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住二楼,就在他的店铺上,我到的时候他屋子里的灯还开着,只不过拉上了窗帘。此刻正是深夜,快要凌晨了,我是开着我那辆破捷达连夜来的。
“开门,开门!”我用脚踹门,不知为什么,心情无比激动,就好像某个至爱的东西失而复得,这是我从没有过的心情,连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二叔开门,神神秘秘地往我后面看了眼,之后赶紧招手让我进来,我刚闪进门,就被二叔一脚踢到屁股上,指着我道:“你作死啊?不会轻点?”
我一进屋里,瞬间愣住了,客厅的沙发上,一个半百的老头子坐着,他旁边站着李庄,而这个老家伙我认识,正是几个月前给我削平果吃的人。
茶几上,放着被打开的黑木匣子,他们两个人盯着匣子,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到来,那黑木匣子吸引了他们的心神,仿佛连思想都被装了进去。
我认识这黑木匣子,正是装着所谓的素书,可一直没有打开,直到现在。
“一个月前,他们来找我,希望我帮忙打开这个东西……我用了一个月啊,终于打开了!”二叔的声音非常激动,并不像其他两人面色凝重,还小心翼翼地捅了捅我的腰眼,贴着我耳朵道:“说句话啊。”
我哪里有什么闲心跟他们俩说话,目光全落在了开着的黑木匣子上,因为是背对着我,一时看不见里面装着的到底是什么,我一个健步冲过去,却忽然被二叔抱住腰,喊道:“**崽子你给我小心点!”
我强压下心头的悸动,几乎是浑身颤抖着,摊开手来,二叔就把他的塑料手套递给我了。
我缓缓戴上,又搓了搓手,可还是止不住身子的颤抖,慢慢转到前面,老头子看我过来,自动挪开了位置。
我坐在他的位置上,第一眼就见到被摩擦地油光发亮的盒子里,躺着一张看起来很粗糙的卷轴。
整个盒子并不大,长度也就二十米左右,里面的卷轴卷起来,外表上没有任何字迹,我小心翼翼地拿起来,碰到它的一刹那,我整个身子都绷紧了,像是捧着一个无价之宝。
事实上,它就是无价之宝。
卷轴看起来很厚,却并不硬,反而软趴趴地,并不是一般的纸张,那个时代也没有纸张。
我心里一急,也不管场合是不是严肃了,用嘴咬住另一只手上的手套,硬生生拽下来。
“小……”二叔还要开骂,就被老头子堵上了嘴。
“让他看,又不是不能染上指纹。”
我情不自禁的看了眼老头子,见他盯着我手上的东西,满脸凝重,当下也格外好奇起来,先是用手摸了摸这张卷轴,它很有弹性,手感也略带粗糙,几乎是一瞬间我就认出来了。
“兽皮。”我道,同时也心存疑惑,兽皮的手感应该没这么粗糙才对,而且我隐约间还能见到上面的毛孔,虽然被磨平加工过,但还是很清晰,这不像是兽皮……可手感又明显是兽皮。
忽然间,我浑身一颤,差点把手里的素书扔出去,连放在手里都感到像是拿着烫手的山芋一样,这是……
“应该是人的头皮。”我补充道。
它和我想象中的素书相去甚远,那个时代,无论如何也不会产生纸张,虽然使用皮肤是绝佳的方式,但极易腐***竹简要差很多,而在我的想法里,素书也应该竹简,或者更神秘点就是一块石头上雕刻的,但这东西却让我忽然间不知所措起来。
我把黑木匣子推到一边,放下素书,缓缓摊平开来,而就在摊平的功夫,发现里面卷着字,而且是在背面,正面,缓缓露出来一张图画。
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一个人,坐着牵拉的动作,后面不知道有什么。
我整个摊开,就发现这上面刻画的完整图形,竟然是十几个人拉着一个类似于椎体的不规则状武缓慢前行,而他们的前面画了一条线拦截开,线外又有几条断断续续的波浪线,乍一看像是湖边。
他们要将什么东西投入湖里?
“二叔,放大镜。”我道,二叔顺手就给我拿来了,他们这行的放大镜基本是必备工具,和眼睛一样随身携带。
我拿过来,又闷着头仔细看,这一放大之下我不禁骇然,虽然之前看到的也栩栩如生,但是很小,只是放大了之后,更加清晰了,却没有那种普通图画放大后的模糊感,做工不可谓不细致。
在放大镜的帮助下,我甚至能看到上面的人的容貌,只是这看起来有些怪异,他不像是人,更像是一个人形机器,脑袋,手臂,身体都像是打造出来的,甚至连颜色都着上了,一共十二个人,每一个都是类似于青铜一般的颜色,却由于纸张的缘故颜色并不深,也看不出来是金属,让我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
我在哪里见过吗?
实际上我更大的兴趣是在这十二个人身后拉着的东西,用放大镜能看得清楚,那竟然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大山,并且比十二个人高出很多,相比之下他们简直就是蝼蚁。因为是从侧面画出来,视角并不是空中俯视,所以还能看清十二个人,否则的话这十二个人会直接变成小黑点。
十二个人,拉着硕大的山,往一个湖里……那是海吗?!
我这才注意到,那类似湖的地方波纹很大,赶得上海的,似乎下一个大浪就能把十二个人淹没。
看到这我就有点毛骨悚然了,十二个人,拉着一座本无法撼动的大山往海里走,这是真的吗?还是只是臆想出来的?这到底是不是素书?
“铜人!”我这么想着,忽然想起在阴曹地府里,看到的铜人,惊得我一拍茶几,瞬间站起来,接下来便是毛骨炸开一般的惊悚,仿佛周遭瞬间冰天雪地,竟让我惶惶然无法抑制,恐惧地颤抖。
“怎么了?”二叔急忙把脑袋伸过来。
我没顾得上回答,又蹲下身子拿起放大镜,仔细寻找,终于,在倒数第一个人上,我找到了那样的面孔……它和我之前所见的所有铜人面向都相同,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甚至连内蒙古那尊雕像都是。
“原来是这样……”我头皮发麻,冷汗淋漓,瞬间明白了,它们竟然是十二铜人,而我之前所见的铜人,就是根据这十二铜人中的一个铜人仿造的!
十二铜人,移山填海!
我转向李庄,涩声道:“你已经看过了?”
“看过了。”李庄的声音比我还生涩。
“十二铜人,猜出来了?”
“猜出来了。”
我颓然坐下,脑子里竟想起当年秦始皇为防人民反抗,收集天下兵器,铸成了十二铜人,这是有史料记载的,可铜人的下落众说纷纭,哪一个也没有真正的出现过,难道,这上面移山填海者是秦皇所铸的十二铜人?
就算有这十二铜人,它们真的能移动起一座大山吗?这画的,是真实还是虚假?
我分不清,我能分清的只有一个,它并不是什么素书。或者说,它并不是世人眼中认为的素书。
而上面根本也没有字,记载如何操控阴兵。
“它真的是人皮做成的?”老头子颤声道。
“应该假不了。”我小心翼翼的,用两根手指搓了搓这张人皮的一角,道:“还有很大的弹性,它是经过秘法泡制出来,最大程度保留了人皮的特性,且千年不腐,这种秘法早就失传了。”我说到这就停下了,其实还有一句,使用这种秘法泡制的皮肤原料,一定要是新鲜的。也就是说,是活人的头皮硬生生的扯下来。
“我怀疑真跟秦始皇所铸十二铜人有关,但是这上面所画真假我并不知道。”我又道:“它并不像是素书……咱们似乎白忙活一趟了。”
可我并不敢确定,它本来就匪夷所思,我又慢慢把它翻过来,见到了后面的字。
那是四行字,每一行四个字,用红色刻画的,显得血腥,自有一股气场在,仿佛我见到这字,就见到了一个鲜血淋漓的场面。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我问二叔道。
“民根若毁,天下将崩。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二叔一字一顿,每一字都吐地无比清晰。
“什么意思?”我猛地抬头。
“你可别忘了,素书到底是哪里来的。”二叔道:“黄石公三试张良,才把素书交给他。”
“可亡秦必楚,历史记载中可是楚南公说的。”我打断了二叔的话,道:“他们不是同一个人,如果素书是黄石公所写,为什么还会……”想到这,我忽然浑身一震,不是一个人,就不能合在一起吗?
“他们有某种关系也说不定。”二叔道:“这里指的天下将崩,应该就是秦始皇的天下了,而我们想不通的是,为什么素书上指出亡秦必楚,却落到了张良的手上?”
还别说,二叔这么一提醒,我也想起来件事,为什么本该是张良死敌的项家人,却当起了张良藏兵地的守墓人呢?
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事,秦灭汉立那之间的年头,到底发生过什么?
“如果……它还真就是素书呢?”这时,那老头子突然说出这句话,虽然语气还不确定,可也顿时让我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