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石弓,历来是寻常武人望尘莫及的。
北宋官修的《武经总要》里面给弓箭手划级,说能挽一石弓的是普通人,能挽两石弓的是牛人,能挽三石弓的就是变态牛人了。但实际上北宋后期,宋神宗颁旨阅兵,以弓力分士兵为三等,挽弓七斗为下等,挽弓八斗为中等,挽弓九斗就是上等。北宋所谓九斗弓力,最多只有九十四斤,连一石都不到。
除却没边的野史不论,翻遍比较靠谱的二十一史,可以发现膂力排第一的是天生神力的岳飞,开弓三百斤!宋朝的三百斤,等于这会儿的三百五十斤,比三石还要强。所以岳飞是牛人中的牛人——超人!
到了本朝立国,上呈蒙元遗风,民风彪悍、精擅骑射,所以对射箭高手的标准有所提高,弓力在一百二十斤左右是高手,超过一百二十斤,堪称‘虎力’,也就是说,能开一石以上弓的,就是神射手了。开两石的便是高手高高手了,至于开三石的,只是传说中的存在。
所以王贤一开始不相信有人能开三石弓,当看到张辅的神乎其技后,才会惊呆了。接着却听说世上还有五个人能开三石弓,惊得他下巴都掉地上了……
“那么都是谁呢?”王贤追问道。
“这三个人的身份各个隐秘,但和你我渊源不小。”
“和下官还能扯上关系?”
“我姑且说之,你姑妄听之……”张辅低声说道:“一个是正在寻找张邋遢的礼部右侍郎胡濙。”
“啊?”王贤没想到第一个人就差点把他的下巴吓掉了:“胡,胡侍郎?”他眼前一下浮现出那位面容清矍、身材瘦削的胡大人,实在想不到,竟然还是武林高手高高手!
“胡侍郎是武当的嫡传弟子,尽得武当绝学真传,加之他惊采绝艳、天分超人,三十六岁便成为当世太极第一高手。不然你以为,皇上为何会派他寻找张真人?孙碧云孙真人,为何会让自己的孙子孙女跟在他身边?”张辅淡淡道:“只不过胡侍郎现在是朝臣了,与孙真人之间要避嫌,是以天下知道的人才不多。”
“就算胡侍郎是太极高手,他能开三石强弓?”王贤还是难以置信道。
“太极拳深通阴阳之道,胡侍郎这样的决定高手,可以将全部的力气蓄于一点,然后以万钧之势迸发,开三石强弓自然不在话下。”张辅看他一眼道:“难道本公就像能开三石弓的人么?”
“您是人的名、树的影,就算开五石弓也没人奇怪。”王贤这计马屁高明得紧,就连谨慎如英国公,也不慎着了他的道。
张辅啐一口,笑骂道:“我的名声是带兵打仗得来的,跟个人的武力有何关系?本公和胡侍郎之所以能做到这点,是因为我们都把内家拳练到了少人能及的地步,别人用的是筋肉发力,我们却用丹田气海,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原来如此,可惜下官没那造化。”王贤真心羡慕道。
“其实也没什么用了,”张辅却淡淡道:“该打的仗都打完了,你这辈人是享太平的一代,武功还有什么用?不如多读两本书……”
“什么也不如自己的本事可靠,”王贤苦笑道:“不过现在说啥都晚了,公爷,您说的第二位是?”
“你自然知道,胡濙还有个秘密任务是什么。”张辅轻声道。
“知道,下官当时在青浦县当典史,还被卷进去过。”王贤点头道:“也不知道郑宅镇的人,现在可安好?”
“郑家的人现在在南洋,”张辅神色平静的爆料道:“本公曾在安南见到过他们的人,这样团结有序的家族,自然在哪里都能生存。”
“那就好,那就好。”王贤闻言松了口气,心说小白菜听到这消息,肯定能高兴不少。
“怎么,你对郑家还有好感?”张辅眯起眼道。
“是有好感,”王贤无所畏惧道:“毕竟他们在那种情况下,还能保持对主子的忠诚,仅此一点便足以赢得下官的尊敬。”
“嗯。”张辅点点头,回到正题道:“皇上之所以派胡濙但此重任,是因为那人身边高手如云,其中最厉害的一个叫……无名,一身功夫出神入化,也能开得三石弓。”
“无名?”王贤道:“这种高手怎么会无名呢?”
“不错,”张辅今天是爆料大赠送了,语不惊人死不休道:“说起来,无名、我和汉王,都是一种功法,名唤龙象功!”
“龙象功?那不是开平王的绝学吗?”王贤不禁瞪大眼,他这一世没少听评书话本,知道那龙象功乃是开平王常遇春的绝学,正是凭着这功法,常遇春每每战必争先,所向披靡,这才从万军之中脱颖而出,成为大明朝排名第一的大将!与徐元帅交相辉映,并称帝国双璧!
“不错,那的确是开平王的绝学,我和汉王拜在开平王家三公子的门下,得授这门功法。”张辅道:“因为汉王习武的资质比我好,所以功夫也在我之上。”
“那无名呢,这门功法是哪里学来的?”王贤说着想到一种可能道:“还是说他就是开平王家三公子?”
“不错,那无名便是传我和汉王武功的开平王三子常森!”张辅点头道:“开平王英年早逝,传位长子郑国公常茂,后常茂病卒无子,爵位由其二弟袭承,其三子常森则因武功高强、又是将门之后,为侍卫亲军指挥使,负责建文君的安全。建文末,今上入京,建文君仓皇出逃,常森便是扈从其离京的若干名文武之一。”又顿一下道:“正因为深知常森的厉害,皇上才动用了胡潆这张牌。”
“那还有一位呢?”王贤心说失敬失敬,不过自己和老胡关系不错,也没啥好担心的,便又问道。
“还有一位,则可以算作你的师兄了。”张辅道:“都说你家师傅姚少师是千古第一奇僧,其实几十年前,还有一位僧人,比起你师傅来不遑多让。”
“公爷说得可是彭和尚?”
“不错,正是彭莹玉彭和尚。”张辅有些悠然神往道:“他白莲教的彭祖师、是南派红巾军的创始人,也是威震天南的江南第一高手。我太祖皇帝打天下的班底,倒有大半受过他的教化,不过也正因为他的声威太大、威望太高,不仅元朝人视他为眼中钉,红巾军内部也有人视他为肉中刺,最终在外贼内敌的里应外和下,他落入了敌人的圈套……当时他接到自己的徒弟欧普祥的口信,说自己正在围困袁州城,攻城不下,请他率部前来支援。彭和尚不疑有他,便率部将况普天、闵总管等前往汇合,谁知行军路上便撞上了蒙元大军,被围困在瑞州城。江西右丞火你赤亲自督大军围攻瑞州。彭和尚率众奋力御守,终寡不敌众,城陷屠城,人无老幼俱无活口……”
王贤听得倒吸一口冷气,想不到彭和尚这样的英雄人物,居然陨落的这样悲壮。不禁追问道:“那彭和尚逃出来了么?他既然是天下第一高手……”
“以他的身手,想要逃生自然没问题。”张辅淡淡道:“但那就不是义薄云天的彭和尚了,守城时他既然已经允诺部下同生共死,自然不肯独活,因此拒绝了徒弟们数次护送他突围的提议,最终在手刃数十名元军后力竭身亡。”
“彭和尚果然是英雄了得,”王贤回过神,问道:“可跟我有什么关系。”
“彭和尚是你家姚少师的师傅。”张辅道。
“我家老和尚的师傅,不是道士席应真么?”王贤大奇道。
“那你师傅为什么是和尚?”张辅哈哈大笑道:“除了彭和尚那样的奇僧,天下还有谁能教出你师傅这样的奇僧来?”
“那倒是。”王贤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道。
“当时彭和尚的门徒遍天下,很多人把彭和尚的死归咎于陈友谅,因而愤然提兵归顺吴王,使我大吴军队力量陡增。这些人在与陈友谅决战过程中,都是出了死力的。”张辅道:“不过并不包括当时并不起眼的姚少师,他不认为这件事是陈友谅所为,但也清楚吴王是驱逐鞑虏的天命之主,知道自己无法与吴王为敌,这才拜在席应真门下,学习兵法谋略……”
王贤听得目瞪口呆,这才明白老和尚当年为啥抽了风似的非要造反,原来是有这段杀师之仇啊!
“你说这第三位高手,莫非是老和尚的徒弟?”
“不是,姚少师的武功走阴柔路子,几个徒弟虽然厉害,却不是开硬弓的料。”张辅道:“那人是小明王韩林儿之子,韩林儿是彭英玉的徒弟,那人自然是你的师兄了。”
“韩林儿之子……”王贤嘴角抽动一下,好么,小明王都出来了。“他叫什么?”
“不知道。”张辅摇头道:“我只知道当时小明王溺水后,南北红巾军各自救走了他一个儿子,在南方红巾军的那个姓韩,在北方的那个则姓了林……”
“韩,林……”王贤脑海中猛然浮现出两个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