老人,她知道自己这个主子是个要强的,可再要强也只是个初为人妇的小姑娘。
十八岁的年纪,生活的范围一直都是深宅内院,比起年长几岁,已独掌家门、朝中浸染的大人,就是个心性简单的雏儿。她们主子的那点子心眼儿,恐怕都不够人家看的。
秦嬷嬷自认多活这些岁数,看得多听得多些,但毕竟也只是个内宅嬷嬷,前朝博弈的事她根本就接触不到,不能给郡主哪怕一点建议,能做的也只是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来护郡主周全,宽慰郡主的心。
终是嬷嬷不放心,小声地在外面问道:“主子,水要凉了,要不要添点热水?”
回答她的,是黄凝的一声进来吧。
秦嬷嬷进到内室,见郡主已经穿戴得差不多了,她上前做最后的整理,扶着人出来搅干头发。这期间觑着郡主的脸色,平静安稳,不现沐浴前的样子。嬷嬷稍稍放下点儿心,郡主理智了下来,应是调整了心态。
她垂眼慢慢道:“这所有的内宅女子,都是在熬。高贵如太后,也是熬到了如今的日子。别人不知,咱们都知,如果不是先太子早殇,太后焉能成为太后。可当时的皇子并不只有当今圣上,太后能笑到最后,固然有外臣的功劳,但她自己何尝不是忍字当头,熬字为宗。”
黄凝抬头,与镜中的嬷嬷对视,她没有说话,只听秦嬷嬷继续说:“不看那天下最尊贵的,且看这院中的老太太,太太。郡主年轻,可能不知,厉家老太太也不是一帆风顺过来的,早年间,她也家道中落过,在这百年大族里,很是被人欺负过。现在你看独撑家门的是她这一脉,可不代表先前就只有她这一脉,至于其他人都怎么样了,谁还会关心?只看到了老太太现在享福,可也得知道她是如何艰难熬到这一步的。”
“可太太是个好命的,老爷只她一个正妻,虽只得一子,但嫡子的风光不曾被人抢去。”秦嬷嬷听到郡主这么说,就知道她还是没有认清现实,对夫妻情爱抱有幻想。
“那郡主更是有所不知了,这府里有个‘不能提’,忌讳的就是老爷太太那院的事,谁说老爷只有正妻,就连咱们大人也不是独子。”
“啊?”黄凝发出疑问。
秦嬷嬷把本就压得够低的声音再压:“这事千真万确,也算陈年旧事了,好像还与大人少年时有关,具体是什么,倒一直没打听出来。”
“不管是什么,以我的经验,太太也是熬到今天一府独大的,但她却还没有熬完,想到老太太那样的境地,还有得熬呢。”说到这,嬷嬷忽然脸色一紧,“而您,本质上说,就是她这条路上的强劲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