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没有回头,抬起腿就跑,在错综复杂的地宫里认准了老疤脸他们离去的方向。那个方向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我已经不敢想象了,可就算只剩下我,也不能放弃。
遍布在地宫里面的野猴子成了最大的阻碍,我并没有试图自己走出一条路来,而是绕了过去,从老疤脸他们的那条路前进。这条路很明显,因为周围没有野猴子,就算有也只是身体,可以说是绝对安全的,前提是他们走的足够远。
我踉踉跄跄,感觉到自己体力透支了,不过透支的并不严重,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身体的虚弱,但睡了一觉,又缓了很长时间,已经在逐渐好转了。
但在持续的消耗下也撑不了多长时间。
我走到什么时候已经忘了,最开始还能准确地看清周围的情况,注意是否有危险,但到了后面已经完全看不清了,只依靠老疤脸他们处理的那些野猴子认准了方向,一路跌跌撞撞地走。
终于,我模糊地见到前面有一个带着带着面具的人躺着,很明显是其中的一人,我顿下来,又擦了擦眼睛,让自己能看得清晰些,从体型上来判断,应该是老疤脸。
我猛地跑过去,因为疲惫连蹲着都很难,索性直接跪在地上,抓着他的肩膀喊道:“醒醒!醒醒!”
他没死,身子还是温热的,但却一直不醒过来,表面也没有明显的外伤,但是这周围,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我试着把他背起来放在旁边,避免被路过的阴兵给踩死了,可我却连挪动老疤脸的力气都没有,恨得我狠狠踹了他一脚,骂道:“你他妈给我起来!”
他还是没有动。我又试着滚球一样把他来回地滚,终于弄到旁边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有没有内伤,但现在我顾不得他,弄到这里来已经是我最大程度的努力了。
“老疤脸,你可别一觉睡死。”我庆幸老疤脸至少还活着,事实上我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见到他这番模样,虽然没醒,但没死我就放心了。只要人不死,天大的事都能解决。
我继续往前走,结果又发现了一个人,这人应该是黄粱,没有张凯一高,也昏迷不醒,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但他是靠在墙上的,也省得我搬动了,就放下他不管,继续前进。
最后,我终于找到了张凯一,他坐在地上,靠着墙角,喘息声很粗重,但没有失去知觉,在见到我的时候就喊道:“你是谁?”
他的声音颤抖地厉害,我也不知为什么,心里咯噔一下,立马答道:“秦寿。”说着我就跑了过去,在远处没看清,可一近处我就看清了,立马怔住,杵在了那里,一股极致的恐怖感升腾而起。
他的两条腿被吃了。
那两条腿,只剩下骨头和筋,上面带着血丝,而他身下是一片血泊,看起来格外血腥,连裤腿都参差不齐,被咬掉了很多。
“还好……”张凯一却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低声念叨了一句,忽然又高喊出声:“对不起,我被劫了,走不动了,血玉虎符也丢了!”
“我知道了。”我的心尖都在颤抖,疲惫的精神一下子清醒了好多,这是被刺激的,张凯一的状态实在太过凄惨,我每时每刻都想着死亡,可我怎么也想不到这像是被把双腿喂给食人鱼的惨状,简直不忍直视。
“完了。”张凯一的声音也变得格外凄惨。
“没完。”我忍着抽搐的冲动,缓缓走到张凯一的面前,跪下来,颤抖着手拿出外伤药和绷带准备给他包扎,可刚掀开他残破不堪的裤腿,我再一次皱起眉头,心头的怒火跟燎原一样,险些冲溃了理智。
他的脚彻底没了,小腿也少了一部分,直到小腿肚中央全都被吃掉,只留下骨头和筋,缺口出血肉模糊,还在往外流淌着鲜血,但血量不多,以至于能看清楚粘着鲜血的肉,破破烂烂,参差不齐,简直跟被绞肉机绞过一样。
“我的下场够悲惨的。”张凯一苦笑着说道。
“闭嘴。”我满身冷汗,喊了一声,就开始给他爆炸,止血的工作他已经做了,膝盖下面绑了绳子,勒地紧紧的,陷进肉里,不出意外的话他这双腿算是废了,但人还是能活下来的,如果能保存完好,做一双假肢,正常生活没有问题。只是危险的事情是完全干不了了。
张凯一是条汉子,没有叫疼,反而笑了起来:“秦寿,你还能掀起什么风浪,连血玉虎符都没了,等死还安逸点!”
“我可从没有过等死的行为。”我道。
张凯一沉默下来,似乎在看我为他包扎,等我包扎到一半,他又道:“是鬼尸虫干的,我被弄晕后,再次醒来就是疼醒的,就见到一大堆虫子在吃我的脚,虽然治退了,但这双脚就成这番模样了。”
我顿了一下,继续包扎。
“那个女人……该死的,我们不是对手,先是老疤脸留下对付,结果没了音讯,又是黄粱,最后轮到我了。他们俩人恐怕……你看见了吗?他们未必能治退虫子。”
我猛地一颤,手上的力道没掌握好,多用了几分力气。现在看起来他们俩是没事的,但现在还没有苏醒,如果那附近真有鬼尸虫呢?
随着我的动作,张凯一猛地一弯腰,喊道:“你杀了我吧!”
“我以为你不知道疼。”我默默地说道:“他们俩暂时没事,只是昏迷不醒,打也没打醒。”
“深度睡眠。”张凯一道:“那些虫子跑进了角落里,但方向应该就是……那头,鬼尸虫是某个人放出来的。”
“李瑶?”我冷汗长流,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有一种立刻回去把老疤脸和黄粱抬走的冲动,可现在时间真的不多了,我再做无用功的事情,体力耗干,就真的只能等死。
“这种情况,没法翻盘了吧?咱们都会有个凄惨的下场。”张凯一没回答我,又道。
“可能你说的对吧。”我总算把他的双腿包扎好,可留下一截血淋淋的骨头还是让人心惊胆战。说完这话,我没等他回答,又站起来,往后看了一眼,不知道他们两人是不是能够安全,王玄又会不会被李瑶杀死。
“我说的一定对。”张凯一又道。
“好好歇着吧,没到死的时候,谁知道谁能活多长时间。”我狠狠的吐出一口气,好在李瑶没把他们的防毒面具摘下来,不过就算摘下来,被毒死并不可怕,像张凯一这样被吃掉,才恐怖呢。
我又挺了挺胸,甩了两下满是鲜血的手,继续往前走。
“我有点喜欢你了。”张凯一忽然说道,我顿住脚,又回头,就见他已经趴下了,用双手托着身子往后爬。
“拜托了……”我又想起王玄来,轻声说道,也不知他能不能听得见,就又一头扎进未知的恐怖黑暗中。
张凯一是对的,没有奇迹,没法翻盘,而奇迹并不是那么随便就会发生。只是,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也没有真的等死,而是用那无法行走的身体爬向黄粱和老疤脸。
不怕死并不是勇敢,但等着死,就是懦夫。